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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胜利突破

召开生活保障会议

接到彭德怀向前线开进的命令后,志愿军6个军冒着漫天大雪,急促地向战役即将发起的位置日夜兼程地行进。在没有机械化运输的情况下,中国士兵的两条腿要赶在战役指定的发起时间前到达战场。

第三次战役就要打响了。彭德怀这时仍想着中国士兵们的肚子问题。

在朝鲜战场上,志愿军中流传着这样一个笑话:

毛泽东知道在朝鲜打仗的士兵们生活很苦,就给负责前线供应的高岗下了“让志愿军吃好面”的命令。

结果,高岗把毛泽东用湖南话下达的命令听成了“让志愿军吃炒面”,于是,志愿军就整天吃炒面了。

炒面虽然维系着志愿军士兵生命的最低需求,但同时,因为它缺少人体所必需的多种维生素而导致士兵们患上了维生素缺乏症。

因为志愿军后勤装备的限制,加上美军飞机的不间断轰炸,志愿军白天不敢生火做饭,而炒熟的面经过长时间运输却不会变质,士兵也携带方面,食用简单,同时能够大批量供应。

因此,炒面无意中成为志愿军在巨大规模的战争中所发明的一种野战口粮。

炒面的成分是70%的小麦粉,混合30%的玉米粉或大豆粉、高粱粉,炒熟后加入0.5%的食盐。

第一次战役刚结束的时候,东北军区后勤部根据前线的要求,提出了“以炒面为主,制备熟食,酌量提高供给标准”的建议,并且将炒面的样品送到了志愿军前线指挥部。

彭德怀亲自尝了炒面的样品之后说:“送来的干粮样子,磨成面放盐好。炒时要先洗一下,要大量前送。”

但是,如果让前线的每一名志愿军官兵都吃上炒面,那么所需要的炒面数量是惊人的。即使按照每人每月规定数量的三分之一供应,这个数字也已经达到1482万斤,而中国的整个东北地区即使尽最大的努力也只能供应出1000万斤。

为此,东北人民政府专门下发了《关于执行炒面任务的几项规定》。《规定》把制作炒面的任务向党、政、军、民各阶层层层分配,下达各单位每天制作炒面的数量。

在第二次战役即将开始的时候,即1950年12月18日,中共东北局又召开了一个专门会议,参加的人员包括东北地区的党、政、军各方面的负责人,政务院总理周恩来特地从北京赶来参加。会议的名称定为“炒面煮肉会议”。

“炒面煮肉会议”部署了在一个月之内制作650万斤炒面和52万斤熟肉的任务。

由于需要量巨大,而且要短时间内准备好,东北军区后勤部就是全力以赴也赶不及。东北人民政府动员了一切力量,但最多也只能解决50万斤,因此存在很大的缺口。

周恩来知道后,立即指示政务院向东北、华北、中南各省布置任务,发动群众炒面。

在1950年初冬天的瑞雪中,中国大地上掀起了一个奇特的大规模的群众运动:男女老少齐动手,家家户户做炒面,昼夜不息。炒面特有的香味飘散在中国广袤的土地上。

周恩来也抽出时间亲自炒面。他的右臂曾经负伤,炒面时只能靠左臂用力,脸上的汗珠直往下掉。

一个女同志上前抢周恩来手中的铲子,说“总理,不要累坏了身子。”

周恩来说:“不要紧,我们在国内受点累,算不了什么。志愿军在前线很艰苦,要把炒面做好送给他们当干粮,支援他们打胜仗啊。”

在周恩来的亲自关心和指示下,国内仅用20多天时间,第一批200多万公斤炒面就送到了志愿军战士的手中。

志愿军加紧战前准备

当炒面、猪肉的香气在国内各地飘溢时,已经连续打了两个大战役的志愿军,为了保证第三战役取得胜利,也抓紧时间进行休整,大力补充兵员和粮弹。

为了增强志愿军兵力,中央军委决定由杨得志任司令员、李志民任政治委员的十九兵团加紧入朝参战,争取在1951年3月前到达朝鲜前线。同时决定,在朝鲜部队除了准备用动员的新兵进行补充外,另外从国内部队中动员8万名老兵进行补充,以保持和恢复前线部队的战斗力。

第二次战役中,志愿军后勤保障能力弱的缺点暴露无遗。为了在现有条件下弥补这个缺点,中央军委决定将原有的9个大兵站增加到11个,并实行了定向供应的体制;另外,增调铁道兵直属独立团、直属桥梁团入朝,与铁道兵第一师共同修复京义线铁路定州到孟中里段和满浦线熙川到价川端铁路。同时,还增调了工兵第五、第八团入朝,加紧抢修新占领区的公路和桥梁。

为了加强后勤工作,东北军区决定由军区副政委李富春主管后勤工作。为保证第三战役作战需要,东北军区后勤部对分部的设置做了调整,供应线向前延伸,第一分部从熙川延伸到球场,供应线向德川、成川、江东、三登、顺川延伸,担负对第三十八、四十二、六十六军的供应;第三分部的供应线从温井向定州、安州、永柔延伸,担负对第三十九、五十、四十和志愿军炮兵的供应,第二、第四分部仍保证对第九兵团的供应。

另外,中央军委总后勤部从北京和天津抽调246辆汽车保证前方运输。与此同时,从苏联订购了2000辆汽车,这些汽车全部立即用于支援志愿军改善后勤运输,志愿军每个军都可以增加30辆。

前方的志愿军也积极行动起来,大力组织就地借粮。

为解决粮食困难,弥补运输补给的不足,志愿军与朝鲜政府商定,在当地政府的协助下,在平壤以东、以南“三八线”以北地区就地筹粮。

志愿军司令部划定区域,规定了具体的就地筹粮办法,要求军师团各级指定政治部主任或副政委一人,专门担任领导筹借粮食和掌握政策,各级政治机关抽调干部,并抽调一部分部队干部,加上后勤干部与朝鲜联络员等,组成若干筹粮队,作为一项战斗任务完成筹粮工作。

只要借得朝鲜地方政府或朝鲜群众个人的粮食,都留给盖有公章的借粮证,日后统一由中国政府偿还。

这样,经过一番努力,西线6个军筹粮2万吨,东线第九兵团筹粮1万吨。到战役发起前,志愿军共筹借到粮食3万吨,基本满足了志愿军第三次战役的所需,解决了燃眉之急。

在完成兵员粮弹补充、改善后勤运输保障的同时,中朝部队加紧进行临战准备。针对此次作战是由运动歼灭“联合国军”转为向具有防御准备的“联合国军”的进攻战的特点,各军根据志愿军总部的要求,重点进行了强渡江河、突破作战的准备,制定了突破和向纵深发展的作战计划,及其相应的炮兵支援计划,准备了大量爆破筒、炸药包等爆破器材。

