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
因着临近清明的缘故,山上满是前来扫墓祭祖的人,一些妇人们多是挎着篮子,篮子里则是搁着一些香烛冥币,三三两两,结伴同行,只将上山的路挤得水泄不通。
老林开着车,看着前面寸步难行的路况,便是暗暗着急,只和一旁的赵副官使着眼色。
赵副官会意,他向着后视镜看了一眼,就见傅云深正在后座抽烟,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傅云深的眸子倏然向着他看来,赵副官心里一惊,只结结巴巴的开口道:“司……司令,您瞧瞧这前头,怕是不大好走。”
傅云深吐出了一口烟圈,黑眸向着前面看去,就见上山的路上挤满了人,男人见状,只吩咐了声:“停车,让行人先走。”
老林顿时踩下了刹车。
傅云深打开窗,修长的手指伸出窗外,弹了弹烟灰,刚欲将窗户摇起,眼角却是瞥到一抹纤秀的身影。
男人心神俱震,前排的赵副官与老林压根还不曾反应过来,傅云深已是打开车门下了汽车。
“司令?”赵副官大惊,虽说这一路上有不少便衣,可这般冒然的从车里冲出去仍是十分危险,赵副官唤了一声,也是匆匆跟了上去。
沈新桐这一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裙,更是衬着肌肤素白而柔软,乌黑柔顺的长发仍是梳成了双髻,长长的垂倒腰间,她一手拎着篮子,另一手则是挽着母亲的胳膊,娘儿两这一日来的极早,上山时还不曾有太多人,可等到下山时却见行人如织,沈新桐生怕与母亲走散,只紧紧地依偎着沈母,母女两顺着台阶一步步向下走着,刚到山底,就见山脚下停着好几辆汽车,显是一些达官贵人也选在今日来燕山上坟。
人流汹涌,只将母女两人推搡着向着前方行去,沈新桐护着母亲,一路上都是小心翼翼的走着,走到路口时,就见好些黄包车在那停着招揽生意,沈新桐招了招手,唤来了一辆,母女两刚欲上车,沈新桐却隐约听见一道男声喊着自己的名字。
沈母上了车,见女儿还不曾上来,便是问道:“桐儿,怎么了?”
沈新桐转过头来,与母亲道:“娘,好像听见有人在叫我。”
沈母闻言,也是从车里探出身子向着山上看去,但见人潮涌动,一眼看去全是黑压压的头顶,沈母瞧着眼晕,和女儿道:“是听错了吧?”
沈新桐也觉如此,她点了点头,对着母亲莞尔一笑,一道进了车。
山路上行人如织,傅云深紧紧地凝视着那一道月白色的身影,他身上虽穿着军装,可行人只将他当成寻常的军官,倒也不曾过多留意,傅云深穿过人潮,就见那道清秀的身影唤来了黄包车,傅云深眸心一震,几乎想也未想,便是唤出了那一个名字。
语毕,男人刚要迈开步子,汹涌的人流却又一次挡住了他的去路,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上了车,看着那一辆黄包车越行越远。
待赵副官从人群里挤到傅云深身边时,就见男人立在路口,而刚才的黄包车,早已不见了踪影。
“司令?”赵副官心头惴惴,看着傅云深的脸色,却不敢多说什么。
傅云深没有开口,军帽下的五官是一片淡淡的阴影,抬手便是向着一旁的树干上砸了一拳,树叶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
“司令!”赵副官大惊,心思一转,想起上次在长安大街上的那一次,心里已是明白了八九分,当下就道:“属下已经让巡捕房将户籍资料送了过来,只是没敢和您说,您给属下两天时间,属下一定为您将人找出来。”
傅云深收回了自己的拳头,他的眼瞳深黑,只低声道出了几个字:“找,一个个找。”
“是。”赵副官顿时恭声称是。
“但你记住,”傅云深向着赵副官看去,他的黑眸雪亮,一字字的吐出了一句:“不要吓着她。”
“洋行里这几日忙的厉害,你爹爹一直没空回来,林儿又一直在学校上课,今年上坟,倒只有咱们母女。”
厨房里,沈母一面摘着菜,一面和女儿絮叨。
沈新桐闻言只是笑了笑,仍是守在炉子旁,细心的看着锅里的药汁。
看着女儿这个样子,沈母便是搁下了手中的菜,叹了句:“桐儿。”
“娘,怎么了?”听得母亲唤自己,沈新桐放下了手中的药碗,回身向着母亲看去。
看着女儿那张白净如玉的小脸,沈母的心便是软了,她摇了摇头,只道:“罢了,没什么,你将药熬好,就快些给纪鹏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