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山是荒城不远处的一座沙粒堆积而成的山,那山上风出奇大,人只要一误入便会在风沙中迷路,由此而称风沙山,且那山上还有着吃人的沙蝎群。
荒城有言:一入风沙山,如入地狱海。
“在那之前,先将他千刀万剐后丢入沸水中。”
冷漠的语气说着残忍的处罚,逄阳绫却连眉头也未皱一下,仿佛这样的事已经做过千百万遍,熟悉得无法再熟悉。
她的确是无情残忍的,阿蔚从未见过她这一面。
虽见过她杀人于无形,但却从未感到如此心惊肉跳,明明是对别人的处罚,感觉像是用在了自己身上。
前些日子和逄阳绫相处几乎就要沉溺在她的温柔里,她不会错怪他任何事,反而还给予他莫大的殊荣,照她的说法。
“只要你乖乖地待在我身边,便是横着走也无碍。”
他不知道她为何会对他如此宽容,分明他们才刚见面没过多久。
他从来都没有读懂过她,就如现在,突然将他叫来此处,不是为了将他关在暗牢,而是让他跟在身边,让她目睹她这般真实冷血的一面。
他确实有些怕了,不是怕被关在暗牢,而是怕被她用那般冷漠残忍的话语对待,眉目半分柔情也没有。
站在一侧静静看着她,紧盯着她近乎完美的侧脸,她在面对他人的时候比与他相处时多了几分煞气和冷意,充斥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气质,一时忘却了惶恐,看呆了。
逄阳绫的命令下达,黑衣人立即要把商贩架起来抬出外头行刑,刚被抬到牢门,哀嚎谩骂的商贩忍痛紧抓生锈的铁杆,大叫道:“我说,我说,别杀我!!”
“把他放下。”
逄阳绫懒懒地转过身看向商贩,他被两个黑衣人毫不留情地抛在地上,重重摔了下去。
他叫了几声,被绳捆着侧躺在地。
看向逄阳绫的眼神充满恨意,这次却不敢再胡来,他听闻过眼前这位杀神将军的狠厉,刚才也阵阵切切感受到了。
他不想被千刀万剐丢进沸水,也不想明日被放血丢上风沙山。
“我说,我都说,那人来到荒城后便来找我接头,我偷偷把他混进奴隶里带回家,然后藏在暗室里,后来他要走,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啊。”
逄阳绫面无波澜,“没了么?”
“没、没了。”
“接头?是谁派你到荒城当他的接头人?”
“不知,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只见过他一面,他蒙着面我也不知他是谁。”
“来人——”
“等等!我还有,我知道你们要找的人买通了城门守,其他的我什么也不知道了!饶命啊!”
语毕,逄阳绫瞥了狖夜一眼,后者立即单膝跪下,“属下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军棍五十。”
“谢主子饶命。”
“处理了。”
“诺。”
逄阳绫重新牵回阿蔚的手,带他走出牢房,才刚踏出牢房没走多远,身后就响起震耳欲聋的惨叫声,凄惨嘶吼,不过瞬间戛然而止,紧接着以一声重重地闷向结束。
两人走到暗牢门口,已经是傍午,天空铺了一层金黄彩霞,晕染在两人身上。
阿蔚走得心不在焉,他还在思考逄阳绫为何要将他带过来。
走神时身边的人突然停下脚步,松开手,侧身面对着他。
他比她高了一个头,她仰着头望进他的蓝眸里,意外的没有从中读出害怕,“你不怕吗?”
“不怕。”他摇头,“主人做事自有道理。”
“若我只是想杀他呢?”
“那也是他该杀。”他没有犹豫地回答。
显然,话语间无条件的偏向与信任取悦了逄阳绫,重新牵起他的手。
“跟在我身边,就要习惯这一切。”
“诺。”
出了暗牢后,逄阳绫带着阿蔚出府,荒城没有宵禁,傍晚时街上依旧热闹,来来往往行人时不时被牵手同行的两人吸引目光,偷偷打量。
牵着人进了一家较有名的酒楼,挑了二层靠窗位置坐下,阿蔚的动作有些拘束,端坐在对面直着腰,两手也乖乖交在一起放在桌下静静坐着。
反观对面的逄阳绫,她面无表情地靠在椅背上,手肘搭在把手,微微向右靠,整个人坐得舒适懒散。
见阿蔚乖孩子的模样,心中觉得好笑,并未说什么。
唤来店小二,“阿蔚想吃什么?”
“奴都可以。”
逄阳绫不强求,随意点了几个菜,将视线转回阿蔚身上时,发现他又走神了,目光正看向窗外。
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准确捕捉到一家做糖人的店,那糖丝在小贩手中如同施了法一般不过一会儿便成了栩栩如生的蝴蝶。
眉毛微挑,她问:“你喜欢?”
“嗯。”正看得入神有人问他下意识的回答,猛地回过神才涨的脸红,忙道,“奴、奴……”
他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沉默,被主人发现他喜欢的东西,心中莫名升起了些许羞赧。
上菜后逄阳绫像往常一样时不时给他夹菜,特别是肉,“多吃肉,你太瘦了,睡觉时容易硌着。”
话音刚落,阿蔚立即剧烈咳嗽起来,脸又一阵发热,主人也、也太过孟浪了,这可是在外头,说得些狼虎之词。
逄阳绫皱眉给人倒了杯茶,“小心些,怎地吃个饭还能咳起来?”
“对、对不起。”
“行了,莫要向我道歉。”
待阿蔚缓和喝下几口茶后,逄阳绫不太放心问:“可好些了?不然去把侍医叫来。”
“好了,不用叫侍医。”
“嗯,慢些吃,菜肉不会跑。”说完又往他的碗里夹了块肉。
阿蔚尴尬地埋头吃饭,头也不敢抬,看着碗里越堆越高的肉,他认命往嘴里塞,脑袋里回响的话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你太瘦了,睡觉时容易硌着。”
脸上热意似乎越升越高,就连身体也似乎发烫了起来。
还好主人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否则他真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不可!
阿蔚不说话,逄阳绫时不时说几句,她本就不是话多的,想起暗牢的事时她也安静下来,两人默默地吃饭,气氛却是和谐。
阿蔚最先吃饱,他见逄阳绫在沉思便未打扰,静坐在原地,无聊了便四处打量着周遭。
这家酒楼装潢是典型的大漠风,以土黄为主,绿植也是在荒漠常见的仙人掌,所用的碗筷眼观质量也是普通人家用不起的。
在这儿用餐的人身份必然不凡。
接着阿蔚突然与一人对上了视线,他顿时瞪大眼眸,红润的俊脸瞬间变苍白,窒息与后怕从脊梁爬升,每寸肌肤似乎沾了刺骨的寒意。
他、他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