各军师团都按照任务区派出了侦察队,实施战前侦察,掌握了“联合国军”部署和纵深地形情况。在山野密林中,志愿军战士们还进行了打坦克、打碉堡、爆破铁丝网、登梯子、山地进攻等训练。

朝鲜冬季非常寒冷,志愿军后勤部门想了很多办法保障部队,尽量让部队能吃上热饭,睡上热炕,以保持恢复体力。

1950年12月25日,彭德怀、朴一禹、洪学智商定,第三次战役的发起时间为12月31日17时。

12月16日,志愿军前进到平壤、阳德、谷山地区,稍事准备后,于18日开始按照预定的部署向前开进,27日隐蔽前出到进攻位置。

中朝各军开进到进攻位置后,立即开始了临战前的侦察和强度江河、突破作战等各种准备。为了保证指挥和联络,军与军都架设了有线电话。

至12月28日,各军的准备工作基本完成,只等战役发起时刻的到来。

志愿军夜探临津江

在战役发起前,各军都对各自负责突破的江段进行了侦察。

这天,三十九军一一六师师长带着担任尖刀的三四七团团长李刚和三四六团团长吴宝光正在前沿看地形,10多个朝鲜老百姓模样的人向他们走来。

3个人发现这些朝鲜老百姓探头探脑的样子很奇怪,很可能是对岸南朝鲜军的侦察兵。立即派部队上去拦截。

三四七团四连当即用火力封锁了江边,两个排从两翼包围了南朝鲜军侦察兵,击毙7人,俘虏3人,其余的人拼命向渡江点跑去。

这些家伙到了江边,对岸的南朝鲜军以为是志愿军小分队要过江,就用机枪猛烈射击,封锁了渡江点。结果这些南朝鲜的侦察兵一个也没能活着回去。

在南朝鲜侦察兵的身上,志愿军发现了一份侦察计划图,上面标明了江面冰层结冻的情况。

战士张国汉奉命前去探冰。他带上一支短枪,悄无声息地爬上冰面,一边爬一边用手里的棍子敲击冰面,试探冰冻结的情况。

冷风从冰面上卷起雪沫从领口灌进衣服里,张国汉觉得浑身都快冻透了。但他心里却很高兴,天越冷,冰就冻得越结实,这样部队才好突破。

当张国汉爬到江心的位置时,他突然觉得冰面似乎动了起来,冰面下还传来“嘎嘎”的响声。冰要裂开了吗?张国汉有些紧张了。但趴着不动好一会儿也不见动静,他明白了,这是冰面的自然开裂。他站起来,松鼠一样地乱蹦乱跳,用身体试探冰的承受能力,感觉很安全!

张国汉还是不放心,又向左右走了30多米,还是没问题。这下他彻底放心了。要往回走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江对岸。那里黑漆漆的,断断续续的灯火闪着光芒,南朝鲜军夜晚值班的机枪在盲射,曳光弹拖着红色的弹道一串串地飞到江中。

张国汉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想去看看大家一直念叨的“三八线”到底是个啥模样!于是,他趴在冰面上,向江南岸爬去。

张国汉真的爬上了南岸。他爬过雷区,一直爬到一座山崖下。头顶上不断有南朝鲜军打枪,还有人叽里哇啦地说话,张国汉甚至听到了电台滴滴答答的声音。

张国汉趴在地上,转动脑袋看着他所在的“三八线”,这实在没什么特别的!他不禁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老子是第一个突破临津江的人!心里不禁高兴的直蹦。

三十八军的尖刀营营长曹玉海亲自到冰面上爬了几个来回,最后确定了一座陡峭的山崖作为突破目标。他认为,越是南朝鲜军想不到的地方,越是薄弱的地方,对我们来说就越安全。

四十军一一九师三五五团团长李冠智是个非常严肃的人,他从来不允许部下的嘴里出现“大概”、“也许”这类含糊的字眼。他要求一个叫石绍清的士兵去探冰。

石绍清天黑时出发,不到20时就回来了。他换好衣服就跑到团长那里报告说,江心大约有5米的江面还没封冻。他还说自己下了水,“脚一沾水,我的天!凉得我倒吸了好几口气!坐在冰上往水里一出溜,水一下子就没到了肚脐眼儿,那个冷!激得我简直喘不过气来!江底的石头很滑,水流很急,我差点没栽到水里。冰块像刀子一样割大腿,一会儿就不知道疼了!”

石绍清卷起棉裤,露出已经冻得发青的腿,上面横七竖八地布满了血口子。

第二天,李团长发现江心原来的那道黑线没有了,也许江心已经封冻。为了探明情况,他又派石绍清去探冰。

天黑时,石绍清带上一根结实的木棍,披上一条白被单出发了。接近江心的时候,他开始爬行,一直爬到了江心。果然,那里已经冻上了。

石绍清用木棍敲打冰面,看看有没有开裂的地方。后来,他索性站起来,在冰面上踩来踩去,完全忘记了对岸的南朝鲜军。

一颗炮弹怪叫着穿破空气呼啸而至,石绍清赶紧卧倒。炮弹在离他10米远的地方爆炸,激起的冰块飞起来砸到石绍清身上,疼得石绍清差点喊出来。但他没有往回跑,而是朝着炮弹炸出的冰窟窿爬了过去。

爬到冰窟窿边上,石绍清把手伸到冰水里,摸出了冰层的厚度。这个厚度,别说步兵,就是大炮也能过去。他高兴地往回爬,爬了一会儿,又调过头来向江对岸爬去。

石绍清想起了一个严肃的问题,怎么证明自己确实来到江面上侦察过了呢?他想起对岸有一片雷区,如果能挖几颗地雷回去,就能证明自己确实到冰面侦察过了。

在黑暗中,石绍清爬到了戒备森严的江对岸。在雷区的那一头,他看见了南朝鲜军游动哨兵的影子。他摸索着挖出了几颗地雷,然后迅速离开了。

回到团指挥所,报告了冰情之后,石绍清从怀里掏出3个地雷引信管递给李团长。

“你起地雷了?!”李团长惊奇地望着他。

“我侦察的情况是真实的,有鬼子的地雷为证。”石绍清接着又摸了摸脑袋笑着说:“怕同志们着急,我就起了3个。”

