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大雪,路上一车难求,梁俊被冻得怀疑人生,只好给住在附近的江蓦然打电话,说:“学长,救救我,我快冻死在街头了!”
他跑到街边的小店里等江蓦然开车过来,两人一同前往梁俏的“周末派对”工作室。
工作室的一楼是简餐咖啡厅,两百平方米的面积,割出来五十平方米做仓库,简餐咖啡厅算梁俏的个人投资,只有二楼的工作室是她跟陈碧莹共同经营的。
梁俊带着江蓦然赶到这里时,一楼的简餐咖啡厅已经开始营业了。梁俊眼看着自己的姐夫丁耀森和陈碧莹一起走进简餐咖啡厅,他对身边的江蓦然说:“那个人是我姐夫,那个女的就是陈碧莹,一会儿你就看见了,长得老漂亮了,比我姐漂亮多了,又很会说话。”
“就你手机桌面的那个人?”江蓦然勉强提起兴趣问了一句。
“对,就是她!”
梁俊带着江蓦然一同上了二楼,看到一身睡衣的梁俏正光着脚在落地窗前背光站立,面色平静。
丁耀森和陈碧莹都在,只是他们都穿得严严实实的,一个坐在沙发上,另一个坐在椅子上。
看到不知情的梁俊还带了朋友来,梁俏决定暂时收起自己的脾气,不让弟弟难堪。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梁俊手里接过袋子,随手翻了两下,捋了一把耳边的碎发,抬头问:“你倒是给我带个内衣啊……”
梁俏的声音很小,梁俊没听清,凑到她面前让她重复一遍,她指了指毛衣,说:“内衣,你不带内衣的?”
梁俊一脸无辜地道:“你也没说要内衣啊,再说你不是搬了很多衣服去新房吗?你怎么穿件睡衣在这呢?你让我姐夫去新房给你取两件就好了,还让我大老远送过来干什么……”
梁俏瞪了他一眼,抬头不好意思地朝江蓦然笑了笑,然后给了梁俊一手肘,说:“去给你朋友倒杯水,你个呆子。”说完,她就拿着衣服去了洗手间。
梁俊很听话地去给江蓦然倒水,一回头看到自己的姐夫走到自己好友的身边说着什么,他放下水杯,决定介绍两人认识,却听到江蓦然用不屑的口气对丁耀森说道:“我在哪里不需要你指手画脚,你管好自己。”
“你们认识?”梁俊惊讶地问道。
“见过面。”江蓦然说。
丁耀森什么都没说,又坐回了沙发上。
梁俊看到姐姐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把锃亮的大菜刀,好奇地拿起来,翻来覆去地看。
梁俏出来后两步迈到梁俊身边,一把夺走他手里的菜刀。原本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动作,可丁耀森和陈碧莹却突然紧张地坐直了身体,梁俊这才感觉气氛不对。
平时丁耀森看到他都会询问一下他近日的情况,陈碧莹也最喜欢拿他开玩笑。他双手插进口袋,皱着眉看了看这三位,说:“你们什么情况啊?”
他看向梁俏,问:“你昨晚没回新房,在工作室睡的?”梁俏没回答,他又看向丁耀森,“姐夫,你这什么表情?跟做了贼似的。”
正站在窗边看着雪景、喝着热水,原本无心听别人家务事的江蓦然,听到梁俊的语气有些变了,便转过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梁俊耸了耸肩,看到自己姐姐的眼睛、鼻子都红了,眼泪含在眼眶里,立马眼神不善地看向丁耀森:“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我问你话呢!我姐这是怎么了?”
原本长得白白净净的梁俊因为出门匆忙而显得不修边幅,他像个小痞子一样歪着脖子站在梁俏前面,越想越不对劲,一转头,看到梁俏的眼泪已经掉下来了。
梁俏是个很少哭的人,至少在梁俊的认知里是这样的,不会因为一点儿儿小事就抹眼泪。在他印象里,只有他小时候淘气从二楼的阳台上跳下去,她没接住,他的胳膊摔骨折了,脸也蹭掉了一块皮,然后她被吓哭了,之后再没见过她哭。
梁俏飞快地抹了一把脸,擦掉眼泪,佯装坚强地对梁俊笑了笑,说:“小俊,你先带你朋友下楼吃点东西,我有事儿跟他俩谈。”
“谈什么啊?谈什么我不能听?”梁俊的眼眶也渐渐地红了,没有半点儿要走的意思。
陈碧莹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深吸一口气,似乎也做了不少心理建设才开口:“瞒不住的,瞒着有什么用?他早晚都要知道,梁俊也不是小孩儿了,我们也不是小孩儿,该说的话就该说开。”
梁俏心里的火苗噌的一下就被陈碧莹这股东风吹了起来,她把菜刀扔到一旁的桌子上,靠着桌子抱着手臂,冷笑着点头,说:“行,那就说,我有什么丢人的。”
作为唯一的外人,江蓦然很识相地消失在楼梯口。
陈碧莹说:“好,那我就跟你说说,丁耀森是我男朋友,我们是初恋,在一起很多年了,只是有一年闹分手,你就把他占了。”
梁俏笑了笑,说:“第一,我并不知道你俩谈过恋爱。咱仨一起长大,我竟然都不知道你们谈过恋爱,是不是你们的地下情搞得太好了?我跟你不一样,朋友的男人我是不会碰的,我犯不上恶心别人又恶心自己;第二,是丁耀森死缠烂打追的我,不是我追求他,我跟你不一样,不是是个男人就可以被我接受的,只有我合法的老公才有这个荣幸,很显然,丁耀森已经出局了,你的宝贝你留着,我多看一眼都恶心。”
“那这事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咱们说说工作室分家的事儿。”陈碧莹说。
不等梁俏说话,梁俊抬手制止陈碧莹:“你等会儿,什么叫没什么说的了?我捋一捋,现在的情况就是,我姐夫不做我姐专一的‘小火车’了,他出轨了?还跟我姐的闺密在一起了?是这样吗?”
