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梭,不知不觉便到了暮春时分,北地天气日渐暖融。
这一天,赫连靖风倒是早早回来了,兴致勃勃地跟她说:“最近天气颇好,正好后天我有空闲,不如我们带着靖琪去郊外骑马野餐去?”
春暖花开,倒真是个野餐的好日子。江净薇到安阳来了之后,除了偶尔去逛街外,也没有好好出去过,听他提议,也颇为感兴趣。
江净荷自脚伤后,一直住在小院里静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江净薇想着如今她的脚也大好了,想趁此次野餐,正好带她一同去看看风景散散心。反正乘车到了目的地,找个地方坐着便是,就算腿脚有所不便,也不碍事。
于是,江净薇便打发了喜鹊去与江净荷说了此事。没多久,喜鹊回来却禀报道:“三小姐说她这几日身子不舒服。她就不去了。”
而赫连靖琪得讯,则是满脸地雀跃期待:“太好了,大嫂。我跟你说,大哥他从来没带我去野餐呢。这回啊,我可是又沾了你的光呢。”
说罢,她又俯在江净薇耳边悄声道,“大嫂,大哥如今对你啊,可真是如珠如宝。”江净薇听了,却只是笑而无言。
到了野餐那日,侍从们一早就准备好了简便的炊具餐具和一些必要的食物,油盐酱醋等调味料之类,便在小院里候着了。
赫连靖风在楼下用餐,听得楼梯动静,缓缓地抬头。江净薇今日穿得是一身西式的格子骑马装,脚上蹬着牛皮长靴,一头烫过的卷发也不挽髻,扎了个马尾。不同于往日里身穿旗袍的妩媚娇羞,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英姿飒爽的味道。
赫连靖风的目光明显一凝滞。江净薇在他对面坐下,听差很快便送上了一碗燕窝粥。赫连靖风本已经用完早餐,见状便又要了一份咖啡,陪着她一小口一小口地饮。
阳光从大窗户的玻璃透进来,金灿灿地洒在光洁如新的地板上。餐桌上的白色蕾丝桌布,精致的瓷质餐具,咖啡的醇香,对面的她,一切的一切,都叫人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满意足的温暖之感。
奔波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郊外。一下了车子,侍从们在府邸厨师的指挥下便搬石堆灶,取水洗锅,开始准备午餐。
赫连靖琪从未在外头野餐,自从得知之日起便一直在热烈期待。今日的她兴致高昂,待车子一停下,便第一时间推开车门,拉着江净薇沿着山间小径跑了开去,一路惊飞不少在草丛间婉转鸣叫的鸟雀。
丽日朗朗,春风脉脉,一片莺莺燕燕花花柳柳的山色美景。靖琪和江净薇举目远眺,欣赏这一山娇娇嫩嫩的春光。
赫连靖风缓步走过来时,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束黄色野花。他默不作声地递给了江净薇,随后也不顾及妹子在旁,伸手搂住了江净薇的腰,与她一起眺望山光天色。
江净薇轻轻挣扎了数下。赫连靖风在她耳畔轻声道:“我想亲你已经想了一路了。如今不过是搂搂你而已。所以你别动。若是你动了,我便当众亲你。”
赫连靖风知道她脸皮薄,决计不肯让他当众吻她的。果然听了他这番话后,江净薇便不再挣扎了,任他搂着了。赫连靖风得偿所愿,便畅快微笑了。
阳光不浓不烈地洒下来,落在两人好看的眉目之间。赫连靖琪侧头瞧着大哥大嫂,那一瞬,她忽然觉得什么“罗曼蒂克”,什么“神仙眷侣”,不过是如此而已。
侍从们分成数队,一队负责支起了木桌木椅子,并在其上铺上了舶来的格子桌布。因赫连靖风素来喜欢咖啡,所以还带了一套白底描金的进口骨瓷下午茶餐具。待石灶的水一煮滚,第一时间便是为赫连靖风冲泡了一杯咖啡。
江净薇把那一束黄色的野花插在了白瓷杯里。格子桌上,一捧明艳艳的姜黄盛放,在微风里摇曳生姿,别有一番动人味道。赫连靖风把花和人俱瞧尽了眼底,早餐时那抹心满意足感再度浮上了心头。
不多时,另一队负责的两个石灶也已经似模似样地堆起来了。侍从们把府邸带来的食材取了出来,堆了满满一地。
江净薇和赫连靖琪一直深居浅出,哪里见过这阵仗啊,顿时觉着有趣极了。赫连靖琪手痒得紧,搁下那喝了一半的咖啡,跑去帮忙。侍从们见状,便让出了一个石灶。
