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都是刻骨铭心的,因为未知,因为坚强,因为是自己的第一次。
第一次独自在他乡生活、第一次独自在异国过年、第一次独自旅行、第一次打工、第一次失恋……第一次好像是全身心,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味觉,同时感知、同时反应、同时麻木、又同时复活的过程。而后来的“很多次”,都因为“第一次”积累的经验和伤痛,而变得逊色而平凡。
看似光鲜的留学生活,并没有那么容易。看似顽固的我,并没有那么无坚不摧。
第一次在这里生活的我,确实是个胆小鬼。因为语言不通和文化差异,我怕丢人、怕闹笑话。刚来时,不敢和人交流。上课的时候坐在角落一言不发,party时也假装自己是路人甲。
第一次遇到不公平的待遇,我竟没有勇气去反驳。和朋友在餐厅吃饭,那时候我还留着齐腰的长发。而这次待遇的导火索就是这头秀发。为了防止头发落进食物,我会习惯性地把头发往后面甩。没想到这小小的举动,竟引起了后桌的英国大妈很大声地怒斥。她让我停止那个动作,呵斥我影响到她吃饭了。我吓得不行,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去,发现她的桌子离我两米开外。结果她却足足对我吼了半分钟。餐厅里的人都在看我,我怯怯地说了声“sorry”。然后呆呆地转过头来,继续吃我的饭。把尴尬和屈辱连同饭菜,一同嚼进了肚子里。不等菜上齐,我就拉着朋友买单,匆匆逃跑。
第一次遇到酗酒的人,又是一次惨败。我在车站等车,一个看上去乞丐样子的男人走到我面前,直勾勾地盯着我。我闻到一股浓浓的酒精味道,本能地倒退了几步。他突然开始没有任何缘由的,对我破口大骂。周围人来去匆匆,没有人停下来,也没有人为我说句话。我又落荒而逃。
第一次遇到顽皮的小孩,坚强再也撑不住疼痛了。下大雪,我和闺蜜阿惠,正往工作室走。路过几个七八岁的孩子,他们正在打雪仗。他们看到我们,突然异常的兴奋,用雪球疯狂地进攻我们。这还不够,他们还跑到我们面前,把压厚实的雪球用力地甩在我们脸上,然后尖叫着跑开。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我竟忘记了自卫。我帮阿惠拍掉脸上和身上的残雪,看到她的脸被砸得红肿起来。我看到,那么坚强的姑娘竟然流下眼泪。我想她一定很委屈,因为我也一样。
第一次不在家里过年,很寂寥很难过。凌晨1点,从图书馆一个人走回宿舍,心中所有的委屈都在那一刻爆发,我泣不成声。回到宿舍,给父母打电话,我擦干眼泪笑着告诉他们:“我在这里过得很好,非常好,我交到了新的朋友,大家都很照顾我,我又要去旅行了……”
第一次去打工,沉默是最好的坚强。从早上11点,站到晚上11点。在火锅店端火锅,偶尔烫到手,也坚决把锅放到电磁炉上才敢松手。有时候苛刻的中国老板,会因一点小事就骂我们。遇到不好说话的客人,给我们脸色也是家常便饭。非常努力地干上一晚,有时会被之前的打工者骂,那一刻我有种冲动,想把抹布甩在她脸上,然后回家。可我却一言不发,继续干活。
即便这样,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放弃。有段时间我的签证一直出现问题,签证处命令我回国重签,考试也一直不顺利。
英国冬天的日照时间是那么短,每天不到四点就开始天黑,不是刮风下雨就是飘雪。有一天,我正奔赴处理签证的路上,突然收到了父亲的一条微信。他说:“小马同志,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可是你坚决不能做逃兵!一定坚持下去!”听到这句话,我瞬间泪流满面。原来不管我是如何报喜不报忧,父母都能听出我的情绪。他们是会在意我、关心我一生的人。父母在,不远行。而我竟走了这么远。
我跌跌撞撞地往前奔跑,冷暖自知。却也懂得了第一次的珍贵,懂得了那是困难对我的考验,通不过,我就输了。我是顽固的人,不喊累不喊苦。困难逐渐内化进我的心里,它就像天使一样,在我前进的路上给我依赖、给我力量。
我开始交外国朋友,发现他们都很欣赏我会画画,擅长读写。他们觉得我很有才华,我倒也不再羞于展露这些。这迅速成为拉近我们关系的催化剂。上课时,我也不再装聋作哑,老师抛出一个英式的黑色幽默,我也可以顺利接上;走在马路上遇到英国帅哥的搭讪,也可以自然地跟他们周旋几句。
即使是回国后,再遇到什么,只要无关生死,我都不再胆怯。留学和旅行并不会改变本质的东西,不会改变我的初心。现在的我和所有人一样上班、下班、吃饭、睡觉。我也不免落入俗套地想要挣钱。只是,我看待世界的角度,和对待问题的心态,已经明显不同了。
我们来到了这个世界,但不是所有人都真正活过。活的精神是另外一件事。我定义的“活”是有血有肉的:能深切感受到,自己的每个细胞无时无刻不在跳跃;感受到自己对得起回忆、对得起现在、也配得上未来。
是的,顽固的人不喊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