严肃的李团长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经过侦察,渡江各部队都对江南岸的南朝鲜军情况做到了心中有数,选择了突破口,设定了火炮射击诸元,并做好了渡江准备。

有的部队用雨衣改成了水袜子,有的部队准备了轻型浮桥,甚至三十九军一一六师还准备了许多猪油,让战士们渡江时涂在腿上防冻。

1950年的最后一天,临津江两岸显得格外宁静。在江北岸的黑暗中,10万志愿军指战员蜷曲在白雪覆盖的战壕中一声不响,默默地吃着炒面,喝着雪水,擦着武器。

在江对岸,南朝鲜军心惊胆战地迎来了20世纪上半叶的最后一天。虽然身处战场,但年还是要过的。在掩蔽部里,他们炖起了牛肉,打开了酒瓶,用美食冲淡心中的恐慌,祈祷一个“平安”的新年……

志愿军发起元旦攻势

1950年12月31日17时整,一串耀眼的信号弹突然从汉江北岸升起。就在驻守汉江南岸的“联合国军”惊恐地等待即将发生什么的时候,他们从未听过的志愿军的炮声接踵而至。

夜空霎时间被渲染得通红,冰雹一样的炮弹倾泻而下,阵地顷刻间被炸得山崩地裂,汉江防线笼罩在一片挟裹着利刃的烟火之中。

抗美援朝战争第三次战役就在二十世纪上半叶的最后一天打响了。

为顺利突破临津江,志愿军进行了开战以来的首次炮击。虽然这次炮击仅仅进行了20分钟,但其规模和火力依然让“联合国军”的士兵们觉得,这20分钟似乎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在“联合国军”最前沿的阵地上,南朝鲜军白天还在加固的工事被一个接一个地炸塌了。各种明暗火力点不时被掀起,还有不少弹药被炮弹击中起火燃烧,然后爆炸。

接连不断的爆炸还引爆了阵地前的地雷,爆炸声让整个大地都震动起来。有的炮弹直接命中了南朝鲜军的战防炮,大炮立即变成了一堆纷飞的碎铁。

南朝鲜军惊慌失措,立刻逃离工事,在冲天的火光中狼奔豸突。在临津江渡口修筑工事的几个南朝鲜军士兵扔下木头往回跑,被炮弹掀起来滚下了悬崖,其余的很快就被横飞的弹片削掉了脑袋或四肢……

炮兵们想得非常周到,除了炸掉江对岸的防御工事,还在陡峭的山坡上炸出一溜阶梯一样的弹坑,这大大减轻了步兵们的体力消耗。

看到自己的炮兵打红了半边天,志愿军指战员们兴奋地大叫起来:

我们的炮兵真厉害!

也该让敌人尝尝挨炮的滋味了!

他们兴奋地走出战壕,一边像观看过年的礼花一样翘望对岸,一边活动着因为长时间隐蔽而麻木的身体,准备出击。

早在一天前,三十九军一一六师就已经把全师一万多人和100多门火炮隐蔽在离“联合国军”阵地不到2500米的阵地上,离“联合国军”最近的地方不到200米。躲在战壕里的志愿军士兵,不借助望远镜也能看到“联合国军”士兵抽烟升起的烟雾。

一一六师是在宽两公里纵深2.5公里的正面,利用丘陵山包、灌木丛、小河沟渠和自然雨裂,构筑了可容纳7个步兵营的316个简易隐蔽部,以及可以容纳18个团、营指挥所300多名指挥员的上千米堑壕和交通壕,堑壕的侧壁每隔一米还挖了一个防炮洞。50个弹药器材储备室、30个掘开式炮兵阵地、50个带有掩盖的炮兵阵地,它们星罗棋布地分散在整个出击阵地上。

这样的阵地在整个出击线上比比皆是。志愿军6个军隐藏得了无痕迹。

虽然“联合国军”出动了飞机进行反复侦察,甚至新上任的美第八集团军司令官李奇微亲自临空侦察,但就是没有发现就在他们鼻子底下埋伏的数十万大军。

当志愿军一举突破临津江和北汉江时,李奇微对中国军队的隐蔽能力惊讶不已,不由感叹说:“真没想到,在这片毫无生机的荒原上发起了他们的元旦攻势!”

用身体开通冲锋道路

“联合国军”在阵地前布设了大量地雷,这成了志愿军冲击道路上的一大障碍。因此,各军都设立了专门的扫雷组清扫地雷。

三十九军是右翼突击纵队的第一梯队。一一六师是三十九军的第一梯队,而一一六师最先出击的是三四六团的扫雷组长张财书。他比其他冲击部队早20分钟出发。在这20分钟里,他要和战友们尽可能多地扫除部队冲击道路上的地雷。

张财书和赵振海、金玉山两个战友组成一个3人扫雷组,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根一丈多长的木杆,大声喊着穿过密密麻麻的士兵群,“让开!让开!”

等待冲击信号的士兵们立刻闪开一条路,有人对着张财书喊:“伙计,扫得干净点儿!”

张财书没有回答,高昂着头大步向前跑。

扫雷小组刚冲下山坡,立刻就受到对岸射来的密集机枪子弹的拦截。他们成蛇形机动,在曳出红色线条的枪弹缝隙中迅速穿过,通过了七八十米的开阔地之后,一头扑到在一个沙丘上。整个出击过程中,3个人没有任何伤亡。

张财书从沙丘上探出头来,看到江边白茫茫一片平展的沙滩,那里既是志愿军的突破口也是地雷区。战役发起前,为了不暴露突破口,所以没有在这里扫雷。

炮声还在对岸隆隆炸响。张财书对刚刚跑到身边卧倒的两个战友大声说:“我先上去,如果我挂花了,你们接着干,你们可要隐蔽好了!”两个战友冲着张财书点了点头。他们早就写了决死决心书,挂花对他们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张财书从沙丘上一个跟头翻了下去,眼睛紧紧盯住对岸的机枪射点,向着白天时观察好的一个小洼地爬去。对岸的南朝鲜军发现了张财书,轻重机枪疯狂地向他扫射。子弹打在身边的沙滩上,打出一个个土花,发出沉闷的声音。张书财毫不畏惧,勇敢前进。

