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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进来之前,红姐或许是看她可怜,曾还专门过来问她:“我只最后问你一次,里面不是个好地方,进去了或者就没有那么容易出来,你还是坚持要进去吗?”

许慕晴说:“是的。”

红姐就笑了笑,说:“那好,希望你不要后悔。”

许慕晴觉得自己当时说“不后悔”的一定不是她本人。

阿姐已经把她的后路给堵死了,从她表露出来的肢体语言可以看出,估计她要是敢逃,她大概是敢押着她帮忙把她的衣服脱得干干净净的。

许慕晴抬起了头,只不过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房内的景致,就听到有人“嗤”地笑了一下,冲着阿姐说:“阿May做事也越来越敷衍了,红姐居然没有炒掉你,好稀奇哦。”

许慕晴:……

阿姐:……

阿姐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扯着另一个身材火辣得很能抓人的女孩子上前两步,娇笑着说:“哎呀,这不人参燕窝要有,萝卜青菜也要嘛,三哥要是看不上那个,这个也很好嘛,不要动不动说什么炒掉我的话,人家很怕的啦。”

她插科打诨,试图把许慕晴这一档事挡过去,眼看着似乎是也要成功了。可最后却有人硬不满意,懒洋洋地突然插话说:“那就把萝卜皮剥了嘛,我挺喜欢这一款的。”

这一人发声,场上忽然就静了静,但很快就像是真空爆炸似的,气氛一下前所未有地热烈了起来。

在一片乱轰轰中,许慕晴终于看清楚了最后说话的人,那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独自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指间漫不经心地玩着一把小巧的瑞士军刀,与那些人或和美女打情骂俏或兴致勃勃的挑选不同,他浑身从上到下都散发着疏离冷漠的气质,跟这个奢侈糜烂的环境格格不入。

这会儿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目光,就像是在看马戏团的小孩子们耍猴戏似的,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残忍的得意。

阿姐还想要再说什么,就被他一个眼光盯得不得不后退了一步,禁口不言。就是房内的众人也停止了嘻笑,饶有趣味地看着许慕晴,貌似这样逼迫人突破底限和下限,是一件很令人期待的事。

他是志在必得,必须要她按要求做。

之前的女孩子,或许会在那些人的要求下做一些令人羞耻的动作,但脱衣服跳舞这样的要求,还是独一个。

许慕晴不知道自己这算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她想要一个机会,现在这个机会却来了,还是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在她想要落荒而逃却又退无可退的时候。

她用力地攥紧了指尖,手臂上被阿姐掐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她毫不怀疑,等下下去那里必然是一块瘀青,但她已来不及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在房内越来越令人压抑的气氛中,她把手放到自己衣领处,没有像众人想象的那样将衣服脱下来,而是暗暗呼出一口气,把那点可怜的布料拢得更紧了些,鼓起勇气说:“我不会脱衣服的,我也不是这里的小姐。”在那些人面色陡变哗然而起之前,她又快又清楚地说,“我是来找秦先生的。”

“典石成金的秦力,秦先生。”

……

房里很诡异地又继续沉默了一会,而后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尖锐的口哨声。

有人夸奖地惊叫:“哇,竟然是找五哥的!”

有人则大喇喇地拍着桌子笑:“喂,五哥,这不会是你外面欠的债吧,还追到这里来了?”

还有人夸许慕晴:“这娘们胆子真大。”

也不知道是说她胆子大在哪方面,反正许慕晴感觉,站在她边上的阿姐已经快要昏过去了。不过她自己这会儿倒是奇异地放松了下来,那种状态,类似于跳楼的人,也许还没跳下去的时候各种绝望害怕和退缩,可一旦跳下去,反倒是解脱了。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各种起哄闹腾还有玩笑。

秦力也挺安静的,手上依旧玩着他那把小军刀,唇角挂着散漫的一点笑意,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等到大家都安静下来以后,他才冲许慕晴招招手,平平淡淡地说:“过来。”

许慕晴便走了过去,或许是站得有些久了,高跟鞋也不怎么合脚,她还差一点崴到了。她没有做过这一行,走过去后完全不知道这时候应该怎么做,就那么有些手足无措地面对着男人们肆无忌惮的目光。

秦力的目光倒是不淫邪,但也没什么感情,很冷很淡。

他出乎意料地好说话得很,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许慕晴很乖顺地照做,不过并没有紧挨着他,而是很克制,或者说是刻意地保持了一点距离。

秦力也没有在意,他微微俯身向前,一声轻响过后,他用弹出来的刀尖挑起她的下巴,问她:“你怎么知道来这里找我?”

