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璐又笑了:“那天你来看戏坐在叶先生旁边是吧?我早就认识他,他之前和任显群来过后台的。我在台上的时候看了一眼任显群那个地方,一下子就认出你了,之后叶翔之转介绍,我就猜到介绍的是你,只是没想到你也是一个军统特务。”
徐璐最后一句话明显带着情绪。于声明白军统在老百姓心中的形象,虽然现在改名保密局了,军统这个名字还是没人忘。他大胆的看向徐璐:“那你为何还来见我?”
徐璐低下了眼睛:“我喜欢看到你。”
于声被突然的表白吓住了,自己何德何能让她如此一见钟情?!
徐璐把眼睛抬起来盯着于声,眼神里甚至有一种忧愁和思念,就像是看到久别不见的亲人。她看到于声的反应有点不自然,自己不好意思的笑了:“对不起,我有些唐突,只是您的外貌确实有很多地方像长兄,不禁失言了。”
于声尴尬的笑了:“啊,是这样,我挺荣幸,不知令兄在哪儿高就。”
徐璐的情绪又变低沉了:“他抗战刚开始的时候就去世了,不,他是牺牲了。他是空军飞行员,在杭州空战的时候和日本飞机同归于尽了。”说完这些,徐璐的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于声的心被刺痛了一下,他默默的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徐璐。
徐璐不好意思的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然后立刻语出惊人:“于先生,你是共产党吗?”
于声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徐小姐何出此言,会害死我的。”
徐璐破涕为笑:“对不起,我这个人直言直语,我看你那天晚上行动诡异,一个军统特务官阶不低,还躲着宪兵,实在好奇。”
盯着徐璐的眼睛,于声坦言:“我不是共产党员,我只是有特殊任务,还有,我不做坏事。”
没有撒谎,于声确实不是共产党员。
徐璐被于声严肃的表情逗笑了:“好了,咱们不谈这个了,饿了,吃饭吧。”
切着,吃着美味的牛排,于声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失望。徐璐应该不再怀疑自己的身份,同时她帮助自己喜欢自己只是因为他长得像他去世的哥哥,这个。。。唉。
饭后,于声要送徐璐出门,刚走出去,一个男人就火急火燎的从自己身后挤过来,要抢先过去,把徐璐撞了一个趔趄。于声赶紧上去扶她,然后叱责那个冒失的男子:“好好走,抢什么路。”
男人回头道歉,于声一下子认出来了:“张青衫!
确实是保密局特勤组的张青衫,就是那个独守空房抓住老郑的年轻特务,上次不同意老郑去木材厂的也是他。只见他一脸着急的样子,手里拎着两个大号饭盒,像是从餐厅打包回去的样子。他看到于声,赶紧又一次道歉:“对不起,于长官,我着急赶路,不好意思。”
于声顿时警觉起来,以张青衫的工资怎么吃得起波丽路,还是两份。难道...?他装作无意问张青衫:“怎么?今天发薪水还是发奖金?这么舍得。”
张青衫支支吾吾的:“是,是,是谷长官想吃这个,让我过来买的。”
于声知道他是撒谎,谷正文是山西人,最爱吃的地方是刀削面馆,从来不爱吃这种西餐,连个醋都不放的牛排他才不稀罕。而且还是两份!于声挥挥手:“奥,是谷长官啊,那你赶紧回去吧,凉了塞牙,不好吃了。”
张青衫哎了一声跳上路边的吉普车扬长而去。
徐璐瞧瞧于声:“你还挺有官威啊。”
于声现在心思完全调走了,他有点儿走神的回答:“是,是,习惯了。”
徐璐发现于声已经心思不在自己身上了,索性催他走:“你是不是该忙了,那就别送我了,我自己叫辆车回去了。放心,这地方离我家不远,我不住那个小楼了。”
于声不好意思转过头:“对不起,徐小姐,我确实有事,这样改天再约你赔罪。”
于声飞速上车,他大胆的推测:“老郑又他妈被捕了!”试问哪个特务或囚犯天天惦记着波丽路牛排!于声一共就见过两次老郑,全在他妈的波丽路,这回八成又是他!于声有点儿气急败坏的飞车,结果竟然抢先在张青衫之前赶到了保密局。
下了车,于声冷静了,这是保密局,自己已经不是这里的人了。贸然进去碰到毛人凤这可不是一般尴尬。正踌躇间,他忽然想起来之前叶翔之曾经交代过他,让他去保密局监狱找一个印假钞的专家凌旦复,这个人之前因为印制假钞提供给共产党地下党被抓了起来,后来查明他可能根本不知道对方是地下党,只要赚钱他都干。此人的档案被蒋经国发现,所以叮嘱叶翔之去把这个人找出来自有用处。
思考的时候,张青衫已经进去了,于声迈开大步也往里走,门口的警卫把他拦住了:“于长官,您来干什么?”
