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双杰没有在局里,他去了红边门,然后又去了发现杜仲平尸体的那所公墓。他要到现场亲自察看一下,为什么凶手在“行刑”时间上会发生那么大的改变。
王小虎是找到公墓来的。谢欣见王小虎来,忙竖起食指到唇边,然后“嘘”了一声,王小虎看到此刻欧阳双杰竟然就像杜仲平一样跪在坟前,头抵在墓碑上,双手反剪着背在后面。
王小虎皱了下眉头:“他在搞什么鬼?”
谢欣轻声说道:“不知道,可能是角色体验吧!”
欧阳双杰听到二人说话,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我是想判断一下,杜仲平是摆好了造型之后才被弹珠枪射杀的还是先杀死了再给他摆上的造型。”
王小虎问道:“有答案了吗?”
欧阳双杰点了点头:“有,周小娅的报告上说了,是先摆好了造型才射杀的。不过有一点儿我觉得很奇怪,那姿势并不舒服。作为杜仲平而言,他也没有理由让他摆什么造型他就摆什么造型等死吧?怎么着也该挣扎一下的。”
谢欣说道:“或许他害怕凶手手里的枪,你也知道,现在这些仿真枪真能够以假乱真的。”欧阳双杰微微点了点头,这倒也说得通。
不过他马上就回过神儿来了:“小虎,你大老远撵到这儿来是不是又出了什么案子了?”王小虎把刚出警的事情大抵说了一遍。
欧阳双杰听完以后并没有说话,只是望向远方。
过了一段时间欧阳双杰说道:“他和贺兵、蒋琪无冤无仇的,为什么非得置他们于死地?另外他告诉严小英说他是职业杀手,那是一种什么心理,无所畏地炫耀,那五十块钱根本就不是事儿。其实不管严小英给不给他五十元,他都已经生了杀心,只是有了那五十块钱,他杀人也能够杀得更名正言顺,钱只是个象征!”
“这么说你也认为凶手是个精神病人?”
欧阳双杰说道:“我们的侦查方向与侦查的手段都不一样,所以你得自己去大胆地假设,小心地求证。”
欧阳双杰对于心理学是很有研究的,他相信这几起案子的凶手应该都是精神病人,可又都不是同一个人,这是精神病人的思维与行为的规律决定的。但关键问题是这些精神病人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贺兵的案子在他看来,凶手杀人看似随机,只是与严小英攀谈了几句凶手便起了杀心。为什么凶手正好出现在严小英万念俱灰想要自杀的时候?而凶手并没有问严小英任何关于贺兵的信息,却能够在与严小英分开后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找到贺兵并杀害了他?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凶手早就已经留意了贺兵和严小英,他早已经知道了严小英与贺兵的事情,他是一路尾随严小英到的河边,在严小英准备做傻事的时候他便出现了,然后才上演了严小英“买凶杀人”的那一幕。所以在欧阳双杰看来这个案子并不是偶然的、随机的,而是一起蓄谋已久的谋杀。
凶手杀人的手段确实很专业,来无踪,去无影,一刀毙命,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根本不给警方一点儿线索。这是林城发生的第四起凶杀案了,第一起欧阳双杰把凶手定位为“裁决者”,制造了青石镇的惨案;第二起和第三起,庄大柱的死、杜仲平的死,凶手是“法官”,他自认为是正义的化身,法律的代言人,所以他杀的都是他认为该死的人,他掌握并罗列了确凿的证据。现在是第四起,凶手突然就变了,不是“裁决者”也不是“法官”,而是个“职业杀手”。
欧阳双杰在白板上写下了“裁决者”、“法官”和“职业杀手”,这四起谋杀案凶手的代号。欧阳双杰还是坚信这三个凶手的心理都有着严重的问题,是精神病患者,可是怎么就突然一下子都冒出来了?而且他们为什么会有着这么强烈的暴力倾向?
三个凶手所表现出来的外在特征都是高智商,良好的文化背景,具备极强的侦查与反侦查能力。以他们这些特性来说,彼此之间是不可能建立良好的沟通的。他们的内心世界是相对封闭的,有着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才对。
就在欧阳双杰很是零乱的时候,冯开林的电话来了,他让欧阳双杰到他的办公室去一趟。欧阳双杰马上就想到了王小虎,这个王小虎一定先去了冯开林那儿,把“职业杀手”有可能是精神病人的事情告诉了冯开林。
推开冯开林办公室的门,老肖和王小虎都在。
王小虎的脸上带着尴尬:“欧阳,是冯局逼着我说的。你也知道,除了这一点,我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线索。”
冯开林说:“我听王小虎说你认为又是精神病人在作案?”
欧阳双杰点了点头,冯开林叹了口气:“首先我并不怀疑你的判断,可是这让我怎么向上面汇报?接连四起凶杀案,三个凶手都是精神病人,这些精神病人从哪儿来的?最可气的是他们都具备很强的反侦查意识,难不成他们都接受过专业的培训,是有组织的犯罪?”
欧阳双杰没有说话。
肖远山接着说道:“你看有没有这样的可能,那就是有人故意利用了这些精神病人,教会了他们反侦查的手段,然后引导他们杀人以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欧阳双杰摇了摇头:“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但凡对心理学有些研究的人都清楚,精神病人有一个最大的特征,那就是他们的内心都是独立的,相对封闭的。所谓的独立,就是对一些特定的人或事或物,他们有着异于常人的看法和认识,而这个特定,针对不同的精神问题也是不一样的,这样一来,虽然同为精神病患者,他们却不可能在一些问题上形成共识。其次,他们的内心世界是相对封闭的,举个例子,很多有着心理问题的人,都不会把自己的问题暴露于他人的面前,这也是为什么心理医生必须要为患者保密,而他们所出现的心理问题就是他们封闭的所在,就算同为病患者也是不可能拿出来分享,进行对等沟通的。”
冯开林听明白了:“你还是坚持这三个凶手彼此没有关联,而他们在同一时段突然都一起出现了,还各自犯下了命案也只是一个偶然,对吗?”欧阳双杰点了点头,从理论上讲确实是这样的。
肖远山笑了:“可是欧阳,这个判断估计你自己听了都不一定会相信,这样的偶然是不是有些太不可思议了。”
欧阳双杰苦笑了一下:“是的,所以我现在也很纠结,我也在努力地寻找答案。”
其实在发生“职业杀手”案之前,欧阳双杰存在着再等等的心理,虽然这种想法有些残忍,再有凶杀案发生就会付出无辜生命的代价,可是他需要新的案子,只有那样他才能够从这些案子里找到异同,从而更加准确地锁定犯罪嫌疑人。可是新的案子出来了,却又扯出了一个新的杀人手法以及新的凶手,假如这些凶手都还会作案,那么自己面对的将是三个连环杀人案!这个基数是很恐怖也很可怕的。
想到这儿,欧阳双杰的后背吓出一身的冷汗。
“欧阳,难道就真没可能这些案子都是同一个人干的吗?”谢欣突然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欧阳双杰回答道:“可能性不大,几乎为零,除非……”他说到这儿突然停了下来,眼睛瞪得大大的。
“除非什么?”
