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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冰层以下

照这么说,他对我们还真是了如指掌。我在他所说的那些人里属于哪一个?他说了五个,很明显是对应了我们五个人,我是无视纪律的刺儿头,还是残忍至极的杀人犯?那他呢?

这个问题如果再问下去的话,就有点儿不合时宜了。陆飞不知从哪儿提前得到一些消息,知道了某些事情,看得出来他这次是不小心说漏嘴了,但任务还得继续下去,问得太清楚只怕后面会麻烦,这恐怕也是上边所担心的。不过找五个犯了错误而面临遣散的特种兵来执行任务,陆飞的猜测不会是空穴来风。杨董的手指、李瘾的内伤,接下来呢?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陆飞再次开口,他这次的声音压得更低,我没听清,问了句:“什么?”

他许是以为我在问他“什么奇怪”,回答道:“‘御龙’行动,你还记得吗?张国生在进山前和我们讲的那个故事,据我所知……”他警惕地把眼睛往周围转了几圈,“确实有这个行动,不过是绝密的,到现在还没解封。应该这么说,这个行动永远没有解密的机会。以前我曾听说过,据我所知,‘御龙’行动并不是在张国生口中的兴安岭,而是在天山。没错,就是在这里,张国生欺骗了我们。”

我吃了一惊,没有过分去想他这句话透露出的信息,反而是想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个事情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盯着眼前这个胖子,他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

陆飞皱了皱眉,掏出一颗花生塞到嘴里:“你说什么?”

这是我们说了这么多话以来他第一次吃起花生,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感觉我们这个队伍完全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不仅仅是张国生,所有人都藏着很多秘密。

“我说你到底……”话没说完,前面传来一声呼叫,是李瘾的声音:“小胖你们俩在那儿鬼鬼祟祟搞啥子,还不快过来,准备到目的地了。”

“你娘的,老子这哪儿是胖,这叫壮实!再叫我小胖老子立马弄死你。”说着推了我一把,让我快走,末了还加了句:“刚刚我和你说的那些事你可千万不要说漏了嘴。”说着笑眯眯地绕过我往前走了。

我深吸了口气,看来从他嘴里撬不出东西来了,可他告诉我这些事情做什么?

我把眼睛移向周围看了一眼,一不留神我们都快爬到冰川顶了,小路到李瘾他们所在的位置后就断了,只看得见一大片白茫茫的宽阔雪地,难道那儿就是目的地?我看他们还在往前走,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张国生三人的前行速度慢了很多,可能是为了等我们。站在这片视野广阔的雪地上,我第一次领略到冰川的壮美,往下看,山下一切美景尽收眼底,在烈日的照射下缥缈的薄雾也变得刺眼,影影绰绰的田地、河流、村庄,还有离我们最远的城市,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就像一件件迷你的小物件,只要伸出手去就能轻易握住,实在别有一番风情。之前我们所在的那条小路则像是被某个人拿着刀在豆腐上切出来的一个凹槽,蜿蜒望不到底,没想到会有这么长。

我们所在的冰川是这片冰川带中最高的,周围群山围绕,其间云雾迷蒙,我们所在的这片宽阔之地就好像是被高高举起来的,往后看,一大片泛着海一样蓝光的冰壁高高耸起,薄云好像一块块棉絮,轻轻柔柔地依附在上面,让人有一种错觉,我们早已离开地面,飞到天上来了。

这样的风景可实在不常见,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一扭头,两个黑色的巨大身影从冰壁背后闪出,然后一左一右沿着空地的边沿朝我们走来。

我认出他们便是之前站在怀特博士背后的那两个俄罗斯人,但是为什么不走中间?

走在最前的张国生和怀特博士三人看到他们后就停了下来,我们走到他们身边后也跟着停下。走近了我才发现我们面前那一片空旷冰层上的奇怪景象,他们突然停下来以及那两个俄罗斯人绕路也不愿踏进去恐怕和这有关系。

这片百米宽的空地和其他地方有很大的区别,这里虽说是冰川,不过冰层并没有将所有可见的地方覆盖,我们甚至能够看到裸露在外的黑色山体和巨大石块。但面前这块则是被满满的积雪所覆盖,积雪稀薄的地方看得见如同玻璃一样的冰层。和其他地方的泛着蓝光的冰层不同,这里的冰层显然要薄很多,上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气泡,而在冰层之下,一片漆黑,下边的区域竟然是空的!

“这就是你找到的另外一个入口?”张国生有些不可思议,蹲下去用手把冰层上的积雪扫掉,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双目圆睁,惊呼道:“简直不可思议!”

怀特博士轻蔑地笑了笑,道:“教授,你是在开玩笑吧?当年进入地下空间的溶洞不是被你自己给炸了吗?你当时就没想过有一天还会走进去?”

张国生没有回答他的话,又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太惊人了,看到这些场景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肯定是那个地方,只有那个地方有这样的魔力!太惊人了!”他把头转过来看了一眼怀特博士,没等他说话又很快把眼睛移回冰层上,整个身体已经趴下去了。

他看到了什么?

