奢华的水晶吊灯,光芒亮得刺眼,然而宴会厅里那些衣香鬓影的女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要是灯光不够,影响了一身的珠光宝气那可就亏大发了。
幸好,桑鱼就完全没有这个担忧。
一身黑寡妇的造型,长发随手挽了个散髻,连头绳都是一块钱两根的地摊货。就这形象,哪怕是扔在水晶灯底下也没啥回头率。
想要在人群中隐身的目的达到了,问题是,她身边有个最抓人眼球的家伙。
“凌少好。”
“凌总,您好。”
“凌子爵,见到您真荣幸……”
“凌主席,能不能邀请您出席下个月的商会……”
华夏的,欧美的,亚非的,各种肤色各种语言的人群花蝴蝶般地穿梭来去,专程赶到他面前只是为了卑躬屈膝地打声招呼。
深灰色的休闲西装,金属的质感明明冷硬,穿在他身上却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他贵族式的优雅气质,俊朗的脸庞始终带着一抹疏离的笑意,看似平和,却没人敢把那抹似有若有的微笑当真。
面对纷至沓来的应酬,他似乎在看着对方,眼神却又飘忽不已,令人捉摸不透,也不敢瞎琢磨。
他偶尔举起酒杯示意,云淡风轻地抿上那么一口,流畅的明星范儿动作看起来简直帅呆加酷毙,可只有桑鱼知道,他手持的高脚杯里头装的是纯净水。
不是酒精,非要装纯。
不屑地嗤了一声,桑鱼眼看着又一对大腹便便的老年夫妇笑嘻嘻地朝他们走了过来,实在懒得继续应酬,直接抬脚离开。
“去哪儿?”
身后追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明明一晚上都没怎么搭理她的男人,这时候倒关心起她的行踪来了。
“你管得着?”
话音还没落,凌绝像是早就知道她不可能好好回答,长臂一伸,就把还没来得及走出他势力范围的女人捞了过来。
“你说我管不管得着?”
亮度惊人的水晶灯下,凌绝半搂半抱地把她揽在怀里,灼热的掌心堂而皇之地落在她纤细的腰间,烫得她差点儿跳起来。
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桑鱼瞬间浑身紧绷,如果她身上有刺,此刻绝对会根根竖起。
顾及到周围人的注目,她竭力压低着声音,却难掩怒气:“你给我放手!”
面对她毫无威胁力的威胁,凌绝只是挑了挑眉,欠抽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在示意。
——他只想要个回答而已,有必要搞这么复杂吗?
眼角的余光瞄到那对大腹便便的夫妇正在指着自己窃窃私语,桑鱼憋着满肚子的火,非常不情愿地给了最简单直接的回答:“我要去……厕、所!”
可是很明显,凌绝误会了她此刻憋得相当难受的表情了。
侵占腰间的那只大手放开了,甚至还很绅士范儿地抬了抬,为她指明了洗手间的光辉大道。
实在不愿意跟这个不正常的男人多做纠缠,桑鱼头也不回地走了。
去厕所也要管,这人是有多变态?
*
私密性极佳的隔间,每一个马桶都是科勒的高端产品,可以根据使用者的性别自动掀起一层或者两层的马桶盖,坐在上面的时候,脚下换气系统还会吹出柔和的暖风,舒缓着因为穿了高跟鞋而有些发痛的脚丫子。
就连桑鱼也不得不感叹,才几年的功夫,连马桶都更新换代了。
在这样的马桶上“享受”了几分钟,她总算觉得自己能够平心静气地出去了。
出了隔间,她走向盥洗台,刚把双手放在自动感应的水龙头下,就听见身侧响起一个震惊不已的声音。
“桑……榆?”
微微蹙了蹙眉,她循声望去。
两米开外的洗手池前,一个身穿水红色鱼尾裙的年轻女人站在那里,右手捏着一支同款色的Chanel唇膏,还保持着补妆的姿势,涂了一半的嘴唇却很不合时宜地大张着,似乎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视线交织,一秒钟后,桑鱼神色冷淡地点点头,继续低头洗手。
“桑榆,真的是你?”顾影放下拿着唇膏的手,彻底忘了补妆的事儿,眼睛只顾着死盯着桑鱼不放,声音发着微微的颤,“你……你不是死了吗?”
对于这种愚蠢如猪的傻叉问题,桑鱼自动过滤了。
转身走到门口,她抽出一张抽纸,擦干手上的水珠,接着,顺着服务员打开的门走出了洗手间。
顾影被晾在原地,目瞪口呆。
要不是服务员替桑鱼开了门,她还真以为是自己眼睛出问题了。
一个已经死了五年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
容纳近百人的宴会厅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少了她一个也丝毫不影响派对的欢乐气氛。可从洗手间里走出来的桑鱼却觉得,这里头缺了点儿什么东西。
是什么呢?
左顾右盼中,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压着一丝隐隐的笑意:“在找我?”
桑鱼下意识地回头,灯火璀璨,光影阑珊,男人浅笑的墨眸宛若月色清辉。
接过他递来的一杯鲜榨果汁,她没出声,只是后退了两步,和他拉开距离。
可是她明显疏离的动作,显然没被凌绝领会到其中的含义。
长腿一迈,他很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肩,俊脸低俯,薄唇几乎凑上了她的耳珠,呼吸灼热如火,热度丝毫不减地钻进她的耳朵——
“是不是想我了?”
想你?想你个鬼!
接二连三被调戏,桑鱼忍无可忍,抬脚就狠狠地跺了下去!
鞋跟处只有软绵绵的地毯,她稳准狠的招式居然踩了个空!
而眼前的男人,看着她被气得红涨的小脸,俊脸上满是一切尽在掌握的可恶表情。
俯首,他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低笑着道:“招数太老了吧?宝贝儿——”
得意的声音还未落地,纤尘未染的皮鞋上早已多了一个尖细的鞋跟,将他浓浓的笑意瞬间定格在脸上。
这女人是不是学武术了,下脚居然这么狠!
眼瞅着男人薄唇微抿,明显隐忍着的表情,桑鱼解气地磨着牙,将全部重心落在脚后跟,酣畅淋漓地又重重地碾了几下。
“凌先生,好狗不挡道儿!”
水一样的大眼睛斜睨着,娇俏的下巴高高扬着,那略带得意的小模样儿,和记忆里的那张小脸重重叠叠……
不知道为啥,凌绝忽然觉得脚上的锐痛一瞬间就飞走了。
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他的笑容莫名多了几分暖。
“就是,笑一笑,多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