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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初见

这府里最大的福气就是伺候王爷伺候的好,被收做通房,若还能生下孩子,说不定能得了诰命,做不了侧妃做个夫人,那也是小老百姓一辈子都赶不上的荣华富贵。世子今年已经十一岁了,再过两年就该张罗着选世子妃的事儿了,在这之前,把服侍的丫鬟收了房,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徐嬷嬷只是看了进忠一眼就冷笑:“这才八九岁的孩子,想那么多做什么呢,去吧。”

小荷也听不懂他们说的大福气是什么,只按照这些日子徐嬷嬷地教导给她磕了头,站起身就跟着进忠走了,出门时候小丫鬟们都还等在院子里,众人看向小荷的眼神各不相同,小荷也难以去区分,只在心中思量着徐嬷嬷的话,想着等见了世子,该怎么服侍呢?到底是好好服侍,还是不好好服侍,这可真是难。

进忠带着小荷出了这宅子,上车往王府去,小荷现在可不敢掀开车帘看着外面,况且进忠的眼神总给小荷阴冷感,于是她只有低眉顺眼地坐在车厢一角,什么话都不敢说。

车很快停下,进忠这才拉长声音:“到了,下车吧。”小荷刚想掀起帘子,又想起徐嬷嬷地教导,急忙上前扶进忠一把:“公公请。”

这丫头,还有点机灵,就是不晓得到底有没有福气,进忠又看了小荷一眼,她头上的头发还没齐肩,只能扎了红头绳,却越发显得她眉黑唇红,这丫头的确长的不错,这会儿瞧着也还机灵,那送到世子那里,真的能够一箭双雕甚至三雕吗?

进忠觉得自己似乎哪里失策了,当时就不该留下这丫头,但已经到了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这百转千回的心思,却也只起了一瞬,进忠就下了车,这里是王府的角门处,进忠带着小荷从角门进了王府,一路也不晓得走了多少层院子,才算到了一所院子跟前,从外面看起来,这所小院很幽静,还能闻到桂花的香味。

进忠停下脚步:“这就是世子住的院子,方才走过的路,你可还记得?以后啊,你要跑腿去王妃王爷那里,可不能迷了路。”

这重重院子,又只走过一遍,小荷怎能记得住路,但她还是对进忠点头:“公公的话,我记住了。”

没看出来这孩子还挺聪明的,没说自己能不能记住路,只说记得自己说过的话,进忠的眉一挑,门里已经走出一个小太监来,看见进忠就急忙上前:“二叔来了,陈嬷嬷在那等您半天了。”

这太监们因着不能娶妻的缘故,和同侪们之间的来往极其密切,有相处的好的,彼此之间称兄道弟,进而称叔伯的颇多,当然也有那相处的不好,彼此之间互相攻击的也不少。

这小太监本家姓柳,家里穷被卖了进王府做太监后,认进忠的结拜兄弟为干爹,因此才叫进忠二叔。府内平常都叫他小福子。

“来了,刘姑姑住的地方,离府内还有段距离,难免来迟了些。”进忠边说边带着小荷进了院子,等一进到院内,进忠就露出一副恭敬神情,让小荷在檐下等着,自己往厢房去。

小荷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院子,这么宽,屋子这么高,院中窗下一溜种着竹子,阶下种了海棠树,海棠树旁边有两棵桂花正在吐蕊,熏的整个院子都是香的。

能在这样的院子里住着,只怕脾气也会很好吧。小荷刚这么想,就听到上房传来一声咆哮:“这药太苦,我不要吃。”

接着一个碗从上房飞出来,掉在地上摔的粉碎,厢房里面已经跑出一个嬷嬷来,边跑边在那说:“我的爷,您这又是怎么了?”

想必这就是陈嬷嬷了,世子身边最忠心的奶嬷嬷,小荷被这变化惊到,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陈嬷嬷已经掀起帘子进了屋。进忠跟在陈嬷嬷身后走出来,却并没进去,只站在小荷身边:“世子体弱,常常嫌药苦。”

嫌药苦吗?小荷点点头:“我不肯吃药的时候,也嫌……”,话还没说完,帘子又掀起,屋内走出一个丫鬟来,看着有十二三岁了,半边脸是肿的,想来刚被打了一巴掌。

“药是苦的,服侍的人也不会服侍,我要你们有何用?”尖利的声音又从屋子里传来,小荷不由吓了一跳,世子脾气这么暴躁吗?