靖琪总归还是小孩子脾性,加上十指从未沾过阳春水,手忙脚乱地了一阵后,过来拉江净薇一起帮忙:“大嫂,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咱们两个人一起煮,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最后,府邸跟着他们过来的厨师师傅考虑再三,将最简单的一个菜——炒鸡蛋让于了她们。
赫连靖风见之,只端坐在一旁一边小口地饮咖啡一遍默默欣赏两人的窘状,只觉得四周春暖花开,俱是一片融融之景。
江净薇在厨艺方面完全没比靖琪好多少,笨拙地挥着勺子在锅里翻来翻去。一缕碎发落在她脸侧,她忙于炒蛋,只好不停地用手将它拨到耳后。
她就这么站着眼前,身后是金色照耀的日光,赫连靖风忽然脑中莫名其妙一阵眩晕,他几乎握不住手中小小的咖啡杯。
才恍惚间,只听江净薇“哎呀”的叫了一声,赫连靖风走上去一瞧。原来是鸡蛋炒焦了。赫连靖风见她神色懊恼,便宽慰道:“第一次煮,能有这个水平,也算不错的了。至于味道,我来尝尝看。”
说吧,他便动手夹了一筷子送进了嘴里,三口两口的吃完后说了句不错,又夹了一筷子,再一筷子……半晌之后,一盘焦黑不堪的炒鸡蛋便被他吃了个精光。侍从们一个个地瞧得目瞪口呆,但均极有眼力劲地将目光投向别处。
赫连靖琪见她大哥一向是又敬又畏的,此时也不由地已笑眯了眼:“大哥,大嫂做的炒鸡蛋味道是不是可好吃了?你都一口不留给我?大嫂难得下一回厨,我这个做妹子的也想尝尝大嫂的手艺。”
赫连靖风不动声色,只道:“你想吃?想吃我让厨师给你做。”
赫连靖琪“噗嗤”一笑,连连摇手:“我不要厨师,我要大嫂炒的鸡蛋。”
江净薇环顾四周,见大伙俱忍着笑意,只觉大为不好意思。赫连靖风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凑在她耳边道:“我们是夫妻,明媒正娶,有婚书为证的。不过是吃个你炒的鸡蛋而已,有什么可害羞的。”
湿湿热热的呼吸喷勃在耳畔,江净薇只觉得自己的脸更火辣了起来。谁知,赫连靖风趁人不注意,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亲她的耳垂,道:“你与妹子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和张立他们进林子一趟。”
江净薇胡乱点头,只求他别在人前做出这般亲昵的动作。否则以后,她怕自己一看到靖琪和侍从就会面红耳赤。
赫连靖风的原意本是想打点野味给她和妹子加餐。但不料那日的转折便出现在他进林子后。
数声枪声响起,数只鸟雀应声坠落。与此同时,林间鸟儿们受了惊,“呼啦呼啦”地从树枝间飞走。侍从弯腰拎起了鸟雀,挂在肩头。
另一厢,赫连靖风等追着一只野兔子,放了一枪,见它歪倒在草丛里,本欲叫身边的侍从去捉。也不知哪里来的冲动,他压下了那声吩咐,准备亲自去捉了,折返回去给妹子和净薇。
说时迟那时快,就这么一个跨步的动作,耳边只听一声鞭炮之声响起,身后紧跟着他的一个侍从已“啊”的一声惨呼倒地了。不过是一步之差,若不是他临时起意,此时中枪倒地的那个人便是他赫连靖风了。
“有刺客。快,快,保护大少……”侍从们在张立的呼喊声中,训练有素地团团围拢在赫连靖风身边,边退边朝可疑之处连连打枪。
不远处的草丛隐有中枪的“啊”“啊”之惨叫之声传来,赫连靖风身边的数人亦有不少挂彩受伤。
他们遇到伏击之时,另有一队埋伏的人马同时对江净薇赫连靖琪出手。幸亏李家钟为人谨慎,他听得林中枪声大作,杂乱无章,中间并无任何间顿,不似打猎,倒像是在交火。他立时警觉了起来,吩咐侍从戒备四周。自己则亲自护着江净薇前往停车之处:“少夫人,七小姐,快上车。”
江净薇虽然不知发生何事,但见李家钟谨慎小心的神色便知事有不对,拉着赫连靖琪便朝汽车处跑去。
说是迟那时快,只听“砰”地一声大响,茂密的林中突然发出了一个信号弹,直冲天际,在空中停留数秒便随风飘散了。李家钟心头一凛,大少果然是遇到袭击,且形势危急,否则断然不会发这个紧急信号弹。
“少夫人,七小姐,快……”
而与此同时,一群蒙面之人已从密林中涌了过来,为首一人指着他们,沉声道:“快缴枪投降。否则就送你们去见阎王。”