又是一个鱼跃,张书财滚到了洼地里,然后把长长的扫雷杆伸出去。他用扫雷杆顶端的钩子钩住连接地雷的钢丝,一扭,几颗地雷就一起爆炸了。顿时,沙石飞溅,爆炸的气浪把张财书掀起老高,浓烈的硝烟味呛得他喘不过气来。

硝烟和沙石落下之后,张书财刚要往前爬,却发现扫雷杆被炸断了。趁着爆炸的烟雾还没有散去,他急忙爬回去,看见赵振海正趴在金玉山的身上大声喊着什么。原来,金玉山已经牺牲了。

没有时间悲伤,张书财抓起金玉山留下的扫雷杆再次冲了上去。在第二个扫雷点,他又钩炸了几颗地雷。没等爆炸停止,他又冲向第三个扫雷点。可是,他的扫雷杆又被炸断了。

张书财不得不再一次返回,拿起最后一根扫雷杆。临走时,他坚定地对赵振海说:“赵振海!隐蔽好,如果我不行了,你上!”

对岸的南朝鲜军发现有人扫雷,立刻用机枪封锁了张书财的前进道路。张书财已经不在乎是否会被击中了。他旋风一样冲进雷区,机枪子弹在的脚印上打出一溜轻烟和土花。

在第三个扫雷点,张书财连续钩炸了两串地雷,有的地雷几乎就在他身边爆炸了。黄黑色的烟雾遮住了天空,地雷炸起的土块像倒塌的墙一样砸了下来。爆炸的烟雾紧紧地把他包裹了起来,冲击波几乎把他从地上掀起了。张书财被震昏了。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张书财发觉左腿和右手已经没有了知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嘴里也有一股咸腥味。

“挂花了。”他想。不过心里反倒镇静下来。伤已经负了,剩下的最多就是个死,那样反倒痛快。

张书财仰面躺在地上,看到被炮火和曳光弹打扮得五颜六色的夜空,意识到自己还有任务要完成。他伸出左手寻找扫雷杆,但举起来却是半根木棍,扫雷杆又被炸断了。他抬起头对着身后喊:“赵振海!赵振海!上,快上呀!”嘶哑的声音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赵振海已经牺牲在沙丘上。他为了吸引对岸的火力,掩护张书财扫雷,故意明显地暴露了自己。

这时,志愿军更猛烈的炮击开始了。

听到炮声,张书财想起了连长的话:冲击前有3分钟最猛烈的炮火准备。炮击已经开始,部队就要发起冲击了。他往前看了看,在志愿军冲击道路上,细细的钢丝在炮火中闪着刺眼的光芒,只要触动他们,就会夺取很多战友的生命。张书财把手里的半根木棍向钢丝扔去,但地雷没有爆炸。

一串信号弹腾空而起,紧跟着,志愿军阵地上发出海啸一般的呐喊声,冲击开始了。

张书财突然坐了起来,扭头看了战友们一眼。然后,他把身体横过来,向着地雷滚过去。他血肉模糊的身体在翻滚,地雷的爆炸声连续响起……

志愿军士兵潮水一般沿着张书财滚动的路冲过去。

志愿军强渡大冰河

在三四六团发起冲击时,三四七团的士兵们已经踏入江水了。

三四七团五连的突破口叫新岱,是临津江的一个急转弯处,这里水流湍急,所以没有封冻。在进行侦察时,他们问过朝鲜向导江水的深度,朝鲜向导只是反复说一句话:“我在江边生活了40多年,还没听说过谁敢在这样寒冷的冬天涉水过江的。”

二排副排长张殿学听了却不以为然,因为就在前几天夜晚,他就曾经赤脚趟过了九龙江和大同江。

为了抵御寒冷,五连的士兵们在出击前吃上了专门准备的一大锅辣椒炖牛肉。牛肉块有馒头那么大,但炖得很烂。乘着牛肉和辣椒的热乎劲,张殿学带着尖刀班顺着交通壕,迅速翻越江边的小山,猛冲到了沙滩上。

刚冲到水洼处,后面的天空里就射出一连串红色的曳光弹。紧接着,夹杂着军号声的重机枪扫射声响了起来。江岸上一片呐喊声,主力部队也发起冲击了。

张殿学率领尖刀班踏碎薄冰拼命往前跑,很快双脚就踩到了冰水里。一下水,他立刻感到江水刺骨的寒冷,全身立刻绷紧了。水越走越深,两只脚冻得像铁棍一样,开始还能小跑,到后来水漫到胸口,棉衣全都湿透了,身体变得越发沉重。浑身冻得麻木,每走一步,人就会向上浮一下。

这时,连指导员大喊:“五连的!立功的时候到了!”

士兵们把枪举过头顶,向大冰河走去。江水很快就没到了战士们的胸口。激荡的江水飞溅在战士们的头上,很快就结成了冰珠。

北岸,志愿军的重炮一向南延伸,对岸南朝鲜军的机枪就扫了过来,子弹就在战士们耳边呼啸而过,南朝鲜军残存的炮兵也开始射击,炮弹的爆炸在他们身边掀起巨大的水柱。上游的冰层被炸裂了,大块的浮冰互相撞击着直冲下来,有的士兵被冰块撞倒在水中。

张学殿身边有个南方的士兵,瞬间就被江面上的浮冰撞倒在水里。张学殿急得大喊:“小范!小范!”突然,小范从水里露出头来。张学殿又惊又喜,“怎么回事,负伤了吗?”