那个丫鬟手中拿着扫帚正在扫地上的碎瓷片,听到这咆哮眼泪又忍不住,但又不敢哭,只能悄悄地用衣襟擦了眼泪。进忠却像没听到一样,只是站在那等候。

陈嬷嬷进屋看见孟澜额头上全是汗珠,脸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忙拿帕子给他擦了额头上的汗,又给他倒了杯茶,轻言细语地哄着:“大哥,先不要生气,这碗药泼了,我们喝另一碗。”因着孟澜现在常常嫌药苦把药给泼了,每次都要备两碗药。一边的小太监忙把药给端过来,又有小太监走出去要热水,好服侍孟澜洗一洗脸。

孟澜看着那些药,还有陈嬷嬷殷切的眼神,疲惫地问:“嬷嬷,这药,要吃到什么时候?”“等你身子骨好了,就不再吃药了。”小太监已经端着热水过来,陈嬷嬷服侍他洗脸,孟澜叹气:“我从懂事起就在吃这苦药汤子,也不晓得吃了多少碗了,但我的身子骨,从来都好不起来,嬷嬷,您在骗我。”

“我没有在骗你,来,把药喝了。”陈嬷嬷从小太监手里接过另一碗药,柔声劝孟澜喝药,这药味如此熟悉,一年都不晓得喝多少碗,可是孟澜却觉得,自己越喝这药,身子骨越糟糕。

见孟澜把药喝了,陈嬷嬷才笑着道:“又来了个新的小丫鬟,大哥要不要见见?”

“不见!”孟澜喝完苦药,只觉得从舌头到喉咙都是苦涩一片,这会儿哪还有什么心情见小丫鬟,陈嬷嬷把碗放下,端起蜜饯送到孟澜跟前:“大哥的心思我知道,不过大哥还是要多见见人,免得以后,手里没人,到时候反不快意。”

“快意?”孟澜已经冷笑,从懂事到现在,一碗碗的汤药灌进来,最没有的就是快意,什么时候不能吃药,能尝到蜜饯真正的甜味,那才叫真的快意,可是现在,这条路漫长的似乎看不到头。

“大哥休要如此想,您要想想王妃临终前的话,王妃为了生下大哥,吃了不少苦头,甚至还……”

“我宁愿我从没被生下来,这样娘就不会死了。”孟澜的记忆中,从没有母亲的印象,所有对母亲的记忆,都是从陈嬷嬷这里来的,在陈嬷嬷嘴里,前王妃是个温和善良的人,会唱好听的摇篮曲,会久久地在摇篮边凝视孟澜,即便此后缠绵病榻,也叮嘱丫鬟们照顾好孩子,在临终前更是把孟澜交托给了陈嬷嬷,反复叮咛,直到陈嬷嬷发誓会好好地照顾孟澜,才闭眼而去。

现在的王妃尽管是孟澜名义上的母亲,但从没温柔唤过孟澜的名字,每当年节时候孟澜去请安,也不过就是坐在那里,照例询问几句,接着就让孟澜回去好生养着,至于自己的父亲,孟澜见的也不多。

如果娘还活着,自己是不是就会像弟弟一样,被王府众人称赞,说大哥聪明懂事十分伶俐,而不是像现在,自己带着一群人住在远离王府正殿的院子里,要走去给王妃请安,还要穿过花园,穿过无数层院子?

“大哥,你不要这样说,这样说,会让我觉得,我对不起王妃。”陈嬷嬷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孟澜也知道,身边这么多人,只有陈嬷嬷是真心待自己的,有许多次,王妃想把陈嬷嬷给调开,都是陈嬷嬷说当年王爷答应过先头王妃,有几次甚至要闹到王爷面前,王妃要在王爷面前做好人,不愿背上刻薄继子的名声,这才让陈嬷嬷留了下来,而除了陈嬷嬷之外,这院内上上下下的人,全都只听王妃的。

孟澜见陈嬷嬷伤心,轻声道:“嬷嬷,我听您的就是,只是这王府,我的话,除了嬷嬷您肯放在心上,旁人又怎会放在心上?”

“所以这回,我让他们给寻了一个刚进王府不久的。”陈嬷嬷的话换来孟澜的冷笑:“嬷嬷,刚进王府不久又如何,王妃她有的是法子让众人都听她的话。”这些话,孟澜都不愿回避小太监们,小太监都听熟了,一个个都当没听到一样,依旧站在那里等候召唤。

“总要试一试,大哥,我年纪渐渐大了,你身边总要再有一个贴心的人。”陈嬷嬷话中的期盼孟澜听的清清楚楚,他不由长声叹息,自己在这府内,有什么资格要别人贴自己的心呢?王妃恨不得自己早点病死,好把世子位让给二弟,而自己的父亲,只记得娇妻幼子,全然不记得自己这个长子,虽说按祖制请封了世子,可直到八岁,才从外面请了先生为自己开蒙,那先生甚至不是饱读之士,不过是屡考不中的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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