“梁俊,你想多了吧?他本来就是我男朋友,出轨是事实,但第三者是你姐。”
“是什么是!”梁俊突然喊了一嗓子,“我姐和丁耀森婚纱照都拍了,二月十四号的酒席都定了!说好过完元旦就领证,也就这一两天的事儿!你说我姐是第三者?那你早干什么去了?我姐插足的第一天你就站出来啊!你还想跟我姐说工作室分家的事儿!我姐的工作室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出过一毛钱吗?”
丁耀森满面愁容地撸了一把头发,站起来拉开陈碧莹,挺帅的一张脸这会儿也跟苦瓜一样,他一脸歉疚地看着梁俏,说:“我没想到会闹成这样,对不起,俏俏,是我辜负了你。我今天来也是想当着你俩的面表态,在你们两人之间,我选你。”
“选什么选!”不等梁俏反应,梁俊当即飞起来一脚踹到丁耀森的肚子上,直接将他踹飞,抡起椅子就要砸他。
梁俏和陈碧莹一起跑上来,一个抱着他的腰,另一个抢他手里的椅子。梁俊双目通红地怒吼道:“你说的是人话吗?还你选我姐?你当你是谁!”
事情变得更加严峻了,一直站在楼梯上靠着扶手、抱着肩膀发呆的江蓦然觉得自己不该这样袖手旁观,于是又迈开长腿回到二楼,看到丁耀森捂着肚子跪在地上,他感到很痛快。
丁耀森以为救星来了,抬头看向江蓦然,谁知江蓦然只是淡淡地对刚刚被夺走武器的梁俊说了三个字:“别打头。”
丁耀森缓了过来,扶着茶几站起来,捂着肚子说道:“小俊,姐夫知道你有气,我要真不想诚心认错,我能来这儿吗?”
梁俏抱着自己弟弟不撒手,生怕他冲动生事,毕竟梁俊可是学过拳击的,真要急了,一拳打下去会要了丁耀森的命。
“好了,梁俊,姐不生气了,真没必要为了这种人生气,算了吧。”
“凭什么算了?我们家请帖都发完了,就这样算了?”
丁耀森抿了抿嘴唇,道:“俏俏,结婚也不是两个人的事儿,是两家人的事儿。小俊也说了,请帖都发完了,婚还是要结的,我跟你保证,我以后……”
“你闭嘴!”梁俊打断他的话,抬起左腿还要踹他,却被梁俏拉了回来,他气得浑身发抖,“你还想娶我姐,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姐嫁给谁都不会嫁给你!喜欢我姐的、愿意娶我姐的人都排到中央大街了,你算老几?还跟我姐谈以后!”
“你姐就得嫁给我,我认识你姐这么久了,你姐有没有人追,我不知道吗?你姐什么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她这么强势,只有我受得了。”
“你要觉得我姐强势,那只能说明你无能!”梁俊指着他的鼻子吼了一句,“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姐有没有人要!”
他转头看向江蓦然,气势汹汹地问:“江蓦然,给我姐当老公,你愿不愿意?”
江蓦然下意识地挑了挑眉,他平静地看了看尴尬的梁俏,又看了看窝囊的丁耀森,愉快地点了点头:“好啊,我愿意。你愿意嫁给我吗?姐姐。”
丁耀森在一旁嗤之以鼻,觉得这是两个孩子之间的玩笑话,根本不放在眼里:“别闹了,你们两个小孩儿,这是婚姻大事儿,要衡量双方的家庭情况、职业、学历,还要衡量对方在精神上是否有共鸣,你们以为过家家?”
梁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对江蓦然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说:“我愿意。”
江蓦然突然不说话了,气氛一度有些紧张,他似乎在思考什么,取下自己的双肩包,打开后翻了翻,拿出一个户口本。
外头的阳光照进来,衬得他皮肤越发白皙,眉眼格外动人,他弯了弯嘴角,对梁俏笑了笑,说:“我此时此刻就能娶。”
梁俏转身,走到保险柜前输入密码,取出了自己的户口本,起身走到他面前,将自己的户口本放在他的户口本上面,说:“我此时此刻就能嫁。”
江蓦然将两人的户口本一起塞进双肩包,背回肩上,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捞起搭在沙发上的女士大衣披到梁俏肩上,待梁俏抬起手臂时,就顺势帮她穿上,然后摘下自己的围巾将她围得严严实实的,说:“来不及把车送回去了,我的车留在你这里,这是行驶证和钥匙。”说着,他掏出证件和车钥匙放到她的大衣口袋里,“你可以开,但梁俊不行。我要坐中午的飞机飞回B市,我们现在就出门,去对面的民政局办理结婚证。”
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梁俊,他只想让江蓦然卖他一个面子而已,没想到他顺水推舟直接将生米扔进了电饭煲。
江蓦然伸出手掌,目不转睛地看着梁俏的眼睛,他眼神里有期待,有势在必得,有安慰也有坚定。他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长,手掌纹路清晰,不会过分厚重,也不会过分单薄,看上去就很温暖。直到梁俏慢慢地将手掌放上去,他的视线才转向丁耀森,眼里变得满是冷漠之色,说:“衡量了双方的家庭情况、学历、职业、三观与共鸣,那又怎么样呢?错的就是错的,花了这么多时间,最后的结论还是错的。人有时就要相信直觉,她的直觉告诉她,我是对的,我就一定是对的。”
然后,她就成了江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