“副排长,我的机枪!枪管掉在水里了!”小范用颤抖的声音回答,声音都带着哭腔。说完,他又一头钻进冰水里。不一会,小范高高举着机枪管从水里冒出来,满脸冻的通红,浑身也不停地哆嗦。

另一边,又一个声音在呼唤张学殿,一名战士被卡在两块浮冰中间动弹不了。张学殿抢过去替他把浮冰推开。这个战士刚能活动就爬上一块浮冰,架上机枪向对岸开火。

“下来!快下来,你会被冲走的!”张学殿着急地喊。但是,这个战士上去就下不来了,他的军装已经与浮冰冻在了一起。

“呜呜……”左边响起了小喇叭的声音,告诉张学殿,七连已经登岸了。张学殿声嘶力竭地喊:“快到了,冲呀!”听到喊声,战士们拼力向前冲去。

张殿学和尖刀班立即向右面火光闪闪的江崖冲去。那里,南朝鲜军的一个地堡正喷射着火舌。张殿学一甩手,一颗手榴弹准确地扔进了地堡的射击孔,“轰”的一声,地堡里的机枪哑巴了。

突破口打开了。战士们高喊着冲上对岸。刚一上岸,士兵们被冰水浸透的棉衣立刻被冻得像石头一般坚硬。中弹的士兵倒下去时发出的不是“噗噗”的声音,而是“咣咣”的脆响。枪管里也灌进了江水,枪机被冻住了,一时无法射击,战士们就用尿解冻。

张学殿指挥一挺机枪暂时压制住了当面的一个火力点,但跟在身后的六班长却踩上了地雷。张学殿掏出冻得硬梆梆的急救包扔给六班长,然后向另一个火力点冲去。当他占领了南朝鲜军的一个地堡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身后有人跟了上来,回头一看,是拖着伤腿的六班长。

张学殿“呜呜”地吹向了小喇叭,告诉自己的连队,他们已经占领了连队冲击正面的滩头。

三四七团的钢铁连是整个一一六师的尖刀,率领先头排的是战斗英雄王凤江。钢铁连渡江的江面冰层很厚,士兵在冰面上不断地滑倒,又爬起来再次向前冲击。但是,没多久,江心的冰层就被猛烈的炮火炸开了,全连都掉进了冰冷的江水里。

江水中,士兵们没有回头,全都在挣扎着向前,他们大多数抱着浮冰,半截身子泡在水中前进,露出水面的部分很快就和冰块冻在了一起。

对岸的炮火绵密而又猛烈,战士们一个又一个地倒在了冰水中,但是,没有一个人向后跑。那些中弹的士兵都是正面中弹,没有一个被打中背后。

王凤江冲在了最前面,他一只手举着枪,一只手帮着身边的战士,嘴里还不停地大喊:“同志们!争取前三名,上岸立大功!”

接近岸边了,士兵们遇到了厚厚的冰层。此时,从江水中爬到冰面上变成了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身体已经被冻麻木了,又湿又重的棉衣使战士们更加行动不便。江对岸封锁的炮火和机枪的射击更加猛烈,不断有负伤的士兵被江水冲走。

王凤江冒着随时都可能被子弹击中的危险,把士兵们一个个推上冰面。重新上了冰面的士兵迎着弹雨,向江岸跌跌撞撞地冲去。

后续的部队汹涌而至,从撕开的突破口拥向临津江南岸纵深……

17时30分,3颗信号弹从临津江南岸腾空而起,在夜空中划出一道红色的弧线。

“突过去了!突过去了!”一一六师副师长张锋兴奋地跑进掩蔽部,用电话向师长报告:“我们已经占领南岸敌人第一道堑壕。”

汪洋听到报告也非常高兴,“干得好,步兵分队发起冲击!”

“立刻冲锋!”张锋向左翼部队下达了命令。

几名战士几乎同时跃出战壕,发出海啸一样地呐喊,向江面冲去。

这时,已经突破南朝鲜军阵地的突进队像尖刀一样,直刺南岸南朝鲜军的防线。后面,志愿军大部队如风卷残云,荡涤着南朝鲜军。

经过13个小时激战,志愿军一一六师突入“联合国军”纵深15公里,毙伤1000多个“联合国军”士兵,胜利完成了突破任务。

志愿军攻克三八线

四十二军在第三次战役中被部署在左翼集团。他们要突破的地段是永平到马坪里的江面。在这里,纵深山川交错,丛林密布,两侧是临津江和北汉江。

四十二军的右翼是个叫蛾洋岩的地方,海拔264米,虽然不高,但位置非常重要,是通往清平川的门户,而清平川又是加平南朝鲜军撤退的要道。因此,南朝鲜军在这里构筑了有铁丝网和各种明暗火力点的环形防御工事。

战斗开始后,担任尖刀的一二六师三七六团二营四连首先冲上去对铁丝网实施爆破。但是,连续上去3个爆破组都失败了。

四连二排副排长李元志急了,紧了一下腰带,一下子扑到在铁丝网上,铁丝网立刻被压出了一个凹形缺口。他回过头来对战友们喊:“快冲啊!我掩护你们!”

突击排和后续部队一个接一个地从李元志的身上冲了过去。李元志身上多处负伤,倒在铁丝网上,胸前和肚子被铁丝网划破无数道口子,鲜血直流。

冲过去的战士们用冲锋枪和手榴弹消灭了南朝鲜军。被南朝鲜军吹嘘为“坚不可摧”的蛾洋岩被志愿军踩在脚下,“联合国军”的防线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志愿军二营把缺口一打开,一营和三营随即从缺口中拥入。前进中,一营遭到南朝鲜军火力阻击,三营营长立即率领部队迂回到南朝鲜军的侧后,突然发起攻击。南朝鲜军在前后夹击下难以招架,只好放弃阵地溃逃。

三七六团突破后,紧随其后的三七八团进至机山里东南山区,三七七团插到上芦菜洞。至此,第一二六师完成了突破蛾洋岩的作战任务。

四十二军的另一突击力量是一二五师,他们要攻克的是被南朝鲜军称为天险的道城岘。这里地形陡峭,道路崎岖,是易守难攻的天然防线。南朝鲜军在这里利用险要的地形构筑了层层叠叠的防御工事,用两个加强连防守。

战斗打响后,一二五师三七四团一营在炮兵的掩护下,首先向1010高地发起攻击。一营在攻击途中遇到无法攀登的悬崖峭壁,不得不改变攻击路线,激战一夜,到次日6时才攻下高地。担任助攻的小分队歼灭了1010高地上的南朝鲜军一个排后,向1010高地运动时也遇到了绝壁,只好回撤。

三七四团攻击受挫,一二五师师长果断地改变主攻方向,由三七三团从341高地向道城岘西面的无名高地攻击。

三七三团一连是尖刀连,连长冯传祥带着全连来到无名高地下。他抬头一望,只见白茫茫的山顶右侧是悬崖峭壁,左边是一条通往山顶的羊肠小道。冯连长思考了一下,决定从南朝鲜军防守较弱的右侧陡壁上攻击。

冯连长派出连里的尖刀排二排,由副连长左宝富率领,沿着陡壁一步一步地往上爬。陡壁又陡又滑,有的战士跌了下去,掉进了深不见底的山谷。战士们咬紧牙关,抑制住悲愤,继续攀登。终于爬上了陡壁。