欧阳双杰苦笑了一下:“除非这个人是人格分裂者,而且还分裂成了三个以上的人格,但这种情况在现实生活中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当一个人承受巨大的压力,受到巨大的刺激,突破了他能够承受的限度时,就会导致他的思想混乱。为了逃避现实,他会‘创造’出一个或者多个‘自己’,这些‘自己’相对独特,脱离他的主人格而存在。而这些被分裂出来的人格是不为他的主人格所自知的。在心理学上我们称之为分裂型人格障碍。对于这类病人,在心理学领域也是有很大的争议的:一是诊断标准的疑义,也就是说很多专家对这类病人的确诊的标准是不一样的;二是主、副人格之间的关系判定以及副人格之间的内在联系等。”
“主、副人格之间的关系?”
“主人格与副人格其实都是相对独立的,根据研究表明,副人格与副人格之间或者还会有一定的交流与沟通,可是他们与主人格之间是泾渭分明的。也就是说,一个有着人格分裂的人,他是不知道自己有人格分裂的问题的,另外国外的很多实验还证明了一点,那就是副人格不仅仅是虚拟的一个人格化,而且它还存在着现实的意义。假如一个人格分裂者分裂出的一个副人格是个知识渊博的人,那么当副人格出现的时候,他就会付出比常人千百倍的艰辛,让自己真正成为一个知识型的学者。因为专注与专一,所以副人格在这个学习的过程中是事半功倍的,不会为外界一切的因素所影响。”
谢欣张大了嘴:“可他为什么要分裂出这样一个人格呢?”
“刚才也说了,副人格的出现其实是他逃避现实的一种手段,分裂出来的人格是他臆想出来的,他在臆想的时候就会给人格进行一种定位,成为自己最想成为的人。这种人一般都不善于交际,更多的时间都喜欢离群独处,有着很多奇怪的想法,以及顽强的信念,情感淡漠,对人或事没有激情,不易于沟通。”
“太夸张了,也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真是这样,这案子还真就没法破了。就拿我们的案子来说吧,裁决者、法官和职业杀手,这已经是三个不同的人格了。他们之间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高智商,极强的反侦查能力。如果再多几个不同的人格,然后不同的人格又再进行作案,我除了善后,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所有人听完后都沉默了!
办公室的白板擦得干干净净,欧阳双杰拿起蓝色的水笔在上面写下了:分裂型人格障碍者。然后打了三根竖线,写下“裁决者”、“法官”和“职业杀手”。放下笔,他抱起手靠在办公桌边,望着白板。
“老师,云都那边的案子陷入了僵局,他们李队想请你再到云都去一趟,帮他出出主意。”
欧阳双杰苦笑道:“我们这边的案子也相当棘手,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再去帮他们出什么主意。”
“我说了,可是李队说他真的已经快疯掉了,那个案子他们根本就找不到一点儿线索。虽然知道有个小叶老师,也查到这个小叶老师很可能精通古董鉴定,可是查来查去仍旧找不到这个人,就像是根本不存在似的。”
“古董鉴定?又是怎么回事?”许霖把李浩强他们从保安那儿得到的线索说了一遍,欧阳双杰没有说话,像在思考着什么。
半天,欧阳双杰才抬起头来说道:“省内与古董沾边的行当他们都做过调查了吧?”
许霖点了点头:“所以他们李队觉得要么是那个保安在说谎,要么那个小叶老师所谓的和人通话是在演戏,故意演给保安看的。”
欧阳双杰摆了摆手:“不,他没必要演戏给保安看。你想想,他就算不误导我们也同样查不出这个人,又何必要这样多此一举呢?”
“但他说保安应该不会说谎,保安明明知道这个案子的严重性,绝不会傻到还要再对警方说谎。”
欧阳双杰把两种可能都否定了,但却不是完全的否定。
“也就是说,老师你还是认为这个小叶老师是存在的,而且他确实对古董鉴定很在行?”许霖问道。
欧阳双杰笑了笑:“可以这么说吧,只是我也弄不懂为什么会查不到一星半点儿他的消息。”
许霖想了想问道:“或许这个小叶老师根本就不在黔州,而在省外。”
欧阳双杰说确实有这样的可能,可以把调查的范围扩大到周边的几个省份。
“老师,我们要不要往云都走一趟。”许霖问道。
“去了也起不到多少作用,先让他们按自己的思路走吧。”
以他对云都案的了解,觉得凶手就如他推测的一样,暗恋颜素云,所以他才会把颜素云的尸体保留下来。那个小叶老师是云都案的嫌疑人,而且对古董鉴定很在行,颜素云尸体的处理方式很像埃及木乃伊。
欧阳双杰突然又想到了一点,既然云都案也很可能是精神病人作的案,会不会就是自己正在查的这个人所分裂出来的另一种人格呢?从概率上来说,同时出现精神病人作案的可能性并不大,所以欧阳双杰不得不冒出这样的想法。
欧阳双杰在白板上又加了两个字,他暂时将这个凶手称呼为“情痴”。如此一来,原本的三个副人格一下子就变成了四个。
“这样吧,我们还是跑一趟云都吧。”
欧阳双杰坐在副驾驶上,许霖开着车。欧阳双杰几乎不怎么说话,许霖说一句他答一句,他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上面。他在追捕一个影子,一个神秘的、无法捉摸的影子。
云都市警察局刑警队。李浩强已经领着徐刚在门口等着了。
“欧阳队长,你终于来了。”李浩强很激动。
欧阳双杰握住他伸过来的手,笑道:“李队,你也知道。我那边的案子也很棘手,所以我们不可能在这边耽误太久。”
李浩强说道:“能来就好,我就是希望能够和欧阳队长多聊聊,想听听欧阳队长有没有什么建议。”
来到办公室坐下,徐刚给大家泡上茶,欧阳双杰开门见山地说:“李队,今天我来其实并不完全是因为你们的案子,也是因为我们手上的案子。”
欧阳双杰这么一说,李浩强给愣住了:“欧阳队长,听你这意思,我们的案子还有所关联?”
