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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免于被骚扰,这晚肖腾睡得还算安稳。

难能可贵。

只是早上起来,身上略觉不对劲。头隐隐作痛之余,开口就察觉喉咙不太舒服,肖腾微微用力地清了一下嗓子,听得声音嘶哑。果然感冒了。

不过这只是十分微不足道的小事,完全不影响他今天的日程安排。

肖腾照旧准时抵达公司,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结束病假的容六。

于是肖腾感受到了久违的吵闹。

通往办公室的路上,遇到的众人都在一边避着他,一边抑制着音量地对着他的背后大惊小怪:“容六,你这段时间是不是病啦?”

“好久没见到你了。”

“你还好吧?”

“是不是太辛苦了啊?”

容六则一路都在风度翩翩地微笑示意:“谢谢关心,已经好了。”

“……”

连做清洁的大妈,过来办公室换垃圾袋的时候都对容六表示亲切的慰问:“你是不是还有点不舒服啊?今天看你都不爱说话了。”

“……”

这家伙平日太话痨,一旦偶尔闭嘴,所有人都对他嘘寒问暖。

肖腾沉默地翻着文件。

没一个人发现他病了!

沉默寡言的人就是这样吃亏!

虽然他是一点都不在乎。

忍着身上的不对劲儿,工作了一阵子,肖腾眼前突然多了一杯杏仁茶,还有一盒喉糖。

容六挺殷勤地说:“记得吃啊。”

“……”

“你感冒了嘛。”

“……”

肖腾刚一皱眉,青年就说:“是头痛吗?我给你揉揉吧。”

肖腾正想开口让他滚,但手指在太阳穴上那种恰到好处的力度,令他一时犹豫了。

这一犹豫,人也就有了顺水推舟的惰性,于是他依旧皱着眉,但闭上眼睛,接受这并不差的服务。

反正容六敢有任何逾矩行为,他就立刻一巴掌把他扇进墙里去。

青年娴熟地按压着他的头顶,额前,两侧,后颈,力道十分的刚好。确实没什么可挑剔。

在那手势老练的按揉之下,原先隐隐作痛的感觉淡去,脑内也清晰了一些,肖腾立刻说:“好了,你去做事吧。”

容六闻言也便收了手,而后说:“我的事情做完了……”

“……”效率不是一般的高啊,“那你一边待着去。”

容六笑道:“好的。”

小病新愈,青年就又恢复那种笑嘻嘻的刀枪不入的模样。

肖腾坐在桌前工作,他就在一边托着下巴看他。

肖腾被看得脸都快僵硬了。

这家伙在别人眼里也许算俊帅,但他只觉得那张脸上莫名的自我陶醉的微笑显得十分碍眼。

肖腾终于按捺不住,冷冷道:“你在看什么?”

青年居然十分坦诚:“看你啊。”

“有什么可看?”

“觉得你好看嘛。”

“……”他竟然无言以对。

这就算了,容六还敢反问:“难道没其他人这样做过吗?”

肖腾简直无话可说:“……没人像你这么无聊。”

容六笑道:“这不是无聊。”

“……”

肖腾差点就顺着说 :“那不然是什么?”还好他及时停住了,而后沉声道:“别看了。”

容六笑道:“为什么?”

“……”

“就让我看着嘛,又不掉块肉。要不我站远了看,不让你知道我在看,行不?”

肖腾说:“走远点。”

他也绝对不存在什么害羞,怯场这样的情绪。被万众瞩目的时候多了去了,他什么场面没见过?

只是被人私下这样认真关注着的感觉,实在太微妙了。或者说,太陌生了。

这天又去谈了个和政府合作的大项目,这块肥肉别人都吃了一半进嘴里了,肖腾硬是有本事掏了出来,虎口拔牙一般。

人际上不顺利,商场上他则是一向得意。势如破竹,令人没有还手之力。

谈完事情,晚上还得去一个官方的酒会。肖腾赶时间,又没什么耐性,就把其他人抛下,只有容六在身边。

搭乘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准备去拿车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有些怪异。

宣告他直觉的正确一般,他一转头,就见到有辆车子意图明确地朝他们急速冲来。

在他做出反应之前,身边的青年已经一把抱住他闪开。饶是躲得快,两人还是被重重刮了一下,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车子急刹之后,车门开了,先后下来几个人,气势汹汹的,手里还拿着钢管。