于声正色道:“你也知道我是长官?我来找谷正文,可以吗?”
门卫赶紧回答:“不敢不敢,您一直是长官,可是谷长官不在啊。”
于声生气的训斥:“我奉国防部总政治部主任蒋主任之命前来办公务,你要是不放心我自己进去,你可以让毛中新过来押着我进去。”
门卫看他搬出了蒋经国,不敢拦了,让于声进去了。
于声直奔特勤组,毛中新正好在。他看到于声进保密局来了,一脸惊讶。于声不管这个,让毛中新带他去监室找凌旦复。路上,他小声问毛中新:“谷正文干嘛去了?”
毛中新也小声回答:“去吴次长家了。”
于声奇怪的问:“吴次长?哪个?国防部吴石?”
毛中新点点头,于声又问:“何事?”
毛中新摇摇头:“不知道。”
于声索性单刀直入:“你们是不是又把老郑抓回来了?”
毛中新先是惊讶,然后点点头。
于声心里叹了一口气,又问:“还有别人吗?”
毛中新答道:“重要的还有一个姓张的。其他有几个不是很重要的,现在审讯科的庄西他们还在加班审。”
重要的人,姓张的?!于声心开始怦怦跳,难道就是林风口中的那个张志忠吗?短短几天这么多人被捕,难道老郑叛变了?
于声不方便追问太多,他也怕引起毛中新怀疑自己。
两个人进了保密局内设监狱,毛中新在寻找档案查找凌旦复在哪个监室。于声站在监室外的走廊上等着,这时候在里面一间监室里传出来女人的哭声。于声怀疑自己听错了,这里是男监室,怎么有女人哭声?!
毛中新出来,看到于声纳闷的表情,他一脸不屑的告诉于声:“那女人就是老郑的小姨子,哎,对了,就是咱们第一次见到老郑的时候和他一起吃牛排的那个女孩,才14。”
于声想起来了,那天那个女孩是那么青涩和别扭。毛中新继续解释:“老郑抓回来之后提的第一个要求就是把他小姨子接过来,结果这女孩一来,他立刻招供了一批人。我都看不起这种人。”
这时候,一个单人监室的窗口上露出一张脸来,那是一张棱角分明血气方刚的脸,他隔着铁窗大声骂道:“老郑,你个无耻的叛徒!你几十年的革命白干了嘛?”
毛中新小声对于声说道:“这个就是张志忠,中共台湾工委武装部负责人!”
啊,张志忠!这就是林风说的台湾仅有的知道于声身份的那个人?于声一时呆住了,按照特工的工作原则,你的联络人被捕,为了预防对方叛变,你要马上转移和撤离。因为对方随时有可能叛变供出你的姓名和地址!可是就这么轻易的逃离险地吗?就这么轻易放弃十几年的潜伏生涯吗?自己难道要步林风后尘去求白世维再一次走私出海吗?
看着那张血气方刚的脸,于声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