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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十七岁单车

在小说中,在电视剧里,她看过很多的神仙,譬如二郎神,譬如三太子,譬如太多太多,而这些神仙的出场有腾云的有驾雾的,有乘龙的有御凤的,还有些喜欢刺激心跳的骑狮子老虎,个性点的踩滑轮坐葫芦,总之各种古怪坐骑层出不穷,但她还从没见过有哪个神仙是骑自行车的,在现代这很寻常,但是在神仙世界里,这真是,真是相当非主流啊。

事情发生在一个星期前。

朔音是个读高三的女生,与一般埋头题海备战高考的学生不同,她不太,应该是太不喜欢念书,但她也不是那种整天寻衅滋事的不良太妹,她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学校,于是这天她又从学校逃了出来,这是她不知道第多少次翘课,再翘那么几次,不知道会不会被开除,虽是如此想,朔音却毫不在意,管他呢。

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晃,她很享受这种无所事事的状态,对于朔音而言,她将这种状态当成是自由的体现,她走至路边一个卖一些诸如女生发卡耳环之类的小摊前,小贩很热心地推荐着各种流行饰品,朔音对那些没什么兴趣,她是班里唯一一个连耳洞没有的女生,她看的是一个颇为精巧的小瓶子,那东西比鹌鹑蛋略大些,顶部用一条链子串着,朔音拿起来把玩,触手微凉,材质似是某种金属,其上镂着一种奇异的花纹,暮光映照之下,彩光流溢,朔音一见之下便觉欢喜,买下来的时候,小贩还神秘兮兮说这是得到过神仙祝福的,一定能祝你实现愿望,朔音看着许愿瓶,嘲讽地想,神仙?这世上若真有神仙,何不出来一见?

也就在这个时候,瓶子骤然有了光芒,不是被映照折射出的光,而是这瓶子自己成了一个发光体,那光芒如此强烈而耀眼,缤纷之中,朔音觉得自己蓦然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一切都显得灿若云霓,亿万星辰飞沙般围绕着自己舞动,如脱凡尘如临姑射,而只此一瞬后,一切归于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平凡的世界,平凡的自己,可那个小贩却不见了,朔音一时觉得有些恍惚,像是个短暂而奇怪的梦,就在这个时刻,忽然有个声音清晰的传来:

“谁要见我?”

朔音循声看去,这时落日熔金,艳烈暮光浸染了整个世界,有个少年踏着辆单车,踏着漫天夕照,晃晃悠悠地出场。

这是,十七岁单车吗?

朔音想,然后就看到那个少年从车子上跳下来,姿态之娴熟一看就是练过多次的,那是个高而消瘦的男孩,跟自己差不多大的样子,样子萌萌的,但神色看起来很高冷,说话也是漠漠然的语调,“你就是契约人?”然后不待回答又道,“我是你的负责人,不对,是负责仙人,那么以后,听我的就可以了。”

这人有病吧,朔音暗想,真是初见我以为你高冷,一瞬后就弃疗了,相比之下她的行为更符合高冷气质,她扭头就走,留下那单车小哥愣住了,可下一刻朔音也愣住了,来时的路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变作了一片无际的荒原,朔音觉得脊背有点发冷,但她还是强作镇定,转身对那单车小哥道:“别以为你会催眠我就信你是神仙了。”

那小哥冷冷笑笑,道:“催眠?那是什么玩意。”说着忽然一把抓住朔音的手,朔音惊了一下,正要挣脱却不由抓得更紧,因为她赫然发现,自己竟然飞了起来!

脚下熟悉的城市迅疾渺小,风声呼啸耳畔,吹得她发丝狂舞,而映衬她飞翔身姿的,是满天云霞,但这刻朔音实在没工夫欣赏,她眩晕的就快吐出来了,那小哥一旁说道:“相信了么?”朔音被风灌得说不出话来,好容易点了下头,那小哥拉着她向下一坠,犹如颠倒乾坤般,城市在她眼中又由一个个黑点急剧扩大,朔音落地之后终于没能撑住,稀里哗啦吐了起来,那单车小哥很有眼力劲的连退三大步,方才没沾上那些飞花碎玉,朔音吐得差不多了以后,苍白着脸虚弱开口说:“怎么可能真的飞起来,根本不符合力学原理,别以为你会,”还没说完又弯腰开始吐,那单车小哥眉头一皱,道:“还不信?”说着又要走上前,朔音一看那架势是又要飞,忙摆手说道:“别,别再飞了,我信,我信还不成吗。”

那单车小哥,不,神仙小哥点点头,说道:“这才像话。”然后伸出手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朔音一看就有些发怵,道:“你不是又要带我飞吧?”