欧阳双杰说道:“作案者很可能是精神病人,我们遇到的案子也做出了同样的推断。”
李浩强点了下头:“嗯,我也听说了,林城发生的几个案子很可能都是精神病人做的。我还就奇了怪了,哪来这么多的精神病人,加上我们这个案子,那得有几个,四个了吧?”
欧阳双杰微微点了点头,没错,四个。
欧阳双杰轻声说道:“一直到现在我都还坚持我的判断,这几个案子的凶手确实都是精神病人。不过后来我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所有的案子都是一个人做的。而这个人很可能是个患有分裂型人格障碍的精神病患者。”
李浩强轻声问道:“你说的所有的案子难道也包括我们云都的这起案子吗?”
“嗯,这也是为什么我要跑这趟云都的原因,云都的案子看似与林城发生的几起案子没有任何的联系,可是仔细分析,却有着很多的相似之处。”
欧阳双杰说道:“从林城的几起案子和云都的这起诡案来看,凶手无疑应该是有着严重心理问题的精神病患。但问题也来了,怎么一下子就钻出来那么多精神病人?凶手应该是同一个人,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许多的精神病人,但如果是这样,又该怎么解释凶手的作案手段以及作案动机各不相同,那可能性只有一种,就是凶手应该是一个分裂型人格障碍患者。”
“欧阳队长,刚才你也说了,如果凶手真是分裂型人格障碍患者的话,也不太可能每个副人格都带了暴力的倾向,这么一来假设成立吗?”
欧阳双杰肯定地点了点头:“成立,不过我们首先得假定有一个强势的副人格主导了他们,使得他们都必须对这个居于领导地位的副人格唯命是从,而这个副人格有着严重的暴力倾向。”
“可是林城的案子与我们的案子又有什么关系呢?在我看来应该都是风马牛不相及的。”
“云都的这个案子与林城的案子还有很多的相似之处,首先凶手都是精神病患者。其次他们都是高智商犯罪,如果除开他们的犯罪动机来说,犯罪的手法和反侦查的能力都是一流的,甚至可以说是无可挑剔的。第三,凶手都具备了很丰富的知识,只是他们所涉及的知识领域不一样罢了。林城青石镇的案子,凶手具备了民俗学的知识;‘法官’的那两个案子,凶手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法学的专家,甚至对于警方的调查取证这些业务技能都十分的熟练;‘杀手’案,凶手则有着极强的心理分析能力、追踪技巧以及熟练的解剖手法,他杀的两个人都是一刀毙命,而且对于入刀的深浅以及切割的部位都掌握得十分到位,说他职业确实不为过;云都的这起案子,凶手同样具备了考古学的相关知识,他对于制作木乃伊的技术可以说是非常熟练。另外,李队的调查也证实了,那个所谓的小叶老师还是个古董鉴定的行家。”
“一个副人格竟然有么多专业的知识,简直不可思议!”
欧阳双杰笑了:“其实这也很正常,一般有着分裂型人格障碍的人都喜欢独处,大多时间都是一个人待着。当副人格出现的时候,他会朝着最初设定的人格特征去努力,他的学习就很专一,根本不会受到外界因素的打扰,当一个人集中了百分之百的精力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往往是事半功倍的,甚至是十倍,几十倍。当他的副人格交替变换的时候,他的学习态度是不会变的,而且他们之间如果有着联系与沟通,那么他们还可能共享彼此所拥有的知识,当然,这样的共享是有限的,不过起主导地位的副人格却会把他所掌握的知识向其他副人格传授,然后整合所有副人格的优势资源,所以这些副人格才会成为高智商的知识型罪犯。”
徐刚说道:“这么一来,我们对付的已经不是一个单独的罪犯,而是一个犯罪团伙!而且他们会以若干种形式出现在我们的面前。而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
欧阳双杰叹了口气:“嗯,你说的确实是事实,所以想要彻查这个案子,不仅要靠我们的不懈努力,还要有一定的破案契机。”
“这么说来,如果我们再以常规的方式查案,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浪费人力?”
欧阳双杰咬了咬嘴唇:“可以这么说,可是我也知道,就算我的推断是真的,无论是林城还是云都的警方都不可能什么也不做,总得有些作为的。”
李浩强说道:“既然是这样,我倒觉得走常规调查的好,其他的就交给欧阳队长吧!”
欧阳双杰没有在云都耽搁多久就离开了,走的时候他带走了云都案的全部案卷的复印件。他会尽力去寻找出其中的关联。
车子才进林城,欧阳双杰就接到了邢娜的电话,邢娜约他晚上一起吃饭。
晚上,欧阳双杰在不远处的一张桌子旁,看到了一个张熟悉的面孔,省报的那个记者——罗素。
此刻罗素也看到了他,罗素的脸上露出笑容,他向欧阳双杰挥了挥手,然后和朋友打了个招呼就冲着欧阳双杰这边走来。
“罗大记者,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欧阳双杰微笑着说道。
“一个人?”罗素有些好奇,欧阳双杰摇了摇头:“还有一个朋友。”
罗素笑道:“女朋友吧?”欧阳双杰淡淡一笑,也不否认。
“对了,你们那个案子查得怎么样了?”罗素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欧阳双杰耸了耸肩膀:“还是那样,没有多少进展。”
罗素叹了口气:“原本希望能够参与到你们办案的过程中来的,可是没想到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事情。”
他望着欧阳双杰:“欧阳,你上次说作案的应该都是精神病人,我先不说你这思路是不是正确的。我就想知道,打哪儿一下子冒出这么多精神病人啊?就这点我个人觉得可能性不大。”
欧阳双杰无奈地笑了笑:“这一点儿我自己也想了很久,所以现在我们有了新的想法,不过暂时还没能够找到任何的证据证实我的想法是对是错。”
“哦?说来听听?在没有真正破案之前我不会作任何有可能对警方造成影响的报道。再说了,说不定我还能够给你们出出主意。”
欧阳双杰也不瞒他,自己藏着掖着反而显得矫情,他就把新的推断向罗素说了。
罗素听了以后皱起了眉头:“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倒是有可能,我记得美国作家丹尼尔凯斯写过一本关于严重人格分裂的纪实小说,叫什么来着?”
