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前起义
潘强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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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熟了的鸭子会飞,真是怪事!白崇禧一夜之间改了主意,神鬼莫测。蒋介石无奈只好再抓杜聿明,徐州撤军又成了“马歇尔计划”。如此反复,你说还能走得脱吗?
南京,大悲巷雍园5号官邸,灯火通明,白崇禧返回住宅休息,身边拥绕着众幕僚,门前院后车水马龙,众客盈门,好不热闹。虽已是晚秋时节,但白健生心中仍充满了得意的春风,心醉陶陶。此时此景,与当初被挤出南京国防部相比,反差太大了,今非昔比,“小诸葛”又回来了!
晚饭后,白崇禧给监察院副院长黄绍竑打去电话。黄氏乃桂系仅次于李宗仁的二号人物,正逗留于上海。电话要通,黄绍竑听到白崇禧已回到南京,颇感不安地连连叮咛:
“健生,你在南京千万不可随意讲话,我明天赶回南京去看你,有事与你当面谈。”
白崇禧原只是礼节问候而已,不成想黄绍竑要赶回来看自己,颇是大惑不解。
第二天凌晨,黄绍竑便匆匆叩响白公馆的大门,他与白崇禧面席而坐,微微一欠身算是有礼了:
“健生,还记得5个月前的情形吗?那时我从南京到上海去找你,现在则是我从上海回南京来找你,真可作一副对子呀。”
白崇禧是个心胸不宽的人,5个月前丢了国防部长的位子,被蒋先生下放华中的事怎么会忘呢?那是在今年5月24日,国大刚刚闭幕,蒋总统以重新组织新内阁为由,以何应钦代替白崇禧入主国防部。当时,白曾向蒋提出:
“如果让我当总司令,那么中原战区只能变一个‘剿总’,司令部放在蚌埠,这才有利于‘守江必守淮’的战略部署。”
蒋介石听后根本不予考虑,爱理不理地说:
“华东这边复杂,由徐州‘剿总’管起来,已定刘峙去。你的总部设在汉口。”
在南京的衙门里作官,谁扭得过蒋家老少?不管你白崇禧乐乎,怒乎,到了6月3日,“原国防部长白崇禧转任战略顾问委员会主任委员兼华中‘剿总’总司令”的成命还是发表了。气得白崇禧在公馆里大骂了3天。过后他还嫌不过瘾,干脆来个不辞而别,于6月6日离开南京去了上海,以示不能从命。
白崇禧抗命去沪,蒋介石也感到十分难堪,先派总统府吴忠信秘书长去上海深表挽留,“小诸葛”把脖子一歪,睬也不睬。蒋先生只好又请桂系“老二”黄绍竑去说情。
黄绍竑那天赶到上海,白崇禧余怒尚盛,没好气地问:
“是那个派你来的吗?”
“是的。”
“那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白崇禧带着气断然回绝。
“但我并不代表他,”黄绍竑在电话里的声音忽然压低了,“而是想与你说说我个人的想法。”
“噢?”白崇禧有些为刚才自己的失礼而不好意思,忙补上一句,“那我去你那里好了。”
不多时,白崇禧来到上海霞飞路1105号黄绍竑的私邸。黄绍竑也不客气,劈头就问:
“健生,你这两年在南京有什么感想?”
刚刚成了“海瑞”的白崇禧颇动情地说:
“有陈辞修那个小鬼从中捣蛋,能干出什么名堂!”
黄绍竑听罢微微一笑:
“我看你这个诸葛亮太有些不亮了。战争打成这个样子,你还对蒋介石抱什么幻想吗?当年刘备兵败而寄于曹操篱下,是千方百计地出走,好与关、张去另图大业。你在南京不过是个笼中鸟,现在蒋介石要放你出去,为什么不乘机远走高飞呢。再说,你在外面尽可以掌握军队,创造时机,好让德邻出来主持局面,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经黄绍竑这么一说,白崇禧恍然大悟。第二天,白崇禧便回到南京面见蒋介石,表示愿去汉口赴职。当时,蒋介石对白崇禧“觉悟”之快,深感惊讶,也暗暗佩服黄绍竑的口才。
时间如梭,这些事一转眼已过去5个多月了,可似乎就发生在昨天。白崇禧望着对面的这位“二哥”,回顾那一幕幕往事,不禁哑然失笑。
桂系的那“智囊”人物却没有多少笑意,只是淡淡地问道:
“健生,听说这次你是打算去蚌埠指挥喽?”
