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光太柔和,柔和到视线都模糊不清,我一直往那道身影走去,却又怎么都靠不近。仿佛我走一步,那个身影退一步。
“谁在那里?”我干脆站在原地朝那边喊去。
那道倾长的身影这才慢慢转过身,顿了顿,缓缓向我走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越想看清这个人的样子,偏偏越看不清。
只是随着他向我走来的时候,带来了阵阵清冽的暗香,如兰般若有若无。
我闻着这熟悉的暗香,脑子里隐约觉得熟悉,猛的一惊,想起来这不是我们家供奉的胡仙胡月卿吗!每次他出现,虽然看不见他人在哪儿,但是这阵独有的幽香,是让人难以忘却的。
他离我五米左右的距离就停下了脚步,我隐约看见他留着一头泼墨似的长发,戴着一顶镶嵌宝石的银冠,冠上垂下几缕坠着璎珞的流苏,在肩头轻轻晃动。脸上肌肤白皙如玉,我努力去看清他的五官,眼睛却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水雾,怎么也看不清。唯独隐约看到他的下半脸似乎用一块面纱遮住了。一袭月白色长袍绣着银丝暗纹,袖子和衣摆随风翻动,衬托他出尘不染,不食烟火。
他站在柔光里,风华绝代,仿佛是将要羽化成仙。
此刻的感觉无法言喻,我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轻声的问:“仙……仙家?是……是您吗?”我紧张的揪着衣服,使劲儿眨眨眼,依旧看不清他的模样。
“嗯。”一声低低的回应,他的声音磁性又清冽。
我长这么大,从未和一个男人独处过,特别是当对方还是一个如此气质出尘的仙家!紧张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空气都突然凝固了一般,手指揪着衣角关节都发白了。
“那个……阿婆不、不在了,她临走之前,说、说让我代替她,成、成为您的出马弟子……我正愁着怎么、怎么联系您呢……”我磕磕巴巴的讲完这一段话,不敢抬头看他。
“嗯,苏隽秀去世之前把你托付给我,我知道你并不清楚如何当一个出马弟子,所以特意给你留了本你婆婆的旧册子,让你稍微接触一下,也好了解我们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做的是什么样的事情。”他负手而立,缓缓道来,声音跟他人一样清冽,让我一时听得愣了神。
“苏沐烟?”见我不回话,他便唤了我一声。
“在……弟子在!可是神君,阿婆以前没教过我这些,我实在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学起,也不知道怎么联系您呀,难道每次都等您进入我的梦境和我沟通吗?”我挠了挠头,却发现在梦里根本没有知觉,可真神奇!难怪人们区别是否做梦,就用力掐一下自己。
“你先将开篇的请神词和帮兵决背熟,再看看出马的时候大概需要做什么。另外,你婆婆的文王鼓和武王鞭在她的柜子里,找出来,以后用得上。”
我听着这些陌生的东西,强行给自己理清头绪。
“以后若是找我,就唱帮兵决,我自会出现。虽然你看不见我,但是我会在你身边,你能感应到。”
在……在我身边?莫名的我脸就红了,大概是从未有人和我说过这样的话。
除了疯狂点头,我说不出任何话。
“苏家祖先因机缘供奉了我,并且九代人都是我的弟马。我本该在苏汝隽去世后离开苏家回到幽取山,但是由于一些原因,你出现了,成为苏家第十代人,这大概是天意吧。那么这是我给你家最后一代当出马仙,只要你一心向善,我便保你一世安康,也算对苏家的回馈了。”
阿婆也说过,她家九代人一直供奉着胡仙,曾经家族也繁荣昌盛过,但是时代变迁,不知怎么到了阿婆那里,就剩她一个人了。要不是阿婆收养了我,那苏家确实没人了。
“是,神君。弟子一定服侍好您老人家,今后一心向善,多为大家看事,为您积累功德,助您修行圆满。”我笑着恭恭敬敬的对胡月卿说。
大概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突然就找到了人生的方向。我决定了,就算以后阿婆不在了,我也要好好看事,好好过日子,不让天上的阿婆失望!
柔光渐渐淡去,我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是阿婆走后,我第一次睡得这么好……
清晨醒来,我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听着窗外鸟儿嬉闹的声音,忽然想起今儿是十五,该给仙家上供了。
想起昨晚的梦以及神君交代我要找什么鼓什么鞭,我绕到了阿婆的房间。
推开门的一瞬间,闻到往常阿婆身上雪花膏的味道,一切摆设没有动过,还是像以前那样,就像阿婆从未离开。
打量了一圈,目光落在右边一个柜子上,这个檀木雕花的柜子分外精致显眼。
打开柜子,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一面镌刻图腾的手鼓,鼓身挂着八个铜钱和铃铛,轻轻一拍,鼓声浑厚有力。旁边还有一根系着五彩飘带的鞭子,油光水亮泛着光泽。可能这就是胡月卿说的什么文王鼓和武王鞭吧?
把鼓和鞭拿起来后,发现还挺沉。我正准备转身出去,关上柜子的瞬间,看到下面那层还有一件华丽的袍子。
拿出来抖开一看,只见上面绣着百花争艳,坎肩装饰金色红色相间的翎羽,还坠着流苏。腰带绣着一些符文和飞鸟。大袖金线滚边,绣着红莲。衣摆层叠,摇曳生辉。
这是什么衣服,这样的精致好看!我心想,这跟文王鼓武王鞭放在一个柜子里,肯定有什么作用,不如等下次问问胡月卿。
于是我把衣服一块儿抱起来,走向了我房间。
我专门空出了一个置物柜,把文王鼓和武王鞭以及那套华服一起放好,再盖上一层布,轻轻关上柜子,就转身出门去买今儿供仙用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