欧阳双杰轻声回答道:“《二十四个比利》。”
“对,一个人分裂出二十四种人格,不同的智商、年龄、性格与国籍。他虽然犯下了重罪,可是最后却逃脱了法律的制裁,就因为他是一个严重的精神病患者。假如你遇到的真是这样的一个对手那就太恐怖了,不过也是一件好事,至少我的报道会更加的精彩。”罗素的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兴奋。
欧阳双杰的内心却是无比的苦涩,他怎么会不知道二十四个比利的故事。在二十四个比利的故事里,如果不是比利密里根在作案时遭到警方逮捕的话,天知道什么时候他才会被发现?
别说是二十四种人格,现在的三种人格就已经令自己吃不消了,当然,应该还不止三种,加上那个处于领导与支配地位的副人格,估计至少也得有四五种之多。而且自己面对的这个案子与二十四个比利的却又不相同,至少比利的二十四个人格并不是都带着严重的暴力倾向,其中有几个还是压力的承受者,是副人格中的受害者。
“欧阳队长,这段时间我手里的工作也多,你那边有什么进展记得一定要随时和我联系。我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我真想看看我们的神探是怎么将我们的比利抓获归案的,无比期待啊!”罗素考虑的并不是这个案子可能给社会带来的负面影响,他更在乎的是给他那篇专访或是报道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吃完饭,欧阳双杰和邢娜两人就回家了。
欧阳双杰的目光一直死死地盯着墙壁上的那块白板,白板上只有几个字:二十四个比利。
其实他并不是没想过二十四个比利的故事,他早在做出凶手可能是分裂型人格障碍患者的推断时就已经想到了二十四个比利。他还记得二十四个人格中那个起主导地位的人格是“老师”,那这个“老师”便是所有副人格的首领,他在领导与支配着这些副人格的思维与行为。
欧阳双杰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在白板上写下了“老师”这两个字,然后又在下面写下了:知识渊博、心思缜密、具备极强的领导力与执行力以及侦查与反侦查能力。
无论是比利还是自己面对的这个精神病患者,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所有的人格中必然有一个“老师”,而这个“老师”则是最难应付的人。
这个“老师”大多时候都会躲在暗处,不会轻易走到台前。但他的思想、他的指令却能够传达给其他的那些人格,驱使这些人格按着他的意愿行事。
当然,或许也有人格会抵制、会拒绝他的思想与指令,这类人格就会受到其他人格的压制,他们就成了痛苦的承受者。
想到这儿,欧阳双杰的眼睛一亮,如果他的人格中确实有这样的承受者,那么他们的良知并没有泯灭,他们或许会把其中的一些内幕抖搂出来吧?
欧阳双杰在屋里走来走去,他的心里很是焦急,他急于找到一个切入点,一个突破口。
欧阳双杰走到了阳台上,望着外面的万家灯火,他的脑子里总是浮现出一个影子,一个衣冠楚楚、看上去温文尔雅的男人,脸上是不屑的嘲笑,仿佛在嘲笑自己的无能。
“死者叫戚伟民,云中大厦地下停车场的保安。死亡时间大约是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是被勒死的,上身赤裸,双臂均被刺了两个字,窃盗。”周小娅语气平淡地叙述着。
王小虎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死者的两条胳膊,确实都刺了“窃盗”的字样。他望向欧阳双杰:“死者的身上没有发现小本,看来应该不是你说的那个‘法官’做的,估计是‘裁决者’!”
欧阳双杰点了点头:“嗯,是‘裁决者’,《大明律》贼盗篇中有记载,对于盗贼,初犯会在右臂刺字,再犯就在左臂刺字,也就是我们看到的‘窃盗’二字,如果第三次犯的话,就会被处以绞刑。根据史料记载,明成化十九年,南京就有过‘三犯窃盗,计赃满百贯’被处以绞刑的案例。”
王小虎说:“这么说这个戚伟民是因为偷盗才会招致这样的灾祸?”
欧阳双杰点了点头:“我想应该是的,小虎,你好好查查。”
这时邢娜走了过来:“这里原本是科委的宿舍,可是后来他们全都搬到了新楼,这儿的房卖的卖,租的租,人住得很杂,谁都不认识谁。没有小区环境,更没有保安与监控,案子发生在凌晨,没有找到一个目击者。”
欧阳双杰和王小虎对望一眼,这早就是他们预料之中的事。
周小娅也说道:“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现场清理得很干净。”
“这屋子是戚伟民和另一个保安合租的,那个保安正好昨晚是夜班,他一早回来发现之后报的警。房东正在赶过来,要不要见见?”王小虎问欧阳双杰。
欧阳双杰摇了摇头:“不用了,这儿的事情你处理吧。”
欧阳双杰知道自己再留下来也没有任何的作用,既然已经断定了是“裁决者”做的,他能做的只有努力找到突破口,此刻所有的调查对于他来说意义都不大,他必须要和那个“老师”斗智。
和许霖上了车,许霖说道:“老师,你说这个案子是‘裁决者’做的,从青石镇的案子来看,这个‘裁决者’杀人根本就只是凭着莫须有的罪名,你说戚伟民会不会是枉死的,或许他根本就没有犯过偷窃罪。”
欧阳双杰觉得许霖这个问题还真是问到了点子上,他想了想:“戚伟民是不是有过偷窃的行为,这个我们得等王队那边的调查结果,不过在我看来这次戚伟民的死应该不是莫须有的事,初犯,再犯,三犯,三种不同的刑罚他全用上了,他能够那么肯定戚伟民犯了三次偷窃,那么至少有一次是真的。另外,按《大明律》,犯三次以上盗窃罪,要处死还有一个限制条件,那就是百贯以上,旧时的百贯钱如果按现在的钱来折算的话,估计有七八万吧。”
许霖笑了:“如果这个案子不是莫须有,那么是不是可以看作凶手的作案风格有所改变?之前他作案只是凭着捕风捉影,现在也开始讲求证据了?”
