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时候，朔音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在教室，洛寒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的劝说失败了，他打了个电话过去，没人接，又打了个，还是没人接，洛寒不服气，一连呼过去七八个电话，依旧无人接听，洛寒想不来就不来呗，至于电话都不接弄得跟绝交一样吗，可同时心里又有个不好的想法，担心朔音出什么事情了，他有心画个玄光镜看看朔音现在在干嘛，又怕万一人在洗澡或者睡觉把被子蹬掉了，自己要看见了那多不好意思，不过心里还是蛮担心的，犹豫了下下，他骑着单车心急火燎赶到朔音家楼下，上去敲门也没人搭理，洛寒一转把手，门居然直接开了，然后他看到朔音倒在地板上，看到一旁散落着课本笔记的时候，他怔了下。

洛寒扶起朔音，触手感觉到朔音身上极烫，惊慌如潮水般蔓延，他的神仙心境波澜迭荡，洛寒抱起朔音往楼下跑去，他想把朔音往车子上放，这才发觉单车不方便的地方，想了下，洛寒抱紧朔音，冲霄而起。即使已经行云御气，浮光掠影，可还是觉得慢，他一边向医院的方向飞去一边向神明祈祷朔音不要出事，竟忘了自己其实就是神。

朔音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病房里，她虚弱的坐起，看到一旁趴在陪护椅上睡着的洛寒，忽然觉得一种奇异的温暖在心底渐渐浮起，那是感动吗，或是别的什么，她还无法确定，这时洛寒似乎有所感应般也醒过来，看到朔音正看着自己，他不自然别过头去，讪讪道：“看个屁呀。”朔音轻轻笑了笑，然后问了句废话：“你送我过来医院的？”

洛寒果然如她所料先说了句这不是废话，然后道：“医生说你是急性肠胃炎引发的体温升高最后导致昏过去了，看起来真是吓死人了。”他心有余悸的表情，而后又说：“已经做过处理，在医院吊几天水就没事了，不过医生说你好像患有长期胃病，我有看过你家，冰箱里怎么都是些速食类的东西，这么不好好照顾自己，难怪看起来瘦不拉叽的。”

他喋喋不休的说了这许多，这才意识到朔音居然一句话都没有插进来，真是不可思议，扭头看过去，看到朔音的神色少有的温暖宁静，然后她对着他轻声道：“谢谢你。”洛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这没什么的嘛，毕竟你要是死了我找谁许愿去。”虽然明明对这句感谢很受用，可说出口来的话还是那么刻薄，朔音却也没有计较，因为她明白。

两个人在病房里一时都没有说话，时光静谧而安好，气氛沉默中却总觉得有点尴尬，很快洛寒为了不那么尴尬随口道：“对了要不要我给你父母打个电话？”

朔音的脸色一下子阴暗下来，道：“不用了。”洛寒听出她似乎不愿多提父母，仔细想想，朔音一个高三学生却一直孤身独居，恐怕是跟父母之间有什么问题，意识到这点，他不再多言，却不想听到朔音忽然开口道：“他们都很忙。”

洛寒看见朔音说这话时故作轻松却难掩凄然的表情，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在朔音似乎也不需要他说什么，她只是想有个人听她说说话而已。

“我初二的时候，爸妈离婚了，其实对于很多人来说，现在离婚已经不是什么大事，但对当时的我而言，就好像，这个世界忽然间变得冰冷残缺起来，我没有跟随他们任何一个人生活，因为我害怕面对，面对我必须选择爸爸还是选择妈妈这个事实，那对我来说很残酷，我不想失去他们任何一个人，虽然我明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也许更难以接受，刚开始的时候，爸爸妈妈会常常来看我，区别只在于由一起来变成各自来，后来，他们各自都组成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孩子，各自是完整的一个家，也各自忙着为自己的家庭努力工作、生活，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精力再去管我，对于他们而言，我大概已经是多余的存在，是他们因为那时的年轻而犯错的结果，我不喜欢学校不想上学，因为我以前以为只要努力拿下好成绩可以挽留他们，我失败了，因为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而学校太热闹我太孤独，因为我不想看到每次放假的时候，大家都有人来接，而我依旧一个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朔音看着窗外日光，她的脸色苍白近乎透明，眼中却有了一个十八岁学生不应有的悲凉色彩，她缓缓说道：“有时候我常常会想，如果他们不能确定彼此能够相守一生的话，那么当初为什么要走到一起，如果他们不能确定未来可以好好照顾自己的孩子，又为什么要生下我？而不仅只是我，这世上还有许多类似的例子，你说，如果一个人不能坚定不移的走下去，那又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踏上这条路呢？”