李家钟不说话,与彭定力对视了一眼,扳机一扣,一言不发便朝那为首之人打了一枪。那人身子一侧,躲在树后躲过了这一枪,冷笑道:“好,是你们自己找死。怨不得我们今日心狠手辣。兄弟们,给我上。都给我听好了,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彭定力简正,你们二人保护少夫人和七小姐。其他人等,跟我来。”
一时间,双方你来我往,激战正酣。
江净薇脸色发白地护着赫连靖琪躲在车边,听着子弹“嗖嗖嗖”地从耳畔飞过。赫连靖琪到底年幼,从未见过这种危险阵势,躲在她怀中瑟瑟发抖:“大嫂,我怕。”
若说江净薇不怕,那绝对是骗人的。她虽然与赫连靖琪相处日子不久,心中却是真正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子,此时见她如此,她心中又爱又怜,便双手抱住了她,用自己的身子护着她,再三安慰着她道:“你别怕。你大哥定会来救我们的。”
这群蒙面人显然是有备而来,时间一长,他们的优势便显露了出来。他们越逼越近,侍从们拖拉着受伤的同僚不断后退,眼见便要被包围了。
赫连靖风被数个侍从护着出林子的那一刹,第一眼便看到了江净薇护着自己妹子,替妹子挡了一枪,自己中弹的画面。
“净薇!”赫连靖风心中大慌,顿时红了眼,疯了似地飞扑了过来,以身护住了两人,手中却毫不迟疑地开出数枪。他的枪法极准,对面的两个敌人一个挂彩,一个应声而倒。
“净薇,净薇……你怎么样?”江净薇惨白着脸抬头,看到了赫连靖风焦急万分的目光。
“大嫂,你流血了……”赫连靖琪怯怯捉着她的袖子。江净薇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自己的格子外套已被赤红的液体氤氲覆盖,且范围还有越来越大之势。
赫连靖风用江净薇的手帕替她简单包扎了一下出血的手臂:“净薇,你和靖琪待在这里别动。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们出去的。”
随后,赫连靖风身先士卒,势不可当。但无奈敌我力量实在悬殊,他们被蒙面人逼得围在了几辆车之间自卫反击。
随着时间的过去,李家钟等人都已经挂彩,子弹也已经越来越少了。李家钟拉着张立道:“他们是有备而来,我们兄弟几人今日怕是出不来这座山了。我们拼着一死把大少护送出去,断不能让大少折在这荒山野岭……”
张立趴在地上静听了数秒,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你听?”
“听什么。”“陡坡那里一直有滚石声音,好像有不少人在攀爬……”
李家钟静听数秒,除了偶尔有“簌簌”的石头滚落声之外,完全听不到有别的声响。他正欲反驳张立。忽然之间,一群的士兵从陡坡处现身,仿佛天降奇兵一般出现在那群蒙面人身后,为首之人手一挥,持枪便朝蒙面人扫射:“冲啊,保护大少。”
这些士兵的出现太过神奇了,完全是呈现了一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势,那群蒙面之人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不过眨眼之间,蒙面的黑衣人死的死,伤的伤,倒的倒,剩下的人见形势不对,纷纷逃入了密林深处。
赫连靖风一把打横抱起了她,大喝道:“方浩之,你带人将这里封山,一寸一寸地给我搜!我就不信,这些人能逃出遁地飞天。”
“是,大少。”方浩之领命而去。
一路上,赫连靖风不断地在耳畔唤她的名:“净薇,不要怕,不会有事的……”
那伤口本是剧痛不已,但不知为何,有了他这句话,被他抱在怀里的江净薇便觉得伤口被上了止痛药一般,疼痛感剧减。他的胸膛如此宽厚,她靠一下,只一下下,应该没关系吧。如此想着,她的头一分分地接近了他,最后缓缓慢慢地靠在了他肩头。
到了医院,赫连靖风抱着江净薇直奔那洋人大夫的办公室。那洋人剪开了袖子,检查一番伤势,对赫连靖风道:“不碍事,子弹没有伤及骨头。我先消毒将子弹取出。”
于是,他取了药给江净薇消毒。那洋人大夫手脚颇为粗鲁,加上消毒药水擦在伤口,用镊子夹子弹碰触到四周,自然是疼的,一时间,江净薇白着一张脸咬着下唇,额头细细密密一层冷汗。赫连靖风瞧着,心头如被针扎,便对着医生不客气地喝道:“你到底是不是医生?为什么不给病人上麻药?”