南朝鲜守军发觉志愿军上山来了,立刻用猛烈的火力进行压制。左宝富带着全排迂回到南朝鲜军侧后,但遇到了一个暗堡,队伍被压在暗堡前抬不起头来。

四班战士白云祥大喊一声:“跟我上!”带着身边的梁文忠扑向地堡。两个人爬到地堡边上,白云祥掏出两颗手榴弹,拉火后,说了声:“见鬼去吧!”就塞进了地堡里。“轰、轰”两声巨响后,地堡被炸毁了。

二排趁势发起冲击,但没冲多远就又被一个机枪阵地挡住了。

梁文忠手握手榴弹向级强阵地冲去,边冲边喊:“奶奶的,老子揭了你的盖子!”这时,一串子弹击中了他,他身子一震,摔倒在地。他抬起头,摇晃了一下脑袋,就又向地堡爬去,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手榴弹扔进了南朝鲜军机枪阵地。机枪阵地被炸毁了。

“同志们,冲啊!为牺牲的战友报仇啊!”二排的战士们呐喊着继续前进。

这时,二排只剩下10多个人了,他们在四班长白云祥的率领下,迅速炸开路障,向最后一个口子姜氏峰冲去。

在前进的路上,他们又遇到了一个地堡。通信员李林茂迂回到地堡的后面,往烟筒里扔了一颗手榴弹,炸掉了这个地堡。

道城岘的战斗也呈现出胶着状态。四十二军军长吴瑞林当机立断,调军预备队一二四师的两个营加入战斗。

一二四师师长苏克之向吴瑞林保证:“道城岘就是铁打的,我也要突过去!”他把三七二团二营调了上去,同时让团作战股长杨芝清直接指挥前卫四连行动。

二营指战员踏着齐膝的积雪,沿着近70度的陡坡前进。在前进途中,他们遇到了三七三团一营一连,杨芝清与四连明确了相互协同行动。二营四连在一连的左翼向南朝鲜军进攻。

1日2时,四连摸到了南朝鲜军的阵地前沿,被南朝鲜军发现。南朝鲜军立即集中轻重机枪实施火力拦阻。四连三排迅速展开,集中火力压制。副排长张琪在火力掩护下从侧面迂回到地堡前,向地堡的射击孔扔进了两颗手榴弹,两声闷响之后,南朝鲜军的地堡被炸毁了。

四连一声呐喊,向南朝鲜军的阵地纵深发起攻击,一举攻占了道城岘。三七三团趁势冲进道城岘山口。在两支部队的共同攻击下,“三八线”上的天险被攻克了。

志愿军全面纵深突击

在三十九军进行炮火准备时,临津江峨湄里、月谷里地段,四十军右翼的一一九师的炮兵也开始了猛烈而准确的火力打击。

隐蔽在出击线上的志愿军士兵被炮兵的出色表现惊呆了。只见江对岸的阵地都淹没在猛烈的炮火之中,“联合国军”搭建地堡用的钢轨、汽油桶都被炸上了天,地堡被一个接一个地削平。炮弹引爆了地雷,爆炸声此起彼伏。

当出击的信号发出时,步兵们高呼口号奋勇向前,仅仅用了13分钟,一一九师三五五团的突击三营就全部冲上了临津江南岸。

他们的突击速度是这样的快,以至于当他们冲进南朝鲜军的掩蔽部时,看到正要开饭的南朝鲜士兵除了被击毙以外,什么也来不及拿就跑得没了踪影。掩蔽部里,火炉上炖的牛肉还在冒热气,桌上的酒瓶已经打开,酒香四溢。

一个半小时后,三营占领了突破口上一个位置重要的高地,从而为后续部队打开了向纵深发展的道路。

一一九师三五六团突破临津江滩头的先头部队中有一营。一营的突击连是三连。发起攻击时,三连的战士们从陡峭的山崖上直接滑到了冰面上,然后不顾一切地发起冲击。遇到铁丝网,就用斧头砍开,遇到雷区,就奋不顾身地冲过,他们很快就冲到南朝鲜军阻击高地的脚下。

他们冲击的速度太快了。冲在最前面的班长毛凤回头一看,发现只有9个人跟了上来,更为严重的是,冲击大部队已经被南朝鲜军的火力隔在后面了。毛凤这10个人将不得不自己面对成群的地堡。

毛凤是老战士了,他决心就用这几个人攻击阻挡部队前进的地堡群。他把身边的9个人分成两个小组,分头往高地上摸。

摸上高地一看,发现地堡的后面,还有一个大暗堡。毛凤果断命令一个小组负责地堡,自己和其余的人攻击大暗堡。

暗堡里,几个南朝鲜军正疯狂地射击,一个军官大喊着口令,枪口的火舌把他们脸上惊恐的表情照得通亮。他们全然不知毛凤他们已经摸到了身后。

毛凤小声对身边的战士说:“我数1、2、3,数到3就把手榴弹都扔进去!”几个战士掏出所有的手榴弹,捆成几束,然后等待命令。

毛凤刚数到三,几捆手榴弹就冒着烟飞进了地堡射击孔。

“轰轰……”几声巨响,从射击孔里喷出一团浓烟之后,里面的机枪再也不响了。

这时,另一个小组也炸毁了那边的地堡。压制冲击部队的火力立即减弱,志愿军的军号立即响了起来,战士们一拥而上,三五六团的冲击通道也被打开了。

一一九师的进攻比较顺利,而一一八师的突破就比较麻烦了。

在即将发起冲击的当天,配属给一一八师的炮兵在向前沿开进时遭到美军飞机的猛烈轰炸,只有一个炮兵连到了了前沿。再申请重新配属炮兵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冲击的步兵只能用手中的轻武器与依托工事据守的南朝鲜军激战。

突击行动进行的残酷而缓慢。因为没有炮火准备,一一八师正面的南朝鲜军几乎在严阵以待的情况下等待志愿军攻击。

一一八师右翼的三五二团和左翼的三五四团的突击行动度遇到极大的困难,士兵们不得不用机枪、炸药包和爆破筒与南朝鲜军在每个工事坚固的火力点面前,进行艰难的拉锯战。

尤其是三五二团,他们直到渡江的时候才了解到,突破地段的江面并没有完全封冻。在经过艰难而损失巨大的徒步渡过冰河之后,他们刚刚登上南岸又不幸进入了雷场。雷场里地雷密集,几乎插不下脚,部队又一次遭受伤亡。