虽然她的口吻是问，但却显然不需要谁给出答案，她甚至都不明白为何在此时此刻，她会说出这些或许永不会开口的话来，因为她原本是个不必说也不求谁能懂的人，但现在却还是说了出来，为什么呢？

洛寒安静倾听着，倾听着她的悲伤与困惑，他蓦然发觉，其实朔音父母的问题只是个开端，在常年孤独的环境下，由对父母的失败婚姻开始，这个冷淡疏离的女孩渐渐对生活，乃至于对生命，对眼所能见的世界都产生一种深深的存在疑惑，因为疑惑于是思索，但得到的却不是答案，而是更深的疑惑，毕竟这些事情，本就不是个孩子所能懂的，从朔音刚才的话里，能够听出她渴望的是某种能够长久不变的东西，那么那种东西，是叫做永远吗？

他始终沉默着，这样的命题太过于艰深与沉重，虽然是神仙却也难以解答，想了很久，洛寒终于开口，他说：“很多人都没有走到最后，但我相信，最初相遇的他们，一定是希望能够相携而行一直走下去，可人生的路途那么遥远，要面对的风雨那么多，总会有放手的一刻，我们不必去苛责那些放手的人，因为很多时候，放手或许是希望自己深爱的人，能走更远。”

顿了下他又道：“很多事情，我其实没办法告诉你答案，因为我也还在寻找，但我必须告诉你，或许有些路漫长的看不到终点，但我们总要走下去，因为希望永远在前方，你，一定要明白。”

朔音吃惊的看着他，看着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居然有一种奇异的悲悯与感同身受的神色，就好像，就好像在他身上，也曾有过些不为人知的难言往事，那些事情渐渐刻在了时光的纹路里，伴随着年华一同走过，一路成长。

朔音没有说过，这个时候的洛寒，真的像一个神仙。

次日洛寒来医院的时候带了便当过去，朔音打开看着眼前精致的食物，稍稍尝了下，味道是极好的，她讶然道：“你做的？”洛寒看看那一盘糖拌的珍珠小番茄，暗想这小番茄可是本公子自己洗的糖也是自己洒的，于是他不提其余东西都是餐厅买的事实，心安理得大言不惭道：“那可不，是我亲自动手呢。”朔音表示难以置信，道：“真的假的，这么厉害。”洛寒生怕一会露馅，于是催促道：“吃你的吧，管那么多干嘛。”朔音撇撇嘴，其实她更习惯这种相互间插科打诨什么的，相对于去谈论那些相对沉重的话题，还是这样去相处会更轻松。

吃过饭后，洛寒陪朔音在医院晃了会，忽然朔音说：“你明天帮我把课本带过来吧。”洛寒啊了一声，朔音故作随意道：“反正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事，闲着不如打发打发时间，等我出院回去学校也会轻松点。”

洛寒得意道：“终于被我感动了吧。”

朔音切了下，道：“我是怕你完不成任务。”

于是曾经的翘课女王居然老老实实的每天呆在教室里看书复习功课备战高考，朔音的变化令身边一众同学都感到不可思议，不过也没怎么在意，因为大家跟朔音其实没有太多交集，虽然是同班同学，但没有人跟她关系走得太近，倒不是大家不愿意接纳她，而是她拒绝融入群体，洛寒是个例外，他成了朔音的小老师，帮着她补回那些荒废的课业，好在朔音底子不差，倒也不至于太费力，两个人一起上下课，一起吃饭，放学也走在一起，不明真相的人都以为两个人是在一起了，有位同学看着朔音的变化，说出了非常经典也很狗血的一句话：