肖腾脑内停滞了,本能地后退一步,想把那拖油瓶病秧子往身后带。

哪知容六已经一步上前,在为首的壮汉将钢管挥出之前,一拳极快而且精准地挥在对方鼻梁上,一点间隙也不留,紧接着又抬起一脚狠狠踹中那人的肚子。

“……”

他出手很快,力气看来也不小。那人一脸的血,往后跌跌撞撞地摔倒在地,一时竟没能起得来。

肖腾短暂地愣了一下,后面几个人也过来了,这回他没有再浪费时间,迅速将那还在呻吟的壮汉落在地上的钢管捡起来,及时往身前一挡。

钢管相互撞击的感觉令他手臂微微一麻,心头一时有点乱。

这些人杀机四起,目标明确,终究和他这样终日只知兵不血刃的商界人士不同。

肖腾沉住气,没有在这彪形大汉面前慌了阵脚,勉力招架住,不让自己挨打,只是他不由想,容六要对付那几个,能行吗?

和他对峙的大汉杀气腾腾地要往他脸上招呼,背后却突然挨了一下,一声都没喊出来就往前扑倒。

站在后头的容六一脚踩上那人的背,又补了一下狠的,才扔了手里的钢管,说:“走!”

几个男人或轻或重地受了伤,能动的依旧作势要围上来。肖腾没多想,他完全相信容六的判断,当即一点也不耽搁地狂奔向自己的车。

容六先上车,把他拉进来,而后关门,发动车子,他看着容六握紧方向盘,毫不迟疑地朝那些人狠踩油门。

青年脸上凶狠的表情令肖腾心里一惊,忙按住他的手:“容六!”

没能成功撞上,那些人零散地四处奔逃了。容六骂了一句,不再恋战,掉头迅速将车子驶出车库。

车子在路上开了一段,两人都还在气喘不止,不知是因为方才的奔跑还是心惊。

那场斗殴里的身手,像是短暂而耗尽体力的爆发一般,容六的脸色显得有些过于苍白,呼吸也急促。

肖腾看见他胳膊上大片的瘀青,裤子也刮破了一道口子,渗出血来。

容六觉察到他的目光,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说:“呃,亲爱的,我流血了啊。”

肖腾心跳加速,但还是绷着脸:“流点血算什么,这也值得邀功?”

“不是啊, 我流血不容易止住。万一流太多死掉了,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肖腾心中又是一惊,嘴里说:“你怎么这么……”

容六笑眯眯地说:“没用是吗?”

他这么一说,肖腾一时倒是哑然。

“所以我们先去趟医院吧。”

这还需要说吗?

肖腾只能说:“你好歹小心点,别把自己弄死了。”

容六道:“没办法呀,不管怎样都要保护你啊。”

“……”

两人火速去了趟医院,将伤口处理好。途中肖腾已经打了电话,叫人把这事情弄清楚,残局收拾干净,晚上的酒会也不去了。

末了回到家,少不了迎接家里的一波大惊小怪,鸡飞狗跳。

肖腾倒是缓过劲来了。他没什么事,容六有点伤,但都是皮肉的,几乎可以说是全身而退,反而是那些人比较吃亏。

想想也有些后怕,自己这回太大意了。

如果不是碰巧带了容六在身边,结果真的很难说。下场会怎样,完全取决于那群人的目的是什么了。

说不定就那么死了呢。

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容六算是他的……

“亲爱的……”

肖腾从报纸上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向那不胜柔弱地半躺在他房间沙发上的青年。

“能帮我拿杯水吗?”

肖腾替他倒了水,而后道:“还有什么刚没处理到的,不舒服的,记得说。”

毕竟容家是把这宝贝独苗托在这儿休养的,让人知道他差点跟着被打死,这事情还真消停不了。

即使肖腾这样心如钢铁,对于他为自己而受伤这件事,也微微的有些心虚。

青年突然道:“我脚趾痛……”

“怎么?”

“踢人踢得太狠了,好像有点伤到大脚趾。”

“……”

容六把脚放到他腿上,非常纯真无邪地望着他:“可以帮我按摩按摩受伤的脚趾吗?”

肖腾看着那居然很白皙干净的脚掌,说:“要不要砍了比较省事?”

容六花容失色道:“不要虐待我,求求你不要砍我的大脚趾!”