欧阳双杰愣了一下,许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许霖又说道:“这个案子的手法更像是‘法官’干的,只是他引用的法典不一样,这一次他引用的不是现行的法律法规,而是《大明律》。”
欧阳双杰有些凌乱了,莫非自己的推断有问题?
他觉得这一点很重要,必须要区分出是“裁决者”还是“法官”作案,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准确地对个体人格进行分析。
“还有一个问题我一直都想问,可总是忘记。”许霖没注意到欧阳双杰正在沉思,轻声说道。欧阳双杰扭过头来:“你说。”
许霖说道:“法官也好,裁决者也好,杀手也好,他们好像对于受害者的一切都很清楚,了如指掌,也就是说在作案之前,他们是做过功课的。老师,按你的说法,他们都是独立的人格,你觉得他们作案前的调查工作是各自在做还是专门有个人替他们在做呢,也就是说会不会还有一个人格是专门负责对这些情况或者说情报进行收集的。”
欧阳双杰说道:“嗯,问得好,那么你觉得呢?”
许霖嘿嘿一笑:“我倒是觉得应该是专门有一个人格负责这些情报的收集,行动需要的时间并不多,可是收集这些情报却要耗费太多的时间,能够长时间出来晃悠,完成情报收集的,更像是他的主人格。”
欧阳双杰淡淡地说道:“主人格?应该不太可能,主人格应当是不知道副人格的存在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副人格能够做出如此详细的调查也很不简单了,说不定他就是起主导作用的那个人格吧。”
欧阳双杰淡淡地笑了笑,他也在想,那个收集情报的如果真是主人格呢?那只有一种可能,那个人根本就没有什么人格分裂,这一切都是假的。如果凶手真是这么一个人,那就太可怕了,他再一次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不可能,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把自己置身于一个人格分裂症患者的位置上去做出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呢?
马志超是戚伟民的合租者,就是他最先发现戚伟民的死并报警的。
马志超今年二十四岁,是林城商业大厦的保安,而戚伟民是在云中大厦的地下停车场当保安,两人不在一个地方工作。马志超是在租房网站上看到戚伟民发的合租广告才找上门的。那是个小两居室,一人一间卧房,公共区域共用。
由于两个人的工作都是三班倒,真正聚在一块的时间不多。
此刻马志超正在市局刑警队录口供,王冲和邢娜负责询问笔录,王小虎坐在旁边抱着茶杯静静地听着。
“戚伟民有个女朋友你知道吗?”王冲问道。
马志超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在国贸上班,做导购的,叫什么来着?我记不住了,不过戚伟民总是叫她点点,也不知道是她的小名还是他们之间的昵称。”
邢娜问马志超:“戚伟民平时的朋友多吗?”马志超摇了摇头:“不多,除了他那个女朋友,我几乎没见过他往屋里带朋友呢,相反我的朋友就要多些。”
“其实我觉得他的性格还是很不错的,不然我也不会和他投缘,一起合租了,平日里他抽烟,不怎么喝酒,话也不多。人特别爱干净,屋子大都是他在打扫,不过……”
听马志超说到这儿顿住了,王冲问道:“不过什么?”
马志超说:“不过他给我的感觉好像对我总是防着,很怕我会进他的房间,一般他不在家的时候屋子总是锁得好好的。他在家的时候只要我在,他都会在客厅里,不在自己的房间,房门也一直关着。我就纳闷儿了,我的房间他是可以自由出入了,可为什么他就不愿意让我进他的房间呢?我想或许他的房间里有什么不想被我看到的秘密吧。”
警方已经对戚伟民的房间进行了仔细地搜查,却没有发现什么所谓的“秘密”。
邢娜问道:“他这么做你就没有一点儿的好奇心?他值班的时候或是不在家的时候你没想过进他的房间看个究竟吗?”
马志超苦笑道:“我还真没这兴趣,怎么说我也是高中毕业,虽然不敢说是文化人,但尊重个人隐私的道理还是懂的。所以一直合租了近两年,我还没进过他的房间。除了这一点儿,其他方面他都蛮好的,就连花钱也是很慷慨的。”
“哦?”王小虎来了兴趣,“据我所知,做保安一个月的工资也就是一千五到一千八左右,还得是不缺勤的情况下,是吧?”
马志超点了点头:“拿我来说吧,一千六,加上一些补助确实能够拿到一千八九。”
王小虎又问道:“你们那房子的租金六百,一个人平摊三百吧?还有水电、煤气这些费用,你一个月的工资得花多少在租房上?”
“大概四百左右吧,我一个月的花销大概是一千块钱左右,每个月还能够攒个六七百块钱。”
王小虎“嗯”了一声:“戚伟民的收入和你差不多吧?”
“他要多些吧,他守停车场,一个月一千七八,不过他们有自己的办法,能够从临时停车费里卡一些进自己的口袋,一次喝酒之后他告诉我,他一个月大概也能够卡出至少小一千,更何况他还有其他来钱的路子。”
王小虎眯缝着眼睛:“什么来钱的路子?”
“这个他就没说了,他既然不说,我也就没有多问,不过我想应该也不是什么正途,是野路子。听他说到城里短短六年的时间,他就存了十好几万了,我算了算,我一年也就能存下六七千块钱,十好几万那我至少得二十年呢!”
王小虎望向王冲:“屋里有没有找到他的银行卡或是存折?”
王冲说没有,不过他已经让小李去了几个大银行,看看能不能查到这个戚伟民有没有存款。
可问题又来了,他这钱应该是存在银行的,若是放这么多现金在家,一来不安全,二来警察也早该找到了。可是警察没发现钱,也没有发现银行卡或是存折,莫非是凶手顺走了?
