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发擦干后,气氛忽然变沉默。
阿蔚手上捏着毛巾,苦恼想着若是主人要求侍寝该怎么办。
那种事情他没有经历过,除了那次……
想起不好的回忆,手上动作攥得更紧了。
逄阳绫将兵书放回原来的抽屉,“书我就放在这儿,你若是想看拿出来便是。”
话音刚落,阿蔚目光落在自己的脚尖。
心想着主人好生大方,待他如此好。
而他却没能对主人全心全意,在侍寝上有所犹豫。
愧疚的情绪涌了上来,可、可这种事情要如何跟主人开口,还是要等主人吩咐?
思绪乱成揪在一起的麻线,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毛巾被逄阳绫接过来,“你先到床上躺着。”
高大的身躯一震,俊脸霎时红透。
听话地朝床走去,没注意到自己同手同脚,脚步故意放得很慢,脑子却已经炸成一团。
乖乖躺好待逄阳绫过来后,烛火已经被灭掉。
感受到她躺在他身侧,熟稔地牵起被窝里的手,在他耳边道:“睡吧。”
方才在脑海演习千百万遍应该如何应对的阿蔚这下更羞得无地自容。
主人根本没那般想法,他却……
脑袋晕乎乎的,胡思乱想直到后半夜才睡去。
有了阿蔚在身侧,逄阳绫同样睡得好。
阿蔚跟逄阳绫在府内住下了,阿蔚不再像刚开始那般容易被吓着,伤处在上好药物的作用下好得迅速。
逄阳绫并不要求他做任何活,没事儿做一般都会乖乖呆在她身边。
可她给他的特权实在是太明显,放在府里可以说是纵容他也不为过,无论他想看什么书,只要偷偷瞄一眼便能被她发现,然后很快那本书便会到自己手中。
似乎在她的眼里,他藏不住任何小心思,那双漆黑的瞳孔有时会直盯着他眼睛看。
不带任何情绪,单纯欣赏。
可他总觉得不适应,仿佛在这样炙热的目光下每分每寸都被她看透。
她对他的好让他有时会忘自己只是个奴隶。
坐不住的时候他便会主动到外头去找找有没有活干,除了这些。
唯一还让他有些在意的是主人连日下来并没有任何暗示性的举措,也没有对他做什么,只是睡觉的时候牵着他的手。
难道他的作用只是单纯陪着主人睡觉?
不知他该高兴还是难过。
阿蔚不止一次思考这个问题,思来想去后恍然坚定了。
既然主人喜欢让他陪睡,那他乖乖陪睡便是,这样他也不显得那么没用不是?
虽然这般想着,他还是有些心虚,最终也猜不透主人的想法,干脆安守本分就好。
逄阳绫这边接连几日都没有收到关于叛徒的新消息,狖夜查得没有进展,能藏得连狖夜也翻不出来,那叛徒还是有几下子。
带着阿蔚让他逐渐习惯跟在她身边,消除他的一些惶怕后,便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公务上,偶尔考考他兵书的内容,教他练剑。
这日两人正在书房内,一人在处理公务,一人在看书,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
狖夜行礼后站在原地,看向软塌上沉迷于书海的男人,又看了一眼逄阳绫,“主人……?”
“不必理会他,有事说。”
心中虽有疑惑,却不敢忤逆命令,“诺。”
“前几日属下派人暗中跟随的商贩,有了新情况,先是在他家中发现有密道,待我们的人潜入探查时发现里头已经空荡荡,留有一张被遗弃的信件,而那商贩准备出城,形迹可疑。”
从黑袍中掏出信件递给逄阳绫,逄阳绫缓缓打开看,一行字的字迹眼熟:
[助他藏匿,适时将人送出荒城。]
“如今那商贩呢?”逄阳绫问。
“已被属下捉拿,等候主人吩咐。”
逄阳绫沉默片刻,将信件收起,“准备一下,我亲自去审问。”
“诺。”领命后狖夜退下。
逄阳绫目光看向软塌上的人,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丝毫没有被方才他们的谈话影响到。
嘴角不禁勾起,走到他身边将书抽出。
满意地看见他面上惊讶,而后又惶恐的神情。
他专注于看书,不知主人何时走到了身边,吓得连忙想要跪下,却被她拉着。
“主、主人?”
“跟我出去一趟。”
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将他从不上不下的姿势拉起来。
“诺。”
*
暗牢。
阴冷的风从暗牢最深处吹出来,夹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两边墙壁挂着壁火,却依旧显得昏暗,一股寒意令人直从脚底窜上心头。
阿蔚一言不发地跟着逄阳绫,直到发现各种各样的刑具和一间间牢房时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唇色逐渐变得苍白。
主人是不是要将他关起来了?
他究竟哪里惹得她不喜了?
阿蔚想不通,恐惧感充斥着整个心脏,剧烈跳动,被逄阳绫紧握的手也出了汗。
他们身后还跟着一群穿得黑黢黢的人,黑帽遮盖半张脸,让人愈发觉得情况不大对劲,稀乱的脚步声像是踩踏在他的神经,每走一步,害怕就多几分。
感觉到身边的人情况,温热的手心变得微凉,逄阳绫停下脚步,侧头看向他。
“很害怕?”
阿蔚抿嘴,说不上话,听她声音逐渐变得冰冷:“说话。”
“怕。”他回答。
他记得主人说过不能向她撒谎。
“有我在,不必怕。”
话音一落,逄阳绫便只当他胆小,继续往里走。
跟在她身边的人必须要改掉胆小的毛病,总该要让他习惯血腥和她的杀戮。
她的话是何意?
阿蔚又急又怕,生怕那些锋利残忍的刑具下一刻便会用在他身上。
干脆移开眼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可怕的东西。
逄阳绫将他带入一间牢房,牢房里有人,他衣裳破烂,身上带了伤,正缩在角落发抖。
“将他绑起来。”
身后的黑衣人立马行动,将商贩绑了起来丢在逄阳绫面前。
她暂时松开阿蔚,右手摊在身侧,立刻有人送上鞭子。
顷刻间气氛骤降至冰点,气压低得可怕。
“人藏哪儿了?”她问。
商贩往旁吐了一口唾沫,“我不知道!”
逄阳绫不再问,直接用鞭子在他身上抽打,极有技巧地转挑疼痛的地方打。
片刻后商贩嚎叫着疯狂挣扎,在地上如同蛆一般扭动。
“现在知道了吗?”
那人咬牙,死活不松口:“不知道!”
逄阳绫视线朝旁边一看,黑衣人示意上前将商贩的躯体支起来,强制把脸掰正。
而逄阳绫不紧不慢地将鞭子递给身边的黑衣人,接过干净的手绢捏在手心。
声音毫无感情地在牢房里响起:“明日正午把他送去风沙山,将四肢砍了丢进沙蝎群里,生死不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