听他这么轻易地求饶,肖腾心头隐隐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容六楚楚可怜道:“不然以后我就不能穿人字拖了。”

“……”

肖腾只想拿水晶杯一下子敲死他。

“说来,谁搞的事,查到了吗?”

肖腾翻着报纸:“还没,不过很快。”

“不好奇是谁想对付你吗?”

肖腾眉毛微微一皱:“有什么可好奇?想我死的人多着呢。”

“为什么?”

“他们讨厌我啊。”

容六又问:“哦?是吗?为什么?”

“因为我是个恶人。”

“啊……”容六在沙发上压着抱枕,撑住脸颊,“真意外,你很有自知之明嘛。”

“……”

肖腾不置可否,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还以为你会说他们坏话呢。看来你不仅对自己有正确的认识,而且勇于承认啊。亲爱的,我更仰慕你了。”

肖腾轻微哼了一声,无动于衷地继续看他的报纸。

把报纸前前后后都看完了,青年还没有离开的意思,肖腾说:“没事就快去睡。”

容六叹了一声,站起身来,缓缓往门口走去。

他不仅走得慢, 还故意很可怜地走得一跛一跛的,看得肖腾很想打断他的腿。

肖腾冷冷道:“你这么喜欢当跛子?要不要我成全你?”

容六露出受惊的表情:“天了噜,亲爱的,你对于对你好的人,是这么狠的啊?难怪都没人敢要你。”

说完他又拍胸笑道:“不过我不怕,我要了。”

“给我出去。”

磨磨蹭蹭走了一段,他又好像被什么绊了一样,非常生动自然地“意外”摔在肖腾的床上。

“哎哟……”

“……”

“我好累哦,就让我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肖腾沉着脸过去,拎住他的领子。

“回你自己房间去。”

容六翻来滚去,索取爱抚的猫咪一样:“不要啊……”

肖腾咬牙拎住他的后颈要把他丢出去,他就满床扑腾。

“不要嘛不要嘛……”

“出去。”

容六说:“亲爱的,我都受伤了啊,不能得到温柔一点的待遇吗?”

肖腾毫不心软,俯身用双手抓住青年的肩膀,无情地想把这家伙扔出门去。

手上刚一用力,不想容六突然出手擒住他胳膊,借势一个翻身,就将他压在身下。

肖腾心下一惊,不多思考,反应迅速地用胳膊肘狠狠顶住青年的胸口,好让对方失去力气。

两人靠得很近,足以感受得到彼此的鼻息。在这令肖腾抓狂的近距离对峙里,容六像是笑着叹息:“亲爱的,你这样,我要死了。”

肖腾待要勃然大怒,又不好怎的,只能更加狠狠用力肘击他的胸口,而后听到容六说:“我真的要死了。”

青年的声音还带着笑,脸色已经发青。

肖腾突然想起苏老医生说的:“容六身体不好是真的。”

当下他略微有些吃惊,但脸上没有波动,只冷静地问:“你又怎么了?”

容六笑道:“我心脏不是很好,所以不能受太大的外力冲击……”

“……”

真该死。

肖腾立刻放弃对峙,松手起身:“要叫苏老医生来?”

诅咒归诅咒,这家伙如果死在他这里,那麻烦不是一般的大。

“不用……”容六仰躺着,闭着眼睛,气喘道,“让我先歇一下。”

肖腾只觉得无话可说,也无计可施。

简直了。

有什么能把一个满身弱点的家伙扔出去,但又不弄伤他的办法啊?

有时候神勇无敌,有时候又不堪一击。这家伙到底算是什么属性?翡翠做的榔头?

青年一动不动地躺在他深色的床单上,显得皮肤愈发白皙,有种不健康的脆弱的透白。

肖腾在一边看着,有点狐疑他会不会随时仙去了。

过了好一阵,青年才慢慢睁开眼,而后望着他,微笑道:“亲爱的,今晚就让我睡在这里嘛。”

肖腾斩钉截铁地说:“滚。”

“地上也行啊。”

“……”

“就是想离你近一点嘛。”

“……”

“伤患一个人待着也太可怜了吧,是吧?”