神仙小哥撇撇嘴,“你想得美,带凡人御风是很消耗法力的。”说着他拍了拍自己银色的单车,道:“坐这个。”

这就是初见的全部过程,时至今日朔音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己居然真的遇到了神仙,还是个骑自行车的神仙,这两个词语真是怎么看怎么也联系不到一块去啊。但,从那天起,她的生命里,多出一个神仙。

但这神仙见了一次后就没影了,从这一点上看那小子确实符合神仙的一点特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朔音一边往班里走一边无聊的想,临进门的时候刚好有个同学出来,朔音吓了一跳,等她看清是哪位同学的时候,真跳了,哥们你不是神仙是鬼吧!朔音本来是想这么说的,但话到嘴边结结巴巴变成了“你,你,你怎么在我们班。”

面前出现的,可不正是那天那个骑自行车自称神仙的小子吗。

那小子哼了一下,看看她说:“什么你们班,这是我们班。”

朔音左看右看确定自己没有走错门,脑子转了好几个弯意识到什么,开口说道:“你不会转我们班了吧。”那小子也不答话,酷酷一点头,反倒是旁边一同学道:“哟,怎么朔音你认识洛寒啊?”

这口气,朔音怎么听怎么觉得自己像个新转来的,然后她问道:“你叫洛寒?”那小子又是酷酷一点头,朔音真想抽他,倒是旁边那同学纳闷了,这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啊?这时候那神棍小子总算开口说:“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出去说。”没等朔音答应就推着她出了教室,然后直接出校门了。

“你不是要带我翘课吧?老师知道了后果很严重的。”朔音问,洛寒一回头,意味深长地看看她,说道:“你还会怕翘课?”朔音昂着头,“我当然不怕,我怕你个新转来的被老师教训。”

“哼。”洛寒冷冷道:“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二人乘着洛寒那辆银色单车去了学校附近的月光石餐厅,这个时候餐厅门可罗雀,除了他们就没有别桌客人,洛寒掏出两本册子扔在桌上,道:“这个是仙界人间第三十八届公约跟仙凡相处二十二项法则,拿回去好好看一下。”

啊呸,搞得跟联合国秘书长一样,朔音嗤之以鼻,手都没动弹一下,压根没有要拿回去看的意思,洛寒见她这副样子居然也不生气,收回册子道:“不看也是对的,我都看不懂,这次约你出来呢,主要是为了让你了解一下我们之间是怎么个情况。”

“那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呢?”朔音问。

“是这么个情况,首先呢自我介绍一下,”洛寒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道:“吾是天界委派到下界,也就是你们人间的巡界使,这次下界的任务呢是在人间找到一个凡人,缔结契约,进行为期一年的仙凡合作,具体怎么合作这个有待具体事情具体分析,总之呢,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那么现在,你明白了吗?”

朔音不说自己明白不明白,反问道:“这馊主意是哪路神仙出的?”

“太白金星。”洛寒如实作答。

“真有太白金星啊!”朔音一下子有点小激动,她一直以为这是西游记编出来的呢,然后歪着脑袋道:“他怎么老出馊主意。”

洛寒点头道:“当然有的,你不要以为神话那都是编出来的,其实在我之前还有过三十七届的巡界使,二郎神三太子吕洞宾白素贞什么的也都下来过,至于金星喜欢出馊主意这个,”他顿了一下,深有体会道:“我跟你有同感。”

“你先等会?”朔音疑惑道:“白素贞不是妖怪吗?”

“最后成仙了啊。”洛寒道,“我还认她当姐姐了呢。”

“这样啊。”朔音点点头,然后又说道:“哟,这会你也没那么高冷嘛。”

洛寒义正言辞:“吾也绝非傲娇。”

“这你都懂!”朔音目瞪口呆。

洛寒叹了口气,道:“我在你们的世界都呆了快十年了,这还能不懂。”

朔音惊诧不已,说道:“你呆了十年都没找到个合适的任务对象?”

洛寒叹气叹得更厉害了,道:“我有什么办法,任务对象不是由我选定的。”

“那是谁?”朔音问。

洛寒愤愤道:“就是那个摆摊的!”

朔音好奇问道:“那个大叔,他又是哪路神仙?”

洛寒咬牙切齿:“他就是太白金星。”

朔音真激动了,开口道:“真的假的,那可是你们神仙界的名人啊,快,快带我去看看他。”

洛寒道:“他负责选定对象,选好了以后任务结束,返回天庭了。”

“那他怎么呆了十年才选定啊。”

洛寒更愤怒了,道:“那老家伙把任务当度假了,下界以后一直拖着,今天摆摊明天算命后天钓鱼打麻将的想起什么是什么,连累我一直回不去天庭不说,还把我打发去上学,一路从小学念到高三,我一上就是十年,他倒是玩痛快了,我去他二大爷的吧!”

朔音一看这位苦大仇深的样子,生怕他一会控制不住大发神威什么的,忙转移话题道:“那他怎么会选中我了呢?”

洛寒忽然就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细声细气道:“你真的想知道?”朔音想当然的嗯了声,洛寒犹豫了下小声开口道:“这事我问过他,他说玩太久了该上去了,我说那你任务怎么办,他说那还不好办,随便在街上找个蠢货不完了,然后,刚好碰上你了。”

朔音这时居然还能若无其事的保持微笑,口中轻轻重复着随便、蠢货,然后猛地一拍桌子:“我去他二大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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