她僵着一动不敢动,颌下的刀尖冰冷又锋利,她甚至都不会怀疑,如果她的回答没有让他满意,他会想也不想就那么刺进去。

她感觉到痛,应该是被刺破皮了,也许,还流了一点点血。

“……我在这里做事。”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又干又涩,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目光也很随意,甚至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显得特别斯文和温柔,可许慕晴就是觉得,他这个人,挺狠的。

她忽然有一点点理解了红姐对他的忌惮。

听到她这么答,他又笑了一声,偏过头看了阿姐一眼,那一眼看得阿姐忍不住有点发抖,然后他才转过脸来挑了挑眉,朝许慕晴眨了眨眼睛,问:“你是为我来这里工作的……你暗恋我?”

许慕晴:……

很明显,他并没有误会,哪怕场上其他所有人都误会了,用满满都是期待的目光看着她,他却清醒得很,眼里满满都是嘲讽。

她用力咽了口口水,很轻很轻地说:“不是。”

她确定他听到了,因为她听到他问:“那你找我干什么?”他终于把那把可怕的刀收了回去,整个人却更往她这边靠了过来,他说话时呼吸喷在她脸上,越靠越近,甚至于,许慕晴都可以感觉得到他脸上的温度。

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他没有追上来,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目光如有实质。

许慕晴很想诓他说自己是来和他谈生意的,但她的直觉告诉她,撒谎不会有好结果。所以她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有套房子在我不知情的时候被抵押到您当铺里去了……”

她话还没有说完,秦力就抬起头,冲着那边装死的阿姐说:“把她丢出去,然后让红姐来见我。”说完他还抚了抚额,一副很头痛很烦恼的模样,“出来玩也不得个安宁。”

他旁边有人立马站起来讨好他:“这玩意儿我帮你打发了。真是的,我以为是五哥的风流艳遇呢,没想到是个不知死活的。”

那人一边说一边用力捏了捏十指,脸上满是不怀好意的笑容。

秦力没有出声,只随意地摆了摆手指。

许慕晴这才深切地后悔了,在这一帮惯来胡混的二世祖面前,她觉得自己先前的偏执就像是一场笑话一样。

绝望之中,人总是会生出一些别样的勇气,许慕晴也一样,她转头冲着那个男人吼一句:“不要你!”然后猝不及防地抓起了秦力手上的刀,一刀子扎进了自己手臂上,她扎得又快又狠,血很快地顺着刀尖坠下来,落到她粉红的衣裙上,还有白皙的裸露在外的皮肤中,鲜艳得触目惊心。

有女孩子甚至忍不住尖叫了起来,其余人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狠,都呆了呆。

许慕晴将刀在自己衣服上抹干净,用另一只手摁住出血的伤口,仰起脸问:“这样秦先生能原谅我的冒失了么?”

秦力似乎也有些吃惊,但他很快低低地笑了起来,他笑了好一会儿,才扭过脸去跟他的同伴们说:“这个‘萝卜’还蛮有意思的是吧?”

那些人都随着他一起笑,说了些什么,许慕晴都懒怠得再听,她只是捂着伤口,安静地等待着。

最初的麻木感过去后,伤口上的阵痛一阵一阵袭来,血水冒过她的手指,慢慢浸湿了她整个手掌。

血液却很暖,温暖而柔软。

她垂着眼睛,看着那些滴落的血,想起红姐偷偷告诉她的那句话:“秦力有一把很心爱的刀,他喜欢他的刀见到血。”

他的确是喜欢的,因为她听得出,他跟那些人说话时,声音里开始有了些别样的情绪,说不上那情绪是什么,但总比刚开始那种平板的温柔要让人觉得愉悦些。

真是……变态的愉悦。

秦力和那些人拿着她调笑了一番后,便果然没再为难她,非但没有为难,他还很爽快地答应了她谈一谈的要求。

不过他提了一个条件,他随随便便地指了指一桌子的酒,颇有些漫不经心似地说:“把这些酒都喝了吧,如果你还能直着走出去,我或许会考虑答应你一个要求也不一定哦。”

许慕晴不由得呆了呆。

面前那张桌子,是夜总会包厢里常见的大长桌,那一桌子酒……她看着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脸色也更加苍白了几分。

阿姐和那些被带进来的女孩子早已成了背景,就是其余的人也没多话,只懒懒散散地各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这场笑话。

或者说是,等着她这个小丑,表演完这出笑话。

秦力也看着她,看着她就跟个绝望的赌徒似的,几乎是咬着牙光棍地点了头,然后说:“请给我一点时间准备。”

“好,一分钟,够你安排后事了。”

许慕晴:……

她起身就往外走去,临到门口的时候,又回过头来问:“那如果我喝完了,你会给我一个什么结果?”

她不是个傻子,不可能拼着醉死一条命只换来和他谈一场不可能成功的生意。

但很显然,她一点筹码都没有,他闻言挑了挑眉,笑:“哦,不知道。”他笑得特别得意,也特别恶劣,带着那种高高在上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高傲和凌然,“我只是给你一个机会,说服我的机会。所以,你可以喝,也可以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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