“……”

“要不我打电话问问我……”

肖腾说:“行了,你就在那沙发睡吧。”

让容家知道容六受伤,他就有点自找麻烦了。虽然说,真要跟任何人对着干,他都没什么可怕的,但跟一个强大的盟友生出不必要的嫌隙,那显然不是智慧的做法。

于是容六真的在沙发上,挺满足地裹着毯子睡了。

有那么一刻,肖腾稍微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无情了?

但随即他就放弃了那点反省。

愿打愿挨,有舒适的地方不去睡,偏要窝沙发,那不是容六他自找的吗?

怪得了谁呢?

是吧。

次日清晨,生物钟又早于闹钟一步唤醒了他。肖腾起身穿好衣服,而后对着沙发上那裹得紧紧的一条蚕宝宝说:“起床了。”

过了数秒,青年从毯子里露出年轻的,头发乱糟糟的脑袋,睡眼蒙眬地笑道:“早安。”

“今天要上班,还是休息?”

容六立刻说:“我没事。我跟你去公司。”

抛去某些方面不提,他真的欣赏容六这样的帮手。

“算了,你在家休一天吧。”

不管怎么说容六都是受伤了,还是得象征性的歇歇,免得一群人看到这家伙手上的瘀青又要大惊小怪呼天抢地。

他也不好太刻薄,一次性把人用得太厉害,毕竟这是容六啊。

至于他自己,自然是雷打不动要去工作的。

临出门,肖腾顿了一顿,又说:“昨天的事,谢谢你了。”

容六笑道:“不客气的。”

“我不欠你人情。”

青年望着他:“哦?”

肖腾说:“你可以提个要求。我看情况考虑。”而后他又立刻警告道:“别过分啊。”

容六瞪大眼睛,说:“我想想啊……”

“我去吃早饭,你慢慢想。”

还没走出房门,就听得容六在身后说:“我想到要什么了!”

“……”

肖腾转过身,面无表情地说:“什么?”

他预备好了,容六胆敢说出什么不像样的话,他就立刻赏他一拳。

容六说:“晚上能一起看电影吗?”

肖腾皱眉道:“什么?”

“看电影。”

“……”

“是说我俩单独去看个电影。”

“……”

这完全不是他预料中的要求类型。

肖腾看了那一脸认真的青年一会儿,说:“随便你。”

青年笑了,简直灿若春花。

“那你有什么特别想看的片子吗?”

“无所谓,都不想看。”

容六笑道:“好,那我就去订票了。”

“随你……”

“等弄好了我告诉你场次时间,我们在电影院门口见,好不好?”

“没差……”

青年像是十分雀跃,简直快乐得要转圈圈一般。

见了鬼了。他真是不明白这些年轻人。

这日工作到下午,肖腾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肖腾对那电话号码皱了皱眉,而后接起来:“什么事?”

“肖先生,有凌梅的消息了。”

肖腾突然全身僵硬。

在那么短暂的几秒时间里,他的耳朵都在嗡嗡作响。

那个名字犹如一个惊雷一般炸在他耳边,令他的耳膜都有了一种隐隐的痛楚。

那种嗡鸣声淡去的时候,他又听见那人在说:“她现在就在T城。”

他聘来的,替他追寻凌梅下落的私家侦探,大部分时候他都觉得对方是在白领报酬罢了,而现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清晰得无比真实。

“我有她现在落脚的地址,和联络方式,肖先生,您打算见她吗?”

肖腾西装革履地站在咖啡厅门口,推开门之前,他不由自主地做了件与如今的他非常不配,非常幼稚的事,他正了正自己的领带。

他从未这么紧张过。

他甚至于,一度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紧张了,然而他如此的紧绷,失措,简直像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一般。

推了门,他慢步踏进去,他非常小心地,谨慎地,犹如生怕惊醒了一个梦境一般。

女人在窗边端坐着的背影,还是那样婀娜,纤细,娴静。她依旧将头发盘起,穿着她一贯喜欢的旗袍,从领子里露出半截雪白的脖子。对他而言,这背影简直一度蕴含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美好。

他觉得喉咙有些干涩。

他开口叫她:“凌……”

女人转过头来。

犹如上百次的,在他梦中的那个回眸一般。

温婉的面容,微笑起来一边浅浅的酒窝。

她其实已不复年轻,但在他眼中美貌依然。岁月只在她身上留下的淡淡的痕迹,她一如他记忆中的那般雅致,迷人,若即若离。

她说:“肖腾?”