“看，这就是爱的力量。”

对于平凡无奇的高三生活而言，每一天的日子都无甚变化，但日子确实一天天过去，时光是在静止的流动，洛寒每天嚷嚷着你快点想愿望啊我可急着回天上去，朔音一边看书一边说朕都不急你着什么急，在地上都呆十年了还在乎最后这一年半载的，洛寒解读出她委婉把自己比作太监这个事实，然后俩人就掐起来了，基本上每天都是这样的状态，而随着太阳在黄道经度上的不断升高，夏天总算来临，也表示这个乱哄哄的高三学年终于走入末尾。

这一晚星光悬于云汉，满天的繁华，洛寒跟朔音并肩在外轧马路，这一天是朔音生日，她这人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这几年更是连爸妈都忘了自己生日，一直都是一个人过生日，今天总算不再是一个人，虽然身边这家伙根本就不知道今天是自己生日，但其实，有个人陪伴的感觉，真的很温暖，朔音正这样想着，听到洛寒说：“生日快乐。”

朔音怔了一下，不想这家伙居然知道，心里有暖流涌动，但她还是故意说道：“连生日礼物都没有，太没诚意了吧。”

洛寒抬头挺胸，说道：“我要送你的这个礼物，这个世界上其他所有人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不对，上下八十多辈子都不可能拥有。”

朔音心里有点小好奇，面上却说：“吹吧你就，什么东西那么珍贵。”

洛寒道：“你看过妖怪吗？”

朔音脑海中一下就显出牛魔王大鹏怪九尾狐等等各类形象，然后睁大眼睛道：“你要送我一只妖怪？”

太酷了！她心里这样想，同时又想，男妖怪相貌是硬伤女妖精又太漂亮怕自己压力太大内伤，这可怎么办好。

正胡思乱想间洛寒道：“你想的美，我就是带你去看看而已。”

朔音切了一声，但总算能见到妖怪那也绝对是常人，不，再怎么牛的牛人也不能有过的体验，无论在谁面前都可以吹一句，姐见过妖怪！虽然不能真正说出来，但是暗爽一下总是可以的嘛，她想到这里问道：“看哪个妖怪，牛魔王还是白骨精？”

洛寒看看她，面无表情道：“白骨精被猴哥打的胎都投不了了，牛魔王嘛，你要不怕被他身上牛虱咬我倒是可以替你引见引见。”

朔音想起大话西游里牛虱的神威立刻面如土色，再也不提见牛魔王了。

二人回去推出单车，一路行至一处颇为巨大的人工湖畔，这时四野无人，长天沉寂，湖中有大片睡莲，映着波光水影，黑夜中有种幽幽寂寞的风采，二人小心翼翼把车平放起来，然后鬼鬼祟祟趴在湖边，朔音不解为什么要这样，洛寒盯着湖心，道：“惊动了那家伙的话它会跑的。”朔音没再说话，心里觉得又刺激又紧张，听洛寒这意思，难道是要抓这只妖怪吗？

洛寒看了半天，伸出手悄无声息的向湖中一指，小声道：“看到了没，就是那只白鸟。”朔音循他所指看过去，就见湖中央一朵粉红睡莲上，立着一只孤单鸟儿，那只鸟体形不大，通体洁白，隔着大老远也只能看到这么多，朔音道：“我说你不是耍我吧，我看着就跟只鸽子似的，你说它是妖怪？”

“所以说你就跟唐僧一样肉眼凡胎，猴哥没发话你不懂就不要乱说。”洛寒一边看那只鸟，一边道：“什么鸽子，那是一只青鸟！青鸟你知道吗，它们的先祖曾经是西王母的信使。”

朔音还是不信，道：“西王母的信使，那它不是神鸟吗？你怎么说是妖？”洛寒道：“黑熊精现在替菩萨看山头，红孩儿成了善财童子，孙悟空还是斗战胜佛呢，以前不都是妖怪吗，懂不懂啊。”