白崇禧笑着颇自信地点点头:
“不是我的打算,是蒋介石、何应钦请我回来的。”
黄绍竑表情极为复杂地摇了摇头:
“他们怎么会无故请你?我看,不如说是共产党把你请回来的。你打赢徐蚌会战究竟有多大的把握?好吧,就算是打赢了,对你健生兄又有多少前程?黄埔系、CC系、政学系、太子系,见利都像乌眼鸡一样,胜了也轮不到我们桂系坐庄。”
白崇禧昨天那得意忘形、大干一场的兴头,被黄绍竑兜头一瓢凉水,早泼到苏门达腊去了。而黄绍竑仍嫌度数不够,他的话还在继续:
“既然我们给蒋先生办事,就不能光想胜,还要想想败了怎么办。东北那里兵败如山倒之后,紧跟着就该‘将倒’了。不信你看,卫立煌不出几日也要倒霉。”话还真让黄绍竑弘讲对了,日后老蒋果然委过于卫立煌,将其软禁。
白崇禧听到这里深感怅然地说:
“这么说,徐蚌会战胜败都没有我们什么好处,那我倒轻松了,只要听天由命就行了。”
“不,事在人为,我们从广西是凭力量打出来的,一切要靠自己,老天爷帮不了多少忙。最近,司徒雷登又向马歇尔将军建议,让蒋退休,由德邻出来主持全局。但蒋介石不再栽个大跟头,怎么肯退?所以,你现在最好不要接徐州这边的军务,给刘峙一个面子,让他们去打。胜了是他刘老总的福份,败了由他去钻套子。即便是胜了,蒋介石的部队也会十伤八九。你脱开这个干系,在华中保存力量,正好观时局顺水推舟,倒蒋扶李。这是对我们最有利的一步。”
白崇禧对黄绍竑的分析敬佩不已,特别是听说美国人与李宗仁的幕后活动,当即改变决心,打算再来个一辞了之。
上午10时,国防部再次开会研究徐蚌会战的进一步计划。白崇禧当场发难,说自己经过“深思熟虑”,认为阵前易帅,乃兵家大忌。而且华中军情近来也甚为急迫,故不能同时指挥徐州的部队了。张淦兵团在目前形势下也不宜随黄维兵团东进。这使会场上的诸将颇感突然。何应钦不明其故,私下力劝白崇禧留下指挥。白崇禧却拿起架子来,悻悻地说:
“5个月前,我要求统一指挥中原部队,那时蒋公为什么不答应呢?现在又想重新部署兵力,恐怕来不及了,我可不敢从命。”会议一完,当即飞回汉口。当蒋介石再去电催促请白崇禧到蚌埠指挥时,白崇禧洋洋洒洒地复电以谢绝,并声称:
“陈刘两军尚未会合,华东由经扶对付有余,无统筹兼顾必要。届时按情况调动兵力,均以大局为主,请释念。”
徐州“剿总”那里也听到了有关易帅的动议和白崇禧的出尔反尔,一个个气闷了数日。虽然,蒋先生已事先与刘峙打过招呼,勉慰他顾大局、识大体,但刘峙依旧愤愤地唾沫星子乱喷:
“他白健生是寡妇改嫁,对老头子想抗就抗,讨价还价。我好像是童养媳长大,有多少块骨头,当婆婆的都摸得清,服从是无条件的!”
总司令骂娘、参谋长李树正则边鼓紧敲:
“老头子真是多此一举,老白又不是三头六臂,请他来有什么用?”
徐州仗还没打、兵还未发,阵前阵后早已乱了营,散了心。这根藤盘根错节,若能结出个好果子来,那才是怪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