王小虎又望向了马志超:“戚伟民有十好几万是他亲口告诉你的?”
王小虎觉得有些不合情理,戚伟民不让马志超进他的房间,这说明戚伟民的自我保护意识是很强的,他不愿意让马志超发现自己的秘密,又怎么会主动告诉马志超自己有十好几万呢?作为一个小保安来说,十好几万无疑是个天文数字。这种事情戚伟民就更不可能告诉别人了,可他为什么要告诉马志超呢?
马志超听到王小虎的询问,脸色有些不自然,脸上虽然带着笑,可是那笑容有些生涩:“确实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不然我怎么会知道呢?”
王小虎微微点了点头:“嗯,那到底是十几万呢?十四万,还是十五万?”
“十六万!”马志超脱口而出,但马上他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王小虎冷笑一声:“戚伟民之所以不让你进他的屋应该是他的钱都藏在屋里吧?而且全是现金?”马志超不说话了,王冲和邢娜此刻都明白了,为什么王小虎一直在钱的问题上纠缠。
王冲沉声说道:“马志超,你老实交代,戚伟民的钱是不是被你给拿了?”
“没有!我没拿,你们不能冤枉我啊,我怎么可能拿他的钱呢,一发现他出事我就马上报了警,根本没有进过他的屋子。”
王小虎很是兴奋地冲进了欧阳双杰的办公室。
“欧阳,戚伟民的案子有眉目了。”王小虎一边说着,一边抓起了茶几上的香烟点上一支。
欧阳双杰正站在白板面前思考着什么,听到王小虎说这话,扭头看了王小虎一眼:“是吗?”
王小虎用力地点了点头:“还记得和戚伟民住一块的那个保安吗?他叫马志超,是他拿走了戚伟民的十六万。而且我们也调查过了,案发的那天凌晨一点多钟他就离开了工作岗位,说是肚子疼得厉害,得去趟医院,一直到凌晨三点多钟才回到工作岗位上,他离开的那段时间正好与戚伟民死亡的时间相吻合,我们问他去了哪个医院,他不说,后来没办法他就胡乱说了一家医院。我们查过,根本就没有那回事。我们再问他,他就什么都不说了。”
欧阳双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不过他的眉头微微挑了起来。
“根据我们的调查发现,马志超正在自学法律,我们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了很多法律课本,其中有一本中国法制史的课外辅导读物,叫《明清律法通读》,其中就提到了《大明律》中的窃盗处极刑的内容,就在‘治乱世用重典’那个章节里。我推断,马志超应该是知道这些天来林城发生的这几起案子,于是他就起了浑水摸鱼的心思,谋杀戚伟民,掠夺他的钱财,然后用这样的手段来让我们误以为这起案子和前几起案子是同一个凶手所为,从而分散我们的视线,他也就置身事外了。”
一直到王小虎把自己的观点说完,欧阳双杰才淡淡地问道:“这些他都认了吗?”
王小虎摇了摇头:“他除了承认自己拿了那笔钱,其余的一概不承认,他咬死自己没有杀人。但我觉得他是在抵赖,你想想,戚伟民死的时候现场根本就没有打斗的痕迹,那应该是熟人作案才对。周小娅那边的报告也出来了,戚伟民是在毫无戒备的情况下被人用乙醚麻痹了神经,然后下的手,我想不出除了马志超,还有谁有这样的机会。另外还有一点,马志超是知道戚伟民的钱来路不正的。”
“这么说你几乎已经认定了马志超就是杀害戚伟民的凶手了?”欧阳双杰微笑着问道。
王小虎“嗯”了一声:“我想应该八九不离十吧。”
欧阳双杰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你是马志超,如果是你杀害了戚伟民,你会主动报警吗?你会主动和警方说起戚伟民手里有十六万吗?”
欧阳双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抱起了自己的茶杯喝了口茶:“我们假设马志超真如你说的那么精明,策划实施了这个谋财害命的案子,那么向警方透露那十六万,然后在警方的问询中承认是他拿走了这笔钱,他之前的聪明与之后的愚钝明显就有很大的矛盾。还有,你觉得这个马志超的心理素质如何?”
王小虎想了想:“应该不错吧,否则杀了人不可能还这么淡定从容地报警,等警察找上他。”
欧阳双杰点了点头:“可要是他的心理素质真的不错,那么他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承认了那十六万是他拿的?要知道,他杀人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这笔钱,为了这笔钱连杀人他都敢,他还怕什么?”
“可是他确实有作案的动机与时间啊。既然不是他杀的人,为什么他要骗我们说昨晚他真是肚子疼去了医院?去了哪家医院他也不说,就算他没去医院,那么他也该坦白告诉我们他的行踪吧?”
欧阳双杰笑了:“他不愿意说实话一定是有他的苦衷的,又或者他去做了其他见不得人的事情。因为戚伟民一直不让他进自己的房间,他也知道戚伟民有其他见不得光的来钱手段,所以他怀疑戚伟民的钱很可能就藏在屋里。当他一大早回家的时候看到戚伟民已经死了,第一时间想到的先是找到戚伟民的钱,第二时间才想到报警。钱对于他来说确实有着极大的诱惑,可是常识告诉他,这种事情他又必须要报警。”
“那他屋里发现的那些法律书又怎么解释?巧合?”王小虎还是有些不甘心。
欧阳双杰说道:“那又有什么奇怪的,纯属巧合,碰巧他正在自考法律,而碰巧书里又正好有这一内容。”
“那你的看法呢?你还是坚信这个案子与前几个案子是同一个凶手吗?”王小虎反问欧阳双杰。
欧阳双杰没有正面回答:“我在想,这个案子里,凶手的角色到底是什么,是‘裁决者’还是‘法官’,无论是哪一个,他的思维模式都已经发生了改变。”
欧阳双杰说道:“如果是‘裁决者’干的,那么他这次并不是凭着莫须有而杀人,而是真正掌握了充分的证据,这与之前他的行为心理有所出入,如果是‘法官’,此次他引用的却是《大明律》,而非现行的法律法规,这也与他之前的行为心理不同。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我还没有想明白,但我觉得这一点在这个案子里相当的重要,凶手的任何一点行为心理的变化对我们破案来说都是很有帮助的。”
王小虎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决定再审审马志超。
来到羁押室,马志超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下了。
“马志超,你想清楚没有。昨晚一点到四点之间你到底去了什么地方?”王小虎坐下后的第一句话就直接问道。
马志超不说话,那样子很是抗拒这个问题。
王小虎淡淡地说道:“马志超,你最好想明白了。戚伟民就是在那个时间死的,你拿了戚伟民的钱,又没有不在案发现场的时间证人。马志超,你要是不能说出你那段时间到底在哪里、在干什么的话,很可能就会成为杀害戚伟民的嫌疑人,这是给你一个自辩的机会。”
马志超的脸上有一丝惊恐:“你们不会真把我当成杀人凶手吧?”