“可是它就这么呆那不动，那我看它跟看一只普通鸟有什么区别，我看别的鸟还不用费劲趴这呢。”

“有点耐心好不好，等下它就有变化了，我告诉你，青鸟族早就凋零了，它可是世间最后一只青鸟，别说是人了，神也没几个见过的。”

朔音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唬人的，没办法只好老实不动在那呆着，说真的挺难受的，就在她快忍不住想翻个身换个姿势的时候，洛寒凝声道：“来了。”

朔音忙屏住呼吸，眼睛紧紧盯着湖中。

那只白羽小鸟起了巨大变化，通体开始有流光漫舞，光芒之中体形急剧扩大，一夕而如云程万里的巨鹏，它展翼而飞，万顷月光洒下，那一刻它飞翔于青冥的姿态，犹如神最完美的杰作，但朔音这才看见，它只有一只翅膀！

它只有右半边羽翼，似乎支撑不了身体的重量，空中变得摇摇欲坠起来，但它挣扎着，挣扎着不肯坠落，它是青鸟，生来当飞的青鸟！不知为什么，朔音想起了断臂的维纳斯，一样残缺的完美。

但半边羽翼承载不了飞翔的梦想，它终究无力的坠下，于星空中哀伤落幕，留下一声悲啼，青鸟很快恢复了原形，落回睡莲之上，但对于它而言，那朵美丽睡莲，更像是无主浮萍吧。朔音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想，这时听洛寒讲道：“青鸟诞生于三危山，但后来因为某些缘故，这个是天庭的事情你不用深究，它们举族离开了那里，可对于青鸟而言，有朝一日能回到三危山就是它的最大心愿，最光荣神圣的使命。”

他又看看那只青鸟，道：“而它在误入凡间的时候折断了翅膀，已经失去飞回三危山的能力，即便如此，仍然会在每个出现娥眉月的时候奋力高飞，那时是它灵力最强的一刻，勉强能恢复本相，虽然这样仍是注定折翅敛羽，虽然世上仅剩下它这一只青鸟，虽然也许一辈子也飞不回去，但还是要不停地飞，因为那是它生命的意义所在，也因为，只要肯努力去飞，一切就还有希望。”

朔音怔怔无言。

洛寒忽然张开手，手掌心有暖光流淌，而后缓缓腾起，照耀在那只折翅的小鸟身上，接着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它失去的那半边羽翼，重现生长出来，带给它飞翔的力量，而后它再度变大，变成它原来的样子，双翼展开，飞向三危山，飞向最遥远的天空，最美丽的梦。

而它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在生命最为绝望晦暗的时刻，有一个神仙伸出手来，帮它飞翔。

这世上，有多少渺不可知的命运，有多少无法想象的人生。

洛寒看着青鸟离开的身影，像是对着青鸟，更像是对着朔音，说道：“我知道有些愿望比远方更远，或许永远也无法实现，但若是连踏上追寻的勇气都没有，那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为什么要带我看这个，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朔音问着，语调冷冷。

“我只是想告诉你，虽然很多人都希望有人陪伴，但其实很多时候，大家都只能是一个人，可就算如此，有些东西也绝不能放弃，因为你还拥有生命，既然拥有，那么就应该努力，努力去飞，努力去寻找，努力活出尊荣与光彩。”

那个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夜晚在朔音的沉默中结束，回到家关上灯躺在床上，黑暗中陷入回忆的逆流里，她想起无忧的童年，想起父母还没有闹矛盾之前一家人的温馨生活，想起初二以后这些年孤独落寞的青春，想起在那个斜阳残照的黄昏，遇上了洛寒，想起他和自己间发生的那些事，想起他说的那些话，也就在那个时刻，她忽然明白自己的心意。

朔音拿出手机编辑短信，想了想，她发短信说：谢谢你。

第二天的时候一切如常，生活没有什么变化，但朔音知道，自己变了。

一个星期后，高考来临。

洛寒表现的很淡定，他平时的成绩也确实有目共睹，整个高考状元什么的问题几乎没有，朔音的成绩就不差，这些时日以来更是直线上升，她知道洛寒要报考哪一间学校，她打算跟他报同一所，虽然说自己没到高考状元的程度，但考上是没什么问题的。

