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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章:王都与小镇,剑与剑

吴正沉默着,但沉默只是暂时,他用以与沉默的伤兵对抗的必不是沉默。

“他们的武器是急征军的身份,这身份代表了许多东西。如果我们对这种身份动手,会引起民众的同情和愤怒。”他自语着。

“那么……”他微笑,“只要为他们换一种身份,一切便都不是问题了。”

莫里静静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

“找一些人,伪装成他们。”吴正指着窗外楼下的队伍,“要让他们变成盗贼、强盗、杀人犯……总之,让他们变成恶徒。然后……那便是王都治安官的事了。”

“是。”莫里躬身退下。

“不过这些急征军倒很令我意外。”吴正嘀咕着,“他们只不过是一群没受过训练的贱民,战场上用来牺牲掉的充数兵,但这几天他们的表现……”

莫里静静地立着,等着听主政官大人的分析。他心中自然也有一些分析,但他知道自己只要在心里想一想便好,主政官大人睿智的头脑不需要自己的补充。

“一定有老手在背后指点他们,甚至是指使他们!”吴正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必须给他们教训!”他厉声说,“把这些人的背景挖出来,至于他们本人,一个不留地处以极刑!我要让所有试图冒险的贱民知道,与主政官作对,不论他们拥有怎样的后台,等待他们的都只能是灭亡!彻底的灭亡!”

“是。”莫里点头。

吴正望着窗外,心中在思索着沉默的伤兵们背后的“老手”。一个个政敌在他心中起伏交替,但他却并未想到,将行动准则教给伤兵们的只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年轻人。

他也不曾想到,那年轻人是一颗将要发芽的种子,当其长大,压在其上的顽石不管有多么强大,也终将会被击碎、推倒。

这一天夜里,沉默的伤兵们的营地周围一片安静。

治安军以搜寻盗匪为由搞起了宵禁,封闭了一切王都人能与营地中伤兵见面的通道。

然后在这一夜里,王都许多地方都发生了耸人听闻的治安案件:

有一个独眼而穿着破旧军装的男子袭击了一位老妇人,夺走了她身上所有的钱,撞断了她半边肋骨。

有一个腐腿穿旧军装的男子,将一个姑娘拖入了一条小巷,残忍地施暴。

有一个少了条胳膊穿旧军装的男子,用斧头劈开了三个年轻人的脑袋,抢走了他们随身的贵重物品。

诸如此类。

一夜之间,王都轰动,民怨沸腾。而第二天,便有传言在城市中蔓延——那些远道而来的急征军不是什么英雄,而是恶棍,在敲诈国家不成之后,便盯上了王都的百姓。

有人惊恐,有人愤怒,有人疑惑,有人压根就不信。

第二天的夜里,又有许多案件发生。被殴打的男子,被污辱的姑娘,被夺去惟一财产的老人,他们在第三天早上挤满了治安军的大厅,或愤怒大叫或痛苦哭泣,要求抓到凶手,还王都以太平。

此时,沉默的伤兵们正静静站在主政厅的门前。因为治安军这几天的隔离,他们没能与普通的民众接触,也不知道王都中发生的种种恶性案件。

而在这时,王都治安官带着他的军队,带着许多愤怒的民众,公开搜查了伤兵们的营地。在那里,他们找到了被杀者的贵重物品,找到了被劫者丢失的财物,甚至还找到了被辱姑娘的亵衣。

民众愤怒了,他们没想到,他们同情的、爱护的、支持的伤兵们,竟然是这样一群极恶的匪徒,可恨的流氓!

此时,治安官流露出了为难的情绪:

他们毕竟是曾为人类而战的勇士,毕竟曾为了人族面对妖族,保家卫国。他们平时看起来还算老实,没有足够的证据,如果逮捕他们,怕引起所有急征军的不满……

民众于是更加愤怒,他们大声质问,狂叫着指责。鉴于群情激动,治安军怕生出事端,所以从这天起,便开始将伤兵们“保护”了起来。

于是丘力发现,从这天起,总有数百名治安军跟随着他们,禁止任何人接近他们。而那些原本充满了善意的民众,在远远望着他们时,眼中却流露出畏惧与憎恨。

甚至有人会大声咒骂他们,大喊着要他们血债血偿,或滚出王都。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

几天后,王都的民怨积累到了可怕的程度,有许多人跑到治安厅前示威,指责治安军不作为。这终于惊动了日理万机的主政官,在了解了事情的严重后,主政官吴正大人当机立断,要求治安军逮捕伤兵,还人民公道。

万众欢呼。

于是,先前“保护”着伤兵的队伍,便转而变成了逮捕伤兵的队伍,他们向着静坐在皇宫禁区前方的伤兵们冲了过去。

“不许反抗!”带队者大吼着,“否则格杀勿论!”

