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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醉八仙拳

孟江野的心一阵抽搐,凝神细看断肠客,口中突然弹出笑声:“苏琴,哈哈哈,想不到数年前的玉面郎君,竟然憔悴成今日的断肠客!”

断肠客甫一听到“苏琴”二字,脸上不禁露出痛苦的神情,似乎一幕幕的往事在脑海中死灰复燃过来,他急于想要把这记忆浇灭,抬手就灌下一大口烈酒,惨然一笑,“玉面郎君已死,站在你面前的只有偷生之人‘断肠客’!”

“玉面郎君既死,‘断肠客’其能久乎!”孟江野面色冷然,这番话说得更是冷得如同一块冰坨子。自苏琴道出他为了枪谱而杀害玄清道长之事,孟江野心中就已暗蓄杀机。

苏琴听了这句话非但不恼,反倒淡然一笑,手中摆弄着酒坛,“不错,‘断肠客’也该死,只不过在下尚有一事未了,不会死在这里,更不会死在你们手里!”苏琴被孟江野的“断肠客也该死”一语牵动心事,自己所言也是心中多年所想,只是孟江野听来,却像是苏琴在嘲弄自己武功不济,早已是气炸心肝肺,先前的镇静更是一扫而无。

计远在旁一听,这位近几年让人听了心惊肉跳的断肠客,竟是多年前令左道人士闻风而惧的苏琴,他见孟江野面皮紫胀,胡须乱颤,唯恐他受激中计,忙上前一步,阴阳怪气的说道:“什么玉面郎君断肠客,现下我们一起联手,管教你骨肉为泥,肝肠寸断,也不枉你叫‘断肠客’一场。”

十几年前,苏琴初入江湖,其时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生得丰神俊朗,一表人才,是以人送绰号“玉面郎君”。

六年前,苏琴在泰山之巅天柱峰掌震九山十八寨豪雄,自此,玉面郎君声名鹊起,一时风光无两。北方绿林也因此至今太平无事。苏琴武功之高深莫测更被武林中人传得神乎其神,更有甚者,说他可“张手为雷,合手为闪”。计远深知江湖传言虽多是浮夸,但多少还是有些凭据,更何况当年九山十八寨的大小寨主何等骁勇,他一念及此,急忙尖声一喊,众人呼啦啦将苏琴团团围住。

苏琴此时早有五六分的醉意,兼之被众人围困,眼前恍惚见到当年天柱峰只身斗群雄的场面,久违的豪气陡然间在胸中升起,连道三声“好”,傲然道:“区区鼠辈一起来罢,苏琴何惧!”这一喝,声振屋瓦,直把众庄客吓得心寒胆颤,缩做一团。

计、范二人见苏琴衣衫鼓荡,显是真气流转,面面相觑,先自怯了三分。

“好!”孟江野最怕别人瞧不起他,一声断喝,“苏琴,早就知你狂傲无比,今日你把孟某比作鼠辈,岂能与你善罢干休!”话音甫落,不知在何处抄出那杆蟠龙点钢枪,扑棱棱一抖,宛出数个枪花,搠将出去。

这一招名叫“金鸡乱点头”,是枪法中的寻常招式,武林之中但凡使枪的,没有一个不会使这一招,但是能把这一招使得如此精妙绝伦,绝超不过五个人。

苏琴见激将法奏效,胸中豪气正盛,但见孟江野一枪刺来,大喝一声:“来得好!”

孟江野在盛怒之下,手上的招式非但丝毫不乱,反倒凌厉异常。左一枪,右一枪,枪枪不离颈嗓。眨眼之间,已抢进数招,逼得苏琴连连闪避,口中不住的叫道:“好厉害的鼠辈!”。

孟江野手中这杆蟠龙点钢枪,乃是出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兵府百枪堂,枪身取材白蜡杆,枪头是百炼精钢打制,一条蟠龙伏身其上。枪长七尺三寸,意为十全十美。枪杆周身前三寸后四寸,取意三才四象。这杆长枪到了孟江野手中,仿佛变成了活物,忽而寒星点点,光熠熠银华乱闪。忽而枪头摇摇,扑棱棱震颤不休。

众人见苏琴赤手空拳,手中并无一件应手的家什,也不敢硬招硬架,只是一味闪躲,身子歪歪斜斜的,眼瞅着就要被长枪点中,却又偏偏落空。待到惊险处,手中的酒坛只在孟江野眼前一晃,身体要害已然躲在一边。

“这是‘醉八仙拳’!”计远一声惊呼,声音倒像是公鸡被踩住了脖子,“孟大侠千万小心!”