考试结束后，朔音走出考场，她想要在这个时候，去说出那时没能说出的话，见到洛寒的时候，朔音发现他和平常有些不同，不是嬉皮笑脸，也不是讲大道理时那样的郑重严肃，神情中似乎有种淡淡不舍，朔音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问道：“考得怎么样？”

洛寒得意道：“当然是天下第一。”

还是和平常一样嘛，朔音想，刚才大概是自己的错觉吧，但她却没有注意到洛寒说这话时并不那么自然，二人去了第一次正经认识的月光石餐厅，朔音低头斟酌着怎么开口，偏偏洛寒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沉默了会，两个人蓦地同时开口：

“那个，我。”

然后两个人都被对方吓了一跳，朔音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一下子有点泄气，她道：“你先说吧。”

洛寒点点头，然后又是那种古怪的神情，朔音忽然有些不安起来，接着她听到洛寒说，“我要走了。”

朔音呆了下，呐呐道：“走，去哪？”

洛寒犹豫了下，道：“回天上。”

朔音彻底呆住了，原本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她木然问道：“为什么？”

洛寒道：“因为一年的时间快要期满了，而且我收到通知，我的任务已经可以算作结束，让我尽快回到天庭。”

朔音这才想起来，她很洛寒之间最大的关系其实是任务对象，这个期限，只有一年，她和他的交集，也只有这么一年而已，她忽然也明白为什么洛寒会带她去看那只最后的青鸟，为什么他会说即使是一个人也要努力去活，因为他，早晚还是要离开自己的，蓦地，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带着一丝明知可能极小的期盼说：“你还欠我一个愿望，现在许愿还来得及吗？”

洛寒轻轻点头，道：“你说。”

朔音一霎不霎看着他，然后，用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开口：“我要你留下来，我喜欢你。”

洛寒怔住，他看到朔音灼热的目光，但他却无法直视，他有相同的话要告诉她，但他却不能开口，终于洛寒别过头，用黯然的语声说：“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尽管对这结果已有所预料，但事到临头才发现那打击比自己预想中来得更难以承受，她身躯有抑制不住的颤抖，但她还是坚持住问出了最后一句话：“为什么？”

洛寒不敢看她悲伤的模样，有多少次想要伸出手拭去她脸上泪光，但那双呼风唤雨的神仙之手，却不能与自己喜欢的人十指紧扣。

“因为神仙和凡人之间，是不可以产生感情的。”

他不知道自己怎样说出口，他不能再看到她伤心的样子。

原本他来此人间，是要带给她温暖、希望、以及最难得的幸福，可原来到最后为她留下的，竟只是伤痛，洛寒无力的想，他起身，逃一样出了餐厅。

泪光模糊了眼，目送着他离开却无法挽留，朔音止住眼泪，凄然间自嘲的笑，是啊，神仙跟凡人怎么可能在一起呢，就算是在小说里也早该明白，仙凡相恋，那是悲剧，可总是有意无意忽略他是神仙的事实，等到终于无法回避的时候才明白，明白什么是心碎梦碎，如果说当初不曾遇见，那是不是今日就不会这样难过，既然你不能一直陪在我身边，那么为什么要我喜欢上你呢？

“很多人都没有走到最后，但我相信，最初相遇的他们，一定是希望能够相携而行一直走下去，可人生的路途那么遥远，要面对的风雨那么多，总会有放手的一刻，我们不必去苛责那些放手的人，因为很多时候，放手或许是希望自己深爱的人，能走更远。”

“我只是想告诉你，虽然很多人都希望有人陪伴，但其实很多时候，大家都只能是一个人，可就算如此，有些东西也绝不能放弃，因为你还拥有生命，既然拥有，那么就应该努力，努力去飞，努力去寻找，努力活出尊荣与光彩。”

恍惚之间，脑中浮现起他对自己说过那些话，可说这话的那个人，她流着泪，像是问自己，也像是问他：

“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吗，洛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