王小虎冷笑一声:“你说呢?”
马志超低下了头:“不,你们不能这样。你们就算是要定我的罪也得拿出证据来,我正在学法律,你唬不了我。”王小虎皱起了眉头,这小子还真是嘴硬,无论自己怎么劝他都不开口。
最让他头痛的是这小子还懂些法律,只要他咬死不说,自己也不能随便将他定罪吧。有一点这小子说得没错,就算自己要证明这小子是凶手那也得有足够的证据的。
王小虎望着眼前的马志超:“马志超,你这样咬死不开口是不是想维护什么人啊?”马志超一惊,又抬起头来,愣愣地望着王小虎。
果然是这样,又让欧阳双杰说对了。
王小虎咳了两声:“这个人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吧?不过再重要能够比得上你的生命吗?要是你真被定了罪,那很可能就是死刑,到时候这个世界的一切对你来说就全无意义了,就算不被判处死刑,那也得是无期,就得在高墙大院里过后半辈子了。值得吗?你有动机,有时间,有作案该具备的一切条件,你觉得这还不够吗?”马志超的面色惨白。
王小虎又说道:“其实你应该没有任何顾虑的,就算你把你的秘密告诉我们,我们也会替你保密,所以你根本就不必担心会给你想维护的人造成什么伤害。”
“你们真能替我保密吗?”马志超看来还真让王小虎给说服了。
王小虎用力地点了点头:“当然,我们说话算数,涉及你的个人隐私,我们是一定会替你保密的。”
马志超叹了口气:“昨晚我去了程燕家。”
王冲问道:“程燕是谁?”
马志超还没回答,王小虎便说道:“程燕是国贸大厦的老板俞平周的妻子,我说得没错吧?”
马志超微微点头:“是的。”王冲和王小虎都没想到,马志超竟然和程燕有关系,王小虎问道:“你和程燕是什么关系?”
马志超苦笑了一下:“我们是情人关系。”
“如果我记得没错,程燕应该四十出头了吧,比你大十好几岁呢。”王小虎把烟头摁灭。
马志超挑眉说道:“那又怎么样,我们彼此相爱,与年龄有关系吗?”王小虎自然不会回答他的这个问题,他可没兴趣和马志超探讨爱情。
“你昨晚是去了程燕家,俞平周呢,他没在家?”王小虎又问道。
马志超说俞平周去了北京,参加什么商贸洽谈会去了。王小虎向王冲使了个眼色,王冲就出去了。王冲找到了邢娜,让邢娜带人去找程燕了解下情况。
王小虎则继续审问马志超:“你和程燕在一起,按说以她的身家应该可以给你不少好处的,你怎么还会对戚伟民那十几万动心?”
马志超冷眼看了看王小虎:“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和程燕在一起是为了钱吗?我们是真爱!”
王小虎确实不懂,在他看来两人无论哪一方面都不在一个层次上,钱姑且不说,见识也不一样。
程燕今年四十一岁,不过保养得很好,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她穿了一条月白色的长裙,头发很随意地挽着。
“你们找谁?”程燕打开门,望着门外的邢娜和小李,她愣了一下。
邢娜掏出证件:“刑警队的,想向你了解些情况。”
程燕更是一头的雾水,她不知道警察怎么就找上她了。
“请进!”她还是面带微笑,很客气地把二人迎进了屋,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邢娜看了看屋里,这是一套复式楼:“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程燕点了点头:“我丈夫去北京出差了。不知道二位找我到底有什么事?”程燕轻声问道。
邢娜并没有着急进入正题:“以你们的条件,家里怎么也不请个保姆呢?这么大的屋子就是打扫都要些时间。”
程燕笑了:“原本是有一个的,不过我不太习惯家里总有个陌生人晃来晃去的,所以就辞了。打扫卫生可以请钟点工的,花不了几个钱,而且打扫得也干净。”
邢娜这才说道:“程女士,今天我们来是有一件很私隐的事情想向你证实,不过请你放心,我们会替你保密的。”
程燕皱起了眉头:“什么事?”
小李拿出了马志超的照片:“这个人你认识吗?”
程燕接过照片只是瞟了一眼,便点了点头:“认识,他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程燕一点儿都不掩饰她对马志超的关切。
邢娜叹了口气:“他可能牵扯到一桩谋杀案,目前已经被我们控制起来了。”
程燕一下子站了起来:“谋杀案?他很善良的,人也很上进,怎么可能杀人?警官,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小李和邢娜对望了一眼,邢娜这才说道:“程女士,能告诉我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吗?”
程燕的脸微微一红:“我们,我们……”
邢娜说道:“程女士,你的话对于我们侦办这个案子很重要,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和我们说实话,否则马志超很可能就会被当作杀人嫌疑犯移交检察院。”
程燕叹了口气:“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算是情人吧。”
小李说道:“恕我直言,程女士,你们的年龄悬殊这么大,你们真是因为感情而走到一起的吗?”
程燕看了他一眼:“那你觉得呢?你是不是认为我和他在一起,他图的是我的钱,而我呢,不过是一个寂寞的少妇在找乐子?找玩伴?”
小李一时语塞,邢娜说道:“程女士,你别误会,我们也是好奇。你们的事情知道的人多吗?我是说除了你们自己还有没有别的人知道?”邢娜这么问也是有她自己的想法,凶手选择那样一个作案的时间,很可能就是知道马志超当晚的行踪,故意制造了这样一个空当儿。
程燕想了半天,然后说道:“应该没有人知道,我们一直都很小心的。你快说说,志超到底怎么了?怎么就牵扯进谋杀案了?”
