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自苏彝士至亚典，相距千三百十英里，寻常汽船，至少须行百三十八时，惟孟哥利亚之速力，远出诸船上，故预料必能早抵亚典云。

英武员在印度任职者，少尉年俸二百八十镑，少将二千四百镑，大将四千镑。孟哥利亚乘客中，有武员数人，皆往印度就事者也。印度素以富庶称，自为英属，英人藉之致富者，不知几何人之数。子实均抱绝大希望以东来，故莫不欣然自得，而吾书之重要人物则何如？天下人惟希荣慕利者，最易露真相，福哥无是念也，故其态度，一如平时，无喜色亦无戚容。每日除起居饮食外，仍为叶子戏。同嗜者三人，一为印度哥亚地方之税务官，一为孟买宣教师，一为陆军大将俾尼亚斯之师团长也。

孟哥利亚自苏彝士出发之翌日，（十月十日）拍斯派德登甲板，忽与茀古司遇，惊曰：“茀古司君，何亦在此，将何往耶？”

茀曰：“与君同途，亦赴孟买。”

拍曰：“君亦赴孟买耶？甚善，长途不虞寂寞矣！”

茀曰：“贵主人谅康健如常。”

拍曰：“谨谢君，主人殊无恙。”

茀曰：“贵主人以八十日周行世界，其别有要事乎？余意或为外交上之机密旅行，君以为奚若？”

拍曰：“余实茫然，不敢妄加揣测。”

自是拍斯派德尝与茀古司在甲板上晤谈。有时茀且延拍至己室，取威斯克酒、麦酒等飨之，拍乐甚，以为茀古司者，天下之善人也。

十月十三日，船经阿剌伯麦加市，城堡荒废，景象凄凉，回忆摩哈默德之功烈，固一世之雄也。十四日夜，故孟哥利亚即在此处装载煤炭，以便长行。其停泊时间，则为四小时。惟此四小时之耽延，于福哥绝无妨碍，缘孟哥利亚抵亚典之时期，已较预定早十五时也。

亚典亦有英领事，福哥仍如例携旅行券至领事署受证。事毕即归船，为骨牌戏。侦探蹑其后，寸步不离。午后六时，孟哥利亚自亚典开行，向印度洋直进，预料再逾百六十八时，即可达孟买矣。

十月二十日日曜，午后四时半，孟哥利亚船已在孟买船埠旁下碇，福哥此时共得两日之赢余，然毫无得意状。令拍斯派德上岸购物，己则赴领事馆，与拍约八时前至孟买汽车站相会。盖孟买汽车，以八时开往加尔加塔也。

孟买市街壮丽，有宏大之图书馆，古寺尤夥，棉花贸易最为繁盛。初莅其地者，无不留连而忘返，然福哥绝不经意也。自出领事馆，即直赴汽车站静候开车。

此时茀古司乃大忙迫，登陆后，径往邮局，仅见局长，自陈姓名及职务，因英兰银行失窃事，追踪罪人至此。今伦敦之逮捕证，已否寄至？局长问书记，书记以未至对，茀古司大为失望，不得已，兴辞而出，踯躅道旁，一筹莫展。

拍斯派德遵主人命，物件一一购置讫，适值是日为波斯人之祭期，居民熙来攘往，毂击肩摩，商肆所陈列，尤觉珠光宝气，焕然夺目。拍斯派德沿途游览，心旷神怡，几谓世间乐土，惟有孟买矣。

正行间，瞥睹一高塔，耸入云际，拍信步走入，方拾级欲登，突觉肩部如着重负，身不自主，颓然仆地。一刹那时，两靴已脱，拳如雨点下。拍急睁目仰视，则有三人衣法衣头裹黑巾，皆奋力向拍身殴击。拍蹶然立起，将手一扬，二人已颠。拍即乘间逸出，驰抵汽车站，则已八时差五分。既见福哥，即将各情略述梗概。

福哥淡然曰：“幸未误开车时刻，其速登车。”

时，拍之靴、帽皆已失去，问所购物，亦无有矣。

印度人不信基督教，而寺塔间尤不许欧人涉足，即回教徒，亦必脱靴以入。且英政府亦重视印人之教义，定律凡侵犯之者，科已重罚。拍斯派德不知其故，遂罹奇辱。

茀古司自离邮局，再四思维，知不得逮捕证，终无如罪人何。计惟暗地相随，不使漏网而已。及至汽车站，适闻拍告福哥以被殴事，后亦购票登车。忽自悟曰：“几误大事，余宜留此。”仍下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