苏琴嘴角一笑,“不想区区毛贼,竟有如此见识!”口中说着,身法兀自不停。孟江野手臂一震,使了一招“南辕北辙”,蟠龙点钢枪的枪头跟着向两旁一分,纵身向后一跃,退到计远身前。

孟江野的见识远在计远之上,按理说他早该看出才是,只因他一时气急,兼之骄傲自大,自以为枪法如神,已将苏琴逼得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计远出声提醒,可谓是“一语点醒梦中人”。若非是他,再过了十招八招的孟江野非要吃个大亏不可。孟江野看了计远一眼,心中颇为感激,只是他性子偏狭,若要说些感激之辞,又怕被人小瞧,因冷哼一声,“醉八仙拳,不过如此!计老弟无须大惊小怪。”言下之意,是自己早已看出苏琴的武功路数了。

孟江野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些人,只当他们是打家劫舍的臭贼。此番前来,一者是情面难却,二者也是杜威花了大价钱。他称呼计远一声老弟,实是给足了他的面子,只是这其中奥秘,旁人焉能知晓。

“让我来!”一旁观阵的范松此时早已按捺不住,大叫一声:“不过是个醉鬼,抡胳膊伸腿的还能翻出多少花样不成!”他刚才吃了个大亏,自以为是一时轻敌,再见苏琴这几招功夫,实在不怎么高明,作势就要跃将上去。

“且慢,三寨主不忙动手。”孟江野脸色阴沉,心说:“我与苏琴未分胜负,现下换了你上去,岂不教人笑我技不如人!”眼望着苏琴,森然说道:“杜庄主邀孟某前来,孟某焉能袖手旁观!三寨主先承让一下!”说着头也不回,高高的在肩头一抱拳,并不理会范松看到看不到,身子一跃,扑向苏琴。

范松还想争竞几句,早被计远在脚下踢了一下,他不明所以,开口想要询问,却看见计远瞪了他一眼,立时把嘴闭上。他虽然头脑简单,却知二哥足智多谋,一向是看他眼色行事,既然二哥不许,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孟江野其人计远早已看得明明白白,暗想三弟心直口快,虽是帮了孟江野,只怕孟江野心中还要嗔怪,如此反为不美。故而他才阻止范松。

孟江野跃身而出,手上暗运内力,枪身被内力催得发颤,劲力一路直贯枪头,一式“流星赶月”径奔苏琴胸口而去。这招“流星赶月”乃是峨眉枪法中“胜枪”里的精华,讲求“去似流星快似电,退如奔雷疾如闪。”有七种变招,六种后招,防不胜防。

苏琴见他枪头乱颤,眨眼之间已到自己面门,脚下步法一错,施展出“醉仙步法”。他本有五六分醉意,却佯装七八分的醉态,口中说道:“峨眉枪法虽冠绝天下,却不知你学会几成。”转而又拖泥带水的说道:“弹腰献酒醉荡步!”但见他步法飘飘荡荡,身子跌跌撞撞,轻而易举的就将孟江野的这招得意之作化解。

孟江野长枪一收一送,紧跟着又递出一招。苏琴手里拎着酒坛,醉语喃喃,“醉酒提壶力千斤。”身子向旁边一歪似乎将要摔倒,却刚好将孟江野的一枪躲过。

霎时间,苏琴已躲过三招,孟江野见三枪搠他不着,手腕一抖,一招“长蛇出洞”直刺向苏琴胸膛。

“醉步抱埕兜心顶!”苏琴一侧一仰,就势喝了一口酒,那枪刚好自他胸前腋下掠过,这一势潇洒之极,直气得孟江野哇哇大叫:“气煞我也,你把个破酒坛子晃来晃去的做什么!”一式“拦腰破”长枪猛地向前一拦,一招未到,紧跟着又是一崩。苏琴见势不妙,身子就地一滚,甫一立起,一式“中平枪”业已罩住他上身三处大穴。