邢娜这才把案情大抵和程燕说了一遍,只是她并没有说出案发的具体时间。当听说马志超为了维护自己,而甘愿让警方误会的时候,程燕的脸上流露出感动:“这傻子,有什么能够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为了我而背上杀人的罪名?”
邢娜淡淡地说道:“他觉得值得。”
程燕叹了口气:“昨晚他确实是到我这儿来了,是我约他来的。他到的时候正好是一点十五分,走的时候是三点半过一点儿。”程燕说的确实与马志超脱岗的时间相吻合,邢娜问道:“你说的这些有什么能够证明?”
程燕一脸的为难:“还真没法子证明,我为了不让他来的事情被发现,他来之前我就把监控给设置成循环画面了。”
虽然程燕可以作为马志超不在案发现场的时间证人,可是以她和马志超的关系,仅有她的证词还不足够,可她偏偏又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来。
“我说的是真的,我用人格担保。”程燕急了,这事关系马志超的性命,她是真在乎马志超的,能不急吗?
“程女士,你别着急,再好好想想。”邢娜安慰她。
“我想起来了,他是打车来的,也是打车离开的,只要找到他来回的出租车司机,应该能够为他做证的。”程燕带着惊喜说道。
邢娜点了点头:“行,我们会找到出租车司机问清楚的。好了,程女士,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如果还有什么需要你帮助的地方,再联系。放心,我们会替你保密的,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
程燕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没什么可保密的,其实我和俞平周早已貌合神离,对我,他早就已经没有兴趣了。”
邢娜对程燕笑了笑:“那行,我们就先告辞了。”
程燕叫住了她:“他什么时候能够放出来?”
邢娜叹了口气:“这个还不好说,主要是他拿了戚伟民的那十六万。”
程燕说道:“邢警官,那钱退了不就完了吗?如果需要交什么罚款,我们也认罚。”
警方很快就找到了送马志超去程燕家的那两个出租车司机,他们都证实了程燕并没有说谎,马志超确实是在她说的那个时间段里到她家和离开她家的。
“王队,这个马志超怎么处理?”王冲轻声问道。
王小虎皱起了眉头:“这样吧,他已经把钱交出来了,批评教育一下就行了。”
王冲说道:“可是他的行为已经构成了盗窃罪呢!”
王小虎看了王冲一眼:“他的本质并不坏,人也年轻,还挺有上进心,如果这样就留下了案底,那么他就有了一个人生的污点。他拿了那笔钱也是有原因的,毕竟他的家里还有卧病在床的老人,还是从轻处罚吧。”
王冲想了想,点了点头。
“王队,马志超不是凶手,那么这个案子又陷入僵局了!”王冲郁闷地说道。
王小虎望向邢娜:“你说你还有其他的想法,说来听听吧。”
邢娜说道:“我觉得凶手选择这样的时机作案,应该有可能是认识马志超的,而且对马志超还有所了解,至少他知道马志超和戚伟民合租,还知道马志超正在读法律,甚至还可能看过马志超屋里的那本有关《大明律》的书,然后他就一直盯着马志超,等待一个马志超无法为自己证明不是凶手的机会,就对戚伟民下了杀手。凶手还算到了马志超一定会拿走戚伟民的那笔钱,他还知道戚伟民这钱来路不正,一旦马志超拿了那笔钱,那么马志超就具备了杀人的动机,再加上马志超不愿意连累程燕,那马志超就不会说出昨晚的去向,这样马志超就坐实了杀人的罪名。”
虽然邢娜的表述不是很清楚,可是王小虎和王冲还是大概听明白了。
王小虎回味着邢娜的话,邢娜的话也有几分道理,王冲说道:“这里面有说不通的地方,虽然马志超和戚伟民是合租的关系,可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十分的亲密,至少戚伟民不让马志超进他的房间,说明他对马志超是防着的,那么他们之间的交集应该也不是很深,凶手要对二人都十分了解的话,那么应该同时与两人的关系都很好,我们排查过二人的社会关系,却没有找到这样的一个人。”
邢娜望向王小虎:“王队,马志超怎么会知道戚伟民的房间里有十六万,是他自己猜的还是谁告诉他的?”
王小虎回答道:“他说是戚伟民一次酒后失言告诉他的,戚伟民说自己到林城这几年攒了笔钱,有十好几万,所以他便记在了心上。”
邢娜又说道:“就算是这样,戚伟民也不可能告诉他钱就藏在屋里吧,换谁都会以为那钱存在银行,偏偏马志超却在发现了戚伟民的尸体时第一时间想到去他的屋里搜出这笔钱!一般人在发现尸体之后的正常反应应该是恐惧、害怕,逃离现场,然后报警!”
王小虎笑了:“邢娜,你不会还是觉得马志超就是凶手吧?照你这么说,马志超的表现就很有问题啊!”
邢娜耸了耸肩膀:“我没有说马志超是凶手,我也没有说马志超的表现有什么大问题,我只是有一个猜测,那就是马志超应该是听谁说过戚伟民的钱就放在屋里,甚至还说了准确的放钱的位置,所以马志超才会那么容易就拿到钱,有那笔钱的诱惑,他的反应超乎常人些也很正常。”
王小虎摇了摇头:“你说的这点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其实马志超能够猜到戚伟民的钱放在屋里并不难,他曾经说过,戚伟民从来不让马志超进他的房间,换作是我也会怀疑戚伟民的屋里藏着什么,就算不是钱,或许也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王冲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倒是觉得王队说的靠谱。”
邢娜说道:“得,当我没说,我去看看欧阳去!”说完她就离开了。
王冲轻声问道:“王队,其实邢娜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
王小虎看了王冲一眼:“嗯,她的思路是正确的,只是后面关于马志超拿那钱的看法有些偏颇。这样吧,照着她的思路,你再好好查查,是不是真有这么一个对戚伟民和马志超都十分了解的人物存在。至少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凶手对于马志超和戚伟民是否在家的情况很是熟悉。”
王冲应了一声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