从三五二团侧面辅助进攻的警卫连却意外地冲击成功。

在发动冲击前,三五二团为了保存主要的战斗骨干,专门把一个叫金克智的“反坦克英雄”从战斗连调到了警卫连,以保存战斗力。

出乎意料的是,金克智带领警卫战士连渡过冰河,破坏了阻挡前进的铁丝网,很快就消灭了一个正在阻击志愿军的地堡。随后,金克智命令在地堡上架起机枪,掩护自己带领士兵沿着交通壕前进,连续拿下了3个地堡,还缴获了一门无后坐力炮。这极大地减轻了三五二团的冲击压力。

因为突破遇到巨大困难,当一一八师突破临津江防线的时候,其右邻的一一九师已经向纵深突入了12公里,插到了南朝鲜军第六师的侧后了。

志愿军乘胜勇猛追击

三十八军的对面没有大河,只有一条并不宽阔的汉滩川。但是,三十八军的首长们依然不敢放松,因为在部队冲击道路上横着一座座险峻的山峰。

志愿军在进行炮火准备时,一一四师三四〇团的突击队在10分钟内就架起了一座浮桥。部队通过这座浮桥,仅10分钟就突破了“联合国军”的前沿阵地。

三四二团虽然也准备了浮桥,但直到攻击时间到了,浮桥也没有搭好。突击连连长等不及了,干脆率领士兵跳下了水。

战士们拖着沉重的湿棉衣冲上了江对岸,立即对“联合国军”展开攻击。部队的行动非常快,连续占领了3个高地,每个高地都没用10分钟就解决了战斗。

直到天空中的照明弹照亮“联合国军”的阵地时,战士们才发现,地上躺着的“联合国军”个个都是大鼻子。他们立刻兴奋地大喊起来:“大鼻子!我们打的是美国兵!”

听到战士们兴奋的喊声,先头营营长曹玉海也有些吃惊。“联合国军”情况通报上说,前沿只有南朝鲜军,怎么出了美国兵?转念一想,管它呢,美国兵不也被消灭了嘛!于是,他命令二连:“不管他,冲上去,端掉美军的炮兵阵地!”

二连战士们穿着一身“冰甲”,“嗷嗷”地叫着向美军的炮兵阵地直插过去。很快,二连就冲到了美军的炮阵地上,战士们用刺刀和手榴弹捣毁了它。但是,二连插得太深了,成了深陷美军阵地的孤军,和营长失去了联系。

曹玉海也为找不到二连而着急,但他相信二连是敢于在“联合国军”腹地单独作战的。于是,他立即命令三连担任主攻,继续向纵深发展,并侧应一连和二连。

三连在连长张同书的指挥下沿着通往抱川的公路插下去。前进了有五六公里,战士们发现在左侧山半腰有“联合国军”的帐篷。一班副班长首先冲上去占领了山头,可是奇怪的是那里只有工事却看不到“联合国军”。

其实,美军没想到志愿军会这么快就突破了前沿阵地,还在帐篷里睡觉呢。

一班副班长端起冲锋枪对着半山腰的帐篷开了火,帐篷里立刻传出美军慌乱的怪叫声,活着的美军士兵钻出帐篷,没命地顺着山坡逃跑。一班冲上去紧追不舍。

三连又向前插了20多公里地。天亮后,张同书发现,四面八方都是美军。他们已经插到美军“肚子”里了。此时,三连副指导员已经负伤下去了,三连已经出现了较大伤亡,只剩下50多个人,弹药也打光了。张同书鼓励部队说:“咱们剩下一个也要拼到底啊!”

一排长李树林接受了攻占山头的任务。在带领战士们向山上运动时,从山顶上冒出一个大个子美军吹哨联络,他把志愿军当成自己人了。

李树林暗自好笑,掏出小喇叭“呜呜”地吹了一长一短。美军在二次战役中领教过这种声音,顿时吓破了胆,扭头就跑。

一排顺势占领了山头。随后,张同书又指挥炮手消灭了对面山头上的美军,又指挥一排占领了最后一个山峰。在战斗中,张同书不幸牺牲了。

三连一直战斗到1日14时,终于和一连、二连会师。

二营教导员来到三连,听说了三连的战斗情况后很高兴,但听说张同书牺牲时,难过地低下了头。他鼓励战士们说:“同志们,你们向祖国亲人的新年献礼是最贵重的,你们攻击前进了20公里,消灭了200多美军,我们全营加在一起,共歼灭美军330多名。”

三十八军的部队由于突破顺利,前进的速度很快,很多部队和美军搅在了一起。三十八军先遣队插入美军纵深,竟然与溃退的美军并肩行军了。

当时,天还没有亮,美军把志愿军先遣队当成了自己人,而先遣队因为混在大批美军中间,也无法堵截美军。于是,志愿军侦察员就用英语与美军士兵进行了一段有趣的对话:

“枪呢?”

“在山上。”

“为什么扔下?”

“志愿军来得太突然了,命都顾不上了,要枪干什么?”

“你们是机械化部队,为什么不坐车?”

“别说了,车早跑了!”说着,美军士兵拿出一张纸一晃,“这是志愿军发的‘优待证’,你有吗?”

志愿军在二次战役之前释放了一批俘虏,并给俘虏发了“优待证”。想不到,我们的俘虏政策已经在美军和南朝鲜军中开始起作用。

“志愿军说话算数。你当过俘虏?”

“朋友送给我的。朋友说,被俘后,只要有这个,有吃的,有热菜,还有水洗澡。他多要了几张,比‘联合国’那玩意管用。”

因为先遣队有任务在身,要不然这些美国兵真就成了他们的俘虏。

一一四师后卫部队三四一团前沿突破后奉命追击。团政委张镇铭已经几个晚上没有休息了。部队一停下来,他就找地方躺下休息。他和警卫员在田野里找到了一个稻草垛,看到一个人夹着地图在那里打盹。

那个人弯勾鼻子,高个子,披着一件美军大衣,张政委就认定那是团参谋长,于是开玩笑地说:“老郭,你找了个好地方啊!”对方没吱声,张政委困乏之极,往草垛上一躺就睡着了。

部队要前进了,警卫员跑来叫醒张政委。张政委站起来,回头看到那个“郭参谋”还在打盹,就走过去说:“老郭,你不走吗?”那个人还是没说话。张政委不再理他,转身和警卫员走了。

没多久,侦察参谋押着一个俘虏向张政委报告,张政委上下打量着俘虏,不由大吃一惊:“啊!是你?!”原来,这个俘虏就是刚才和张政委一起靠着草垛睡觉的那个人。

侦察参谋纳闷地问:“首长认识?”