苏琴连连后退,脸上却是气人的一笑,“别着急,别眼馋,这就给你!醉酒抛杯踢连环!”他嘴上嘻嘻哈哈,心底却加着十二分的小心,呼的一声,将半坛酒和酒坛一并抛出,照孟江野面门砸去,紧跟着身子侧倒,右手在地上一撑,双腿凌空对着孟江野小腹接连踢出数脚。

“醉八仙拳”里的腿法吸取了“地趟拳”和“戳脚”里的精华招式。苏琴的这一招便是集“地趟拳”里的“乌龙绞尾”和“戳脚”中的“扁踹卧牛腿”于一身,称得上是集大成者。这一招虽然厉害,却少有人练,只因这一招极为难练,而且一旦踢空,势必置身于险地。

苏琴见孟江野使出压箱底的绝活儿,知道这一招的厉害,所谓“中平枪,枪中王,中间一点最难防。”他无法近身,伤不了孟江野。是以先用酒坛击他面门,跟着施展腿法,以求声东击西,指上打下。

孟江野见酒坛挂着风声打向自己面门,手中蟠龙点钢枪一抖便要将其戳飞,蓦地瞥见苏琴倒地欺身近前,暗叫一声“不好!”这个“好”字刚刚脱口,小腹已然被踢中,腾腾腾,连退数步,钢枪猛地在后一戳,这才定住身形。只是丹田之中的真气经这一踢业已涣散,再难凝聚。

这一招使得妙入毫巅,苏琴右手用力在地上一撑,身子如箭一般飞出,伸手将那飞出的酒坛接在手中。

这一下只在电光石火之间,在场的众庄客只看得稀里糊涂,只看清楚苏琴将抛出的酒坛又接在手中,忍不住脱口叫了一声好。杜氏父子和计、范二人只看得冷汗涔涔,手脚发凉。

“可惜,可惜!”苏琴嘴里说得轻松,心里却不免有些失落,这一脚没能将他踢死。抬手喝了一口酒,又掂了掂酒坛,啧啧说道,“给你又不要,不给你还恼,孟江野你也忒难伺候了吧!”话音未落,欺身而上。

范松在一旁观阵急得来回走动,眼见得苏琴嬉笑之间将孟江野耍得团团转,直气得暴跳如雷,破口大骂。

计远见二人交手不过三十几招,孟江野招法已然散乱,怕是撑不了几招,心底暗暗着急,忽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向范松使个眼色。范松一见计远伸手自腰间摸出几枚透骨针,顿时会意。

这边苏琴见孟江野一枪刺空,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声“仙人敬酒锁喉扣”,左手酒坛虚晃一下,右手肘撞开蟠龙点钢枪的枪身,顺势屈指为爪,径向孟江野咽喉锁去。

孟江野“啊”的一声,暗叫:“吾命休矣!”值此生死关头,猛地想起峨眉枪法中原有一路“败枪”,可反败为胜,救他一命。只因他自命不凡,自诩一杆长枪能舞得水泼不进,天下更有何人能进得他身。而且若要施展“败枪”,必先弃枪不用,太有失身份,是以不练。如今到此田地,非但失了身份,连性命也要丢了。

峨眉枪法本是世之绝技,非良善之人不传。有“缠、让”二字真诀,旨在“服人而不伤人!”孟江野若然不是一心想要杀死苏琴,只以枪缠人,遑论是“醉八仙拳”,即便是真八仙降世,焉能奈何得了他。

范松眼见苏琴右手抓向孟江野咽喉,身后空门大露,跨步上前,一声暴喝,“呼”地一招“恶虎剪尾”,声未到,招先到,横扫苏琴下盘。

苏琴右手为爪,眼见便要得手,只听见身后恶风不善,不由得大吃一惊。

“啊呀!”

“咔嚓”一声,腿断筋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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