“我们犯了什么法?”丘力大声质问。

“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带队者叫道。

“我们只是静静坐在这里,我们并没有闯入禁区!”丘力大叫。“我们是曾为人族而战,为人族牺牲的战士,你们凭什么逮捕我们?”

“你们只是一群恶棍而已!”带队者冷笑。

极远的地方有民众围观,人们激动地大吼着,支持着治安军的行为。而这时,有几个陌生的面孔混入了伤兵与治安军冲突的人群中。

他们身上也有残疾,或是缺耳朵,或是少眼睛。他们身上带着早准备好的铁棍,将几名治安军打得头破血流。

于是治安军的带队者也毫不留情地开始反击,于是一个个肢体不全的伤兵浴血倒下。

而最初动手的那几人,却带着铁棍,悄悄地消失在小巷中。

丘力看到了那些人,但他没办法阻止他们的到来,没办法阻止他们趁乱动手,也没办法阻止他们逃走。治安军仿佛看不到那些人,只知用刀剑向伤兵们招呼。

一个个战友痛苦地倒下,丘力也被打了两棍。他终于愤怒,狂叫着抢过一个治安军的剑。

失去了右臂的他,并没有失去强壮。他的力量大得惊人,虽然左手用剑完全不熟练,但凭着强大的力量,他轻易砍倒了至少六个冲向自己血泊中战友的治安军。

“弓箭手,弓箭手!”带队者不敢向前,于是大声呼唤。

早就做好了准备的弓箭手队伍冲了过来,乱箭之中,丘力半跪在地上。

他胸膛和腹部都插着箭,血顺着伤口流下,在地上积成一片。

他喘息着,看到几个治安军正冲向倒地的战友,在补刀。

他狂吼着站了起来,冲过了过去,将几个治安军全部砍倒在地。

“那个家伙很凶悍啊。”

皇城禁区一座小楼中,吴正立在窗前,望着丘力。

“恐怕是正规军的人,混进急征军伤兵里,有什么图谋。”王都治安官在旁说道。

“这么说他一定是首领了。”吴正冷笑,“你的治安军显然训练不够。”

治安官的脸色红了红。

“他必须付出更大的代价。”吴正说,“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胆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的人,不仅会害死他自己。”

“是。”治安官点头。

王都中发生的大事,遥远的圣盾镇中无人知晓。

铁匠铺中一个沉默的年轻人,每天在叮叮当当中度过着时光,用两个月的时间终于打造出一把细刃剑。这把剑并不同于大陆上任何一个国家的剑式武器,它细而坚韧,可以被弯曲成惊人的弧度,似乎那并不是一把剑而是一根柳枝。

铁匠们惊讶地看着那剑,不敢相信它会拥有什么杀伤力,但当安文一剑将捆成大腿粗的柴捆斩断时,铁匠们都发出了惊呼。

“真是一把好剑!奇怪的好剑!”老铁匠赞叹。

“您觉得这把剑可以卖到怎样的价钱?”安文问。

“如果把剑柄的纹饰做得再好些,卖给镇上有钱的公子哥,五十个金币不在话下。”老铁匠说。

“能不能麻烦您帮忙?”安文问。

“没问题。”老铁匠点头。“不过如果成交,我要抽五个金币的报酬。”

“可以。”安文点头。

这把剑最终果然如老铁匠所说,被一位有钱的公子哥买了去。公子哥并不需要剑,因为他身边有足够多的保镖,而他本人又不用上战场。之所以买它,只是为了装饰,只是为了炫耀,为了让漂亮姑娘多看自己几眼,在自己挥舞长剑斩断粗木棍的时候,多发出几声惊叹。

但那四十五个金币,却足以让安文熬过今年的税收,再为丘家添置一份过冬的口粮。

安文在收到钱时兴高采烈,满心憧憬。

公子哥打量着安文,略有些好奇地问老铁匠:“剑是他打的?”

“是的。”老铁匠急忙向安文介绍:“这位是治安官的公子,快行礼!”

为了那四十五个金币,安文不得不向这位一身浮华气的公子哥低头。

“听着。”公子哥说,“我不希望镇上再有其他人拥有这样一把可以吸引人目光的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安文皱了皱眉。为怕对方看到,他没有抬头,所以他的目光只能到达公子哥胸部的位置。他看到公子哥胸口佩戴着家族徽章,这代表治安官一家是本地古老的贵族,也代表对方说的话,自己这个平民必须无条件地服从。

“那是自然。”老铁匠替安文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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