张政委有些尴尬地说:“我这个人好大意,刚才休息时竟把他当成郭参谋长了。”

志愿军突破三八线

1950年12月31日黄昏,在风雪中焦急观望的彭德怀,终于看到了从临津江南岸升起的一颗颗红色信号弹,他心里顿时像打开了一扇窗户一样敞亮。彭德怀回到指挥所,高兴地喝了几杯酒。

而在汉城,美第八集团军前进指挥所里,告急的电报、电话接连不断,无线电里吵成一片。

几百公里长的“三八线上”,到处都被志愿军突破。“联合国军”号称“钢铁防线”的临津江防线,志愿军用一个小时就突破了。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具体突破经过是这样的:

右纵队,三十九军在两个炮兵团的支援下,于31日17时40分突破临津江。

军主力于1951年1月1日拂晓突入南朝鲜军防御纵深约10公里,占领了大村,武建里地区,并有力地策应了五十军渡江。

三十九军一一七师在前进途中,沿途粉碎了“联合国军”5次阻击,到1日5时前突入南朝鲜军防御纵深15公里,按计划攻占了东豆川西南湘水里、仙岩里地区,割裂了南朝鲜第一师与第六师的联系,但未能控制公路。

四十军一一九师在炮兵一个团的支援下,于1950年12月31日18时30分突破临津江,至1951年元旦拂晓前突入南朝鲜军防御纵深12公里,占领了东豆川以西安兴里、上牌里地区,并以一个连占领了东豆川东山,将南朝鲜第六师退路切断,但对情况缺乏具体了解,又将该连撤回,所以形成缺口。

该军第一一八师因配属炮兵第二十九团仅有一个连参战,又遇到南朝鲜军顽抗,到1950年元旦拂晓开始突破敌人阵地,进展不快。

三十八军在炮兵两个团的支援下,于1950年12月31日18时突破南朝鲜军阵地。

该军担任迂回任务的第一一四师坚持白天行军作战,至1951年元旦12时突入南朝鲜军防御纵深20公里,占领了东豆川东南的七峰山,但在与第三十九军的第一一七师对南朝鲜军构成合围之前,南朝鲜第六师大部已经趁隙南逃。

该军主力突破后向抱川的美军一个团攻击,于1月1日晚上攻占新邑里,抱川的美军南逃。

五十军在第三十九军的协同下,于1951年元旦2时突破临津江,突入南朝鲜军阵地两公里,占领了紫长里地区。

人民军第一军团于1951年元旦18时渡过临津江,2日前出击到汶山附近仙游里、坡州里地区。

1日晚,志愿军右纵队继续发展进攻。第五十军于2日11时先后占领汶山附近的栗谷里、文平里、黄发里地区。

三十九军主力于1月2日拂晓进至汶山以东梧岘里、梧林里地区。汶山地区的南朝鲜第一师在志愿军三十九军和五十军的攻击下,于2日12时南逃。四十军和三十八军到2日17时先后进至议政府东北一线,突入南朝鲜军防御纵深15到20公里。

志愿军左纵队,四十二军在炮兵一个团的支援下,于1950年12月31日18时20分突破南朝鲜军阵地。

该军担任迂回任务的第一二四师不顾“联合国军”飞机威胁,在白天继续发展进攻,在冲破了南朝鲜军的10次阻击后,于1951年元旦12时前出至济宁里以南石长里地区,切断了南朝鲜第二师的退路,并继续向上、下南淙地区突击,2日协同六十六军主力将该地区的南朝鲜军歼灭,圆满完成了断南朝鲜军退路、围歼南朝鲜军的任务。

该军主力1日前出至花岘里、中板里、赤木里地区,歼灭了南朝鲜军第二师一个多营,并以一部分兵力继续向加平方向发展进攻。但在志愿军切断南朝鲜军退路之前,加平的南朝鲜军已经南逃。志愿军于2日10时,占领加平。

六十六军主力于1950年12月31日20时30分突破南朝鲜军阵地,1951年元旦到2日占领修德山、上下红碛里,上下南淙地区,会同第四十二军歼灭了该地区的南朝鲜第二师两个团和第五师一个团大部和南朝鲜炮兵第二十四营,缴获加农炮、榴弹炮等30多门,俘虏南朝鲜军700多人,胜利地完成了预订任务。

为此,志愿军司令部致电祝贺第六十六军取得的重大胜利。

该军向春川方向佯攻的一九八师还在前进中时,春川以北的南朝鲜军即开始南逃。1月2日15时,志愿军进占春川。

人民军第二、第五军团的5个师,于战役发起前越过“三八线”,分别向洪川、横城、原州方向渗透迂回前进,其第十二师于1950年12月31日晨前出至洪川西南新垈里地区,威胁了南朝鲜军后方,迫使南朝鲜第三师南逃。战役发起后,其余部队继续越过“三八线”,随主力向南攻击。

此时,“联合国军”在我连续突击下,第一道防线已经全面崩溃,特别是其右翼已经完全暴露。

“联合国军”害怕志愿军从其暴露的右翼实施深远的迂回包围,使其10多万军队拥挤在汉江北岸,陷入背水一战的危险境地,被迫从1951年1月2日起开始全面撤退,只留下一部分兵力在汉城以北的高阳、道峰山、水落山一线进行掩护。

至此,像无法遏制的雪崩一样,“联合国军”全线大溃败。李奇微决心以身作则地去阻止溃军,把他们赶回前线,但形势是令人绝望的。他后来回忆道:

在元旦拂晓,我乘吉普车想去找这支溃退的部队。要是可能的话,我想方设法阻止它一个劲儿冲到后方去。

在汉城北面几公里路,我碰上了第一批败兵,他们想尽快南逃到汉城去。他们把武器抛掉了,只有几个人还带着步枪。我把吉普车横在路中心,阻止这条人流,然后设法找出他们的长官来。

以前我从来没有这种经验,我希望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事,因为要设法拦住一支败军,就等于拦一次雪崩一样……

彭德怀看到“联合国军”无意坚决抵抗,逃跑得很快,有可能放弃汉城,或退守汉江南岸,也可能继续向南撤退,就决定乘胜追击,扩大战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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