自打洋人开埠以来,洋人大夫在中国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平素达官贵人见了,一来因为洋人的缘故,二来因为敬重他们医术,从来都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那洋人初来乍到,并不知便装打扮的赫连靖风身份,此时被赫连靖风一喝,只觉这病人家属又无理又粗鲁,令他下不来台,他自持自己的身份是外国人,也不怕赫连靖风,便将手中的镊子一扔:“我是医生,有权选择病人。你态度这么差。我不看这个病人了。请你出去!”
赫连靖风在北地,何曾受过如此待遇,加上此时担忧净薇五内俱焚,一见那洋人大夫如此态度,便恶狠狠地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怒道:“你治是不治?若是不治,我才不管你是哪国公民,我只保证你今日绝对不会活着走出这个医院!”他边说边拔出了腰畔佩枪,冷冷地甩在桌上以示威胁。
那洋人医生虽然欺软怕硬惯了,但决计不是一个傻子。见那人散发的气势,便知他不是与自己开玩笑。他瑟缩了一下,识相地服软了,取过镊子重新消毒:“我是看在病人份上,才不与你这个粗鲁无礼之人的计较。”
这回倒是十二分的用心,再不敢照次了。当然事后那洋人医生方得知赫连靖风身份,惊吓之余,他到底抹了多少把冷汗便只有他自己心里有数了。
出事后的第二日,赫连靖风便派了荷枪实弹的一队护兵把江净荷送回了江南,名义上只说“妹子来我们北地一段时间了,如今你大姐受了伤,我们怕照顾不周”等云云。
这件事情等江净薇知晓的时候,江净荷早已被人送上火车了。
关于伏击的凶手,江净薇曾问一次,赫连靖风只淡淡说:“抓到的活口都咬毒药自尽了。只抢救回了一人,供认说他们都是土匪,想劫财而已。在这北地有哪拨土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劫到我们赫连家头上?!这番鬼话连鬼都不会信。”
赫连靖风若是被伏击丧命,得益者会是谁,那么凶手便是谁?!此事自然内有隐情,且牵扯众多。一时之间,连赫连督军都无法查清此事,看来此事不了了之的可能性极大。
忽然想到当时在江南救他一事,当初她一直以为是南部或者西部的人所为。如今看来事情恐怕另有内情也说不定。
果然便听赫连靖风冷声道:“那些人想置我与死地,也并非第一次了。”
江净薇不好多问,只轻轻说:“你平日出入要多加注意安全。”结果半天也不见他应声,抬头,只见赫连靖风凝望着她微笑,眼底深处一片脉脉温情。
“去年在江南,若不是你救我,我哪里还能站在这里。我郑重向你道谢。净薇,谢谢你当日的救命之恩。”结婚这些日子以来,赫连靖风从未在她面前提及此事。江净薇便也当作未发生过一般。
江净薇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总不好一板一眼地跟他说:“不用谢。”正沉吟间,赫连靖风忽然搂住了她,调笑似地在她耳畔道:“你当日定是不知,救的人居然是未来的夫君吧。”
他在她脸上落下数吻,而后又寻她的唇,吻了许久,方放开她。
“你可知我为什么把江净荷送回去?”
