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宁无歆换上了文妈准备好的睡衣,是按以前的尺寸准备的。
可不过三年时间,宁无歆就瘦得皮包骨了,曾经尺寸正好的睡衣,如今穿在身上,有些松松垮垮。
宁无歆坐在床上,自从没了眼睛之后,她就变得不爱动了,因为很容易磕到碰到。
在监狱更是要谨慎,偶尔想穿过人群去墙角上厕所,要是不小心碰到了别人,立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苏婉芸进屋,看到宁无歆抱着膝盖发呆样子。
“阿宁。”苏婉芸声音很小,像是怕惊扰了宁无歆。
“傅姨。”宁无歆朝着声源扬起笑脸。
苏婉芸叹气,这傻孩子吃了这么多苦,却还总是笑脸待人,实在让人心疼。
“看不见……很辛苦吧?”苏婉芸摸了摸宁无歆的头,短发有些扎手,也没了长发的油亮光泽。
“习惯了就好。”宁无歆不在意地笑了笑。
苏婉芸手一顿,随后慈爱的拍拍宁无歆的头。
“阿宁,放心吧,阿声已经给你找到了视角膜了,你很快就能重新看见了。”
“真的吗,傅姨?”
宁无歆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漂亮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
“是真的,傅姨还能骗你不成?”
苏婉芸弹了一下宁无歆的脑袋瓜子,笑骂道。
宁无歆揉揉满门,笑容灿烂,“太好啦,谢谢傅姨。”
苏婉芸看宁无歆那么兴奋,心情也好了起来。
直到带上门出去,苏婉芸脸上的笑才慢慢收敛,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一直到晚上六点,宁无歆还是心情雀跃。
一想到能重新看到傅翟声,她的心跳就难以抑制。
不过,宁无歆没想到傅翟声竟然会帮她去找眼角膜。
毕竟,她以为他是恨她的。
或许只是碍于苏婉凝的面子,但这已经让宁无歆无比庆幸。
此时,门口传来引擎声。
宁无歆立刻循着记忆里门口的方向,一点一点的摸索着下楼。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宁无歆扬起笑脸,柔声开口,“阿声哥哥。”
傅翟声进门,就看到宁无歆翘首以盼的模样,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阿声哥哥,谢谢你愿意帮我找眼角膜……”
宁无歆满心雀跃,甚至想要抱一抱傅翟声,可是她不敢,但鼻尖嗅到的冷禅香,让她格外安心。
可她却没看到,她每说一个字,傅翟声的脸色就冷了一分。
直到男人身上的气势陡然压迫下来,宁无歆才终于察觉到不对,她下意识的退后一步,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傅翟声探手,捏住了宁无歆的下颚,力道之大,像是要捏碎她的骨骼。
宁无歆吃痛,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得到眼角膜?”
男人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一般,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宁无歆没有说话,她疼得说不出话来,空洞的眼神泛着泪花,茫然又无措。
“帮你找眼角膜?”
傅翟声像是在拿捏手无缚鸡之力的猎物,漫不经心的姿态,却宁无歆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该不会那个眼角膜是……
“以秋没能用上的眼角膜,你配用吗?”
冰冷的话语,像是一把利刃扎进了宁无歆的心脏,狠狠地翻搅着,疼得宁无歆快要喘不过气来。
江以秋没能用上的眼角膜……
她配用吗?
若是别的眼角膜,傅翟声或许不会阻拦,可这双眼角膜,宁无歆这一辈子都休想再用。
因为这双眼角膜本该应该归江以秋的,江以秋死了,她宁无歆就算瞎着,也别想用这双近在咫尺的眼角膜。
明明她的眼角膜,她却不配用。
宁无歆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一条溺水的鱼,难堪又痛苦,缺氧的感觉渐渐将她包围了。
沉于海底,无法翻身。
宁无歆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拼命挣脱了傅翟声的手,跌跌撞撞地逃离。
傅翟声看着她的背影,眼底的冰冷厌恶几乎凝为实质。
宁无歆不知道撞到了多少东西,膝盖手肘都装得发红发青,可是她却不管不顾的冲到了苏婉芸的房间。
一开门,苏婉芸被宁无歆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
可是宁无歆却定定的抓着她的手,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傅姨,你说的眼角膜,不是那双,对不对?”
宁无歆问的没头没尾,可是苏婉芸却听懂了。
她目光复杂的看着宁无歆,心中暗道糟糕,不断埋怨自己太着急,应该先和傅翟声谈好,再跟宁无歆说的。
当初江以秋死后,苏婉芸原本想让宁无歆再重新植回眼角膜,可是傅翟声制止了,不仅把宁无歆送进了监狱后,还将眼角膜用活性技术冰封起来。
为的,就是让宁无歆彻底死心。
“傅姨,你回答我呀,告诉我不是那双啊!”
宁无歆久久等不到回答,可是她早已心知肚明,浑身忍不住的颤抖,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难怪,傅翟声会是那个反应,在傅翟声眼里,她宁无歆恐怕就是一个害死了他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却还腆着脸想要回自己眼角膜的,又恶毒又无耻的小人吧?
如果早知道是那双眼角膜,宁无歆宁可自己瞎一辈子,也绝对不会去傅翟声面前问半句。
她早该知道的,眼角膜哪有那么好找。
要是那么容易,傅翟声当初又怎么会为了江以秋答应娶她?
宁无歆蹲下身子,将自己缩成一团,浑身冷得像是掉进了冰窟。
她爱了傅翟声十年,她可以接受死,却不能接受傅翟声用厌恶的目光看她,哪怕是一眼。
不,绝对不能被误会,她要找傅翟声解释清楚!
宁无歆起身,想摸索着跟上疾驰而去的跑车,可是她只是一个瞎子,怎么可能跟得上?
“夫人?”
忽然,宁无歆听到解婉然的声音。
宁无歆惊喜地转过身,摸索着靠近解婉然。
“解秘书,你知道阿声哥哥在哪对不对?你能不能带我去找他?”
解婉然没有答应,目光在宁无歆的脸上逡巡,似在犹豫。
“求你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
宁无歆看不到解婉然的表情,只能抓紧解婉然的衣角,摆低姿态哀求。
“那好吧。”
解婉然终于松口了,牵着宁无歆上车。
可是宁无歆却没有看到,解婉然开车时,透过后视镜看着她,眼中有一闪而逝的冷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