“嗯……”

凌梅微笑道:“你长高了,也长大了。”

“……”

他已经三十来岁了,在她面前,在她心中,还是有如当年的少年一般。

他在她对面入了座,她又开口:“听说你在找我?”

“嗯……”

“找我做什么?”

肖腾说:“你过得还好吗?”

凌梅微微一笑:“我吗,一直不错呀。你呢?”

“我也还好。”

沉默了一阵,他近乎莽撞地说:“我后来结婚了……有了几个孩子。”

“哦……”凌梅笑道,“那很好。”

“再后来离婚了。”

他等着她的反应,而凌梅只是静静的,并不多追问,说:“那可惜了。”

“……”

一时间里肖腾不知道说什么。

似乎所有的言辞都不妥当,有的太轻薄,有的太无趣,有的毫无意义,有的又过于沉重。

凌梅微微垂着头,搅拌了一下杯中的咖啡,而后道:“说真的,我不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

她说得非常温和,声音柔软,但又有种疏离的冷淡。

肖腾说:“我一直,没能忘记你。”

凌梅望着他,依旧是那种浅浅的,恰到好处的美丽的微笑。

“那时候分开,是因为我们做不了主。”

“……”

“而现在不同了。”

是的,某种程度上而言,他自由了,他也足够强大了。他也许可以拿回一些自己一直放不下的东西。

凌梅突然淡淡地说:“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

她转动了一下无名指上熠熠生辉的戒指,说:“若要说你我的不同,那就是,我并没有离婚。”

肖腾挪开视线,道:“这都不是问题。”

凌梅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可怜。”

“什么?”

“你怎么就这么傻呢?”

“……”

“你觉得,那时候,我是真心爱你吗?”

“……”

“别傻了。”

“……”

“我为了那笔钱而已。”

“……”

“我知道他们会不惜代价让我离开你,肖家人一贯很大方。”

“……”

“我只是想不到,你会记挂了这么多年。”

她用略微怜悯的眼神看着他:“都过去了,别再想了。”

肖腾有点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出店门的。来时阴霾的天气,这时已经下起大雨来了。

他没有撑伞,直接走入倾盆的雨幕中,以一种无所谓的,也无所畏的姿态,大步迈向司机停在路边的车子。

他弄错了。

原来从未有人真心爱过他。

他听得见雨的声音,自己心跳的声音,所有的声响都变得不合理的清晰。

他一如既往的高大,有力,没有什么事情能动摇他。

他拉开车门坐进去,走神的司机才惊觉他的到来,吓了一跳,忙问:“肖先生,现在去哪里?”

过了一阵,他才说:“随便。”

“……”

失职的司机不敢再多问,在这雨中便开车上路了。

车子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行驶,肖腾挺直背坐着,面无表情。

他望着车窗之外,雨中来来去去的,一晃而过的行人们,蝼蚁一般;各种各样浅薄的花哨的背景,无聊的灯箱广告,影院的巨幅海报……

他这突然才想起,容六说过要等他的。

而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回过神来,他对司机说:“去金逸影城。”

一场雨把这街上闲逛购物的人群都淋跑了,电影院门前也十分稀落冷清,但肖腾老远就看到有个人站在那里。

檐下原本也算可以栖身避雨,但因为风大,躲在这里一样免不了被浇得一头一脸的命运。

因此青年湿答答的,模样略微狼狈。

见他走近,青年慢慢瞪大眼睛,露出一个即使在雨中也明亮灿烂的笑容,而后道:“你来啦。”

“……”

“我还以为你不想来了呢。”

肖腾撑着伞,在与青年隔了几步的地方站着。

他不是很想走近,也不打算多说什么。他的心中一片淡漠。

“之前买的票过时间了,现在再买新的吧,你想看什么?”

肖腾说:“回去吧。”

“……”

青年看着他,突然说:“肖腾。”

“……”

“我是真心的。”

“……”

“真的。”

“……”

“也许你不相信,我在这之前,没试过对任何人认真。”

“……”

“所以我不太有经验。”

“……”

“可能我们之间的开头,并不好,你也不喜欢。”

“……”

“但我会给你好一些的以后。”

“……”

“我是认真的。”

肖腾面无表情地望着这年轻的男人。那过于白皙的,透着湿意和冷意的面孔,那双漆黑的,深不见底,又像是能随时燃烧起来的眼睛。

这次他说:“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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