江净薇依在他怀里不说话,脑中却是不期然地涌入江净荷身上的那些暧昧红痕。
“事到如今,我便告诉你。赫连靖元与她不清不楚很长一段日子了。她脚伤是假的,借口在小院子清清静静养伤,被赫连靖元夜夜压在身下却是真事……这次野餐,她好巧不巧,偏偏推说生病不去。你说,这是真巧呢?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江净薇顿时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置信。赫连靖元与江净荷?他们根本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啊。她甚至从未见他们说过一句话。再说了,赫连靖元是有婚约的,今年年底便要迎娶佳人了。二姨太如今都已经在大肆准备娶媳之事了,这是府邸人人皆知之事,姨太太们在牌桌上也经常会提及,江净荷不可能不知道。
赫连靖风见她大吃一惊的模样,便又解释了一番:“赫连靖元和江净荷之间的事情,怎么开始地我并不清楚,等有人汇报我时,他们早已经暗通曲款一段时日了。
“赫连靖元打得自然是好主意。一来,他能借助江净荷拖住你父亲,瓦解我与你父亲的联盟。有朝一日,他与我公开决裂,一头是我与你,另一头是他与江净荷,到时候你父亲到底要支持谁,估计还得看看情势,掂量再三再决定。
“二来,他这段日子一直指使江净荷在我们小院转来转去,想必是希望借此打探一些情况。”说到这里,他见江净薇愣怔,便含笑着点了点头她的鼻子,“只可惜你啊,从不过问我的事情,所以他们多半是瞎忙乎了。”
“三来,以江净荷的姿色,估计也算入得了赫连靖元的眼。如此一来,哪怕前面两点都未成功,对他来说,多一个在床上侍候的女人,他不玩白不玩。至于江净荷,赫连靖元定是许诺了她,多半是什么等打垮我之后,让她做赫连家的当家夫人之类的……又或者江净荷是真的喜欢赫连靖元,对他情根深种,甘愿为他所控制利用……”
可江净荷瞧着一幅知书达理文文静静的模样,不像啊。江净薇依旧无法相信。
“我唯一没想到的是,父亲还在,赫连靖元便如此处心积虑地一再要置我于死地。”想起今日在军部走廊遇到赫连靖元,他还客气关切地问候了江净薇的伤势。那个刹那,赫连靖风恨不得拔了配枪朝他脑袋崩一枪方能解心头之恨。
“可见,这世上知人知面不知心之事乃十之八九。你这个妹子外表瞧着斯斯文文,行事也算得体大方。实际上啊,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否则啊,她与赫连靖元是怎么牵扯在一起呢。有道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她若是无意,赫连靖元怎么可能成功呢?”
所以她当初被自己威胁后还救他一命,如今又这般不顾自己安危傻傻地替靖琪挡枪,才更叫他又怜又爱。
这等傻事,大约也只有她江净薇才会去做。
江净薇受伤后,右手不便,赫连靖风每日晚餐,必定亲自喂她吃饭。府邸都是丫头婆子,江净薇大觉不好意思。赫连靖风却只说:“你受了伤,我照顾你,乃天经地义之事。她们爱瞧就让她们瞧去,爱说便让她们说去吧。”但到底是顾忌她脸皮薄,便吩咐了众人,在他们用膳的时候不必侍候。
在只有两人的场合,替她洗脸,抱她沐浴等等种种亲密更是数不胜数。江净薇每每面红耳赤,赫连靖风却只说:“你倒说说,你身上那一处我没瞧过。”
他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江净薇真真是羞愧欲死偏偏又无可奈何。
越是大户越是嘴杂,赫连靖风吃光她炒的黑鸡蛋,抱着她急冲冲去找洋人医生差点动手揍人还有亲自喂饭等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督军府邸了。姨太太们笑话赫连靖风的同时,却又一个个地做足了长辈的样子,送了各种参茸燕窝等补品进了小洋楼。
赫连督军得知江净薇护着靖琪受伤一事,对江净薇连声夸赞,说什么温良贤淑,什么遇大事有男子气魄之类的。娶到此媳,乃我赫连家之福。这些话也不知怎么便传了出来,赫连府邸的丫头婆子听差们见到她时,益发恭敬了。一时间,北地最上层的社交圈俱知赫连家的少夫人在赫连府邸得宠的地位。
洋人医生来府邸亲自换了三次药后,江净薇手臂的伤口便已经开始结咖了。
赫连靖风这一日也不知给她擦了什么药膏,薄薄的一层覆在伤口结咖处,冰冰凉凉的甚是舒服。江净薇瞧了那天青色的瓷瓶,小小巧巧的造型,极为精致,便随口问了一句:“这是哪来的膏药?我怎么没瞧见洋人医生配这个药?”
赫连靖风神秘一笑:“这可是以前宫里头老佛爷用的秘药,对伤口收敛最是有疗效。据说用过后,不留半分疤痕。”
江净薇闻言,不由地失笑:“那里会有这等奇效的药。我是不信。”
“希望有效果。否则这么白嫩的手臂上留了这么一条难看的疤痕,我……”说到这里,他摩挲着她的手臂,止住了口,没再说下去。顿了好一会儿,方又道,“要是没效果,我去把那诓我大夫抓起来送监狱。敢骗我赫连靖风,看他又几个胆子。”
大半个月后,居然还真有些效果。短短时日,伤疤便极淡,若不细瞧,完全看不出。继续用药,应该会如那大夫所言,不留半点痕迹。
对此,赫连靖风表示甚为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