“你们猜猜冰下面是什么?这老头儿的神情有点儿奇怪。”李瘾压低声音问道。他踮着脚尖想看看张国生在看什么,但我们离得有些远,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哎,往里看往里瞧,大姑娘撅着腚洗澡!”陆飞扭着自己三百多斤的身子,阴阳怪气地叫了一嗓子,声音的力度没控制好,他这话在场所有的人恐怕都已经听到了。

“什么是撅着腚?”怀特博士眯着眼睛朝陆飞问了一句。

陆飞“哈哈”一笑,道:“跟你说了也不懂,你这中文还得学,还有进步的机会。只要你努力学习,以后就知道了,以后就知道了。”

“哈哈,还不知道跟着教授进去还有没有命出来。”他笑眯眯地扫了我们几个一眼,指着那块空阔的冰层接着说道:“这里说不定就是我们这几个人的葬身之所,是不是教授?”说到后面,语气突然凌厉起来。

张国生并没有想搭理他,低着头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什么,惊恐地猛抬起头问道:“她找到第二道门了,是她告诉你的,一定是她!现在她在哪儿?你、你见过她吗?”

“教授你猜对了,就是她,她曾经和我一样那么信任你。”怀特博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似乎是在刻意激怒他。

“她在哪儿?现在她在哪儿?告诉我,否则你永远都别想从这里进去!你知道,没有我你根本回不到那里去!”张国生从地上站起来,怒不可遏地朝怀特博士吼道。

“当然告诉你也没关系,她一直都在老地方,你知道的,像你这样的叛徒,其实并不多见。”

张国生听他说完松了口气:“和你一样,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我。”他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她应该和你一起来,这样她或许会明白我这么做并不全都是为了我自己。”

“教授,不要再多愁善感了,我只想要回我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如果准备好了就告诉我,他们会助我们一臂之力。”说着指了指正朝我们走来的那两个俄罗斯人。

走在左边稍矮的那个远远地看到怀特博士的举动,许是以为他要交代什么事情,停下脚步叽里咕噜地朝我们这边大叫了一声,然后摊开两只手,挑起眉毛,好像在说:“你指我干啥?”

怀特博士吓了一跳,朝他吼道:“快走,你这个白痴!”突然想起他听不懂中文,又用俄语叫了一遍,走在右边那个同样也是急得不行,边走边手舞足蹈地叫。

我们有些莫名其妙,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在叫什么?

左边那个听到他们的吼叫之后变得更加生气,站在那儿指着右边的同伴也破口大骂,宁静的大冰川顶充斥的全是叫人听不懂的俄罗斯国骂。

“我说,谁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吗?给我翻译一下。”陆飞嚼着花生,像只鸭子似的伸长脖颈围观。

李瘾头也不回,轻描淡写地说:“他们在催他快走,这里的冰层太薄,停下来会有踩碎的危险。但是那个缺心眼儿的瓜娃儿好像并没有理解他们的意思,一直在问候他哥哥的母亲。”

陆飞听完,一嘴的花生屑直接笑喷了出来,准备想说点儿什么,只听远处的冰层“咔嚓”一声,紧接着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声响接连不断地传来,听得我的头皮一阵发麻。循声看去,正是从左边那俄罗斯人脚下传来的,冰层要裂开了!

那个稍矮的俄罗斯人听到声音终于闭了嘴,迟疑了半秒钟,看着右边的同伴,又开始大叫,不过他这次完全是在乱吼,脚下就跟抹了油似的,又像一只脱了缰的大笨熊,开始狂奔起来。右边那个也同他一样,两个人就这样“嗷嗷”叫着向我们跑来,身后全是冰层断裂的声音。他们踩踏过的冰层立刻坍塌,却没有一丁点儿碎冰落下的声响,冰层下方的究竟有多深?

这两个俄罗斯人明显是练过的,虽然身体笨重,但奔跑的速度极快,当然也有可能是本能反应,这一大片支离破碎的冰层已经再也支撑不下去了,现在他们完全就是在和冰块裂开的速度赛跑,跑得慢了,等着他们就是死路一条。

我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现在去帮他们是不可能的,只会给脆弱的冰层再增加负担。他们俩离我们大概还有三百多米的距离,依照这个速度应该是跑得过来的。我朝他们身后看了一眼,冰层上已经留下几孔又大又深的窟窿,往里看,只看得到一堆密密匝匝的绿色事物,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油亮,冰层以下到底藏着什么?

正在这时,一阵巨大的“轰隆”声响起,犹如雷鸣一下子在身边炸开,声音全往耳朵里灌。我只感觉一股强有力的力量狠狠地一次又一次地压迫耳膜,而后一股钻心的刺痛如蛇一般穿透耳膜后瞬间蹿进我的脑袋,在脑子里不停地游走、扭动。剧烈的疼痛让我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整个人蹲了下去,耳朵里只留下一阵又一阵“嗡嗡”的鸣叫,整个世界仿佛只留下这个声音,其他什么也听不到。

过了一会儿,后面有人拉了我一把,我甩了甩头,原来是藏哥,其他人已经全部撤到冰层后面。他捂着耳朵朝我摆了摆手,现在无论他说什么我也听不清,接着他把手指向我的身后,张嘴又说了几句话,但是除了“嗡嗡”声我什么也没有听见,只模糊地从他的口型上看出了两个字——雪崩!

没错,之前在小道的时候听到的也是这样的声响,只是这次离得更近,脚下的土地摇晃得很厉害。这样说的话,难道我们这次要被大雪掩埋在这里了?

我把头重新转回去,眼前却是凭空生出的一场大暴雨,白茫茫一片,雪崩引起的巨风夹杂着雪粒吹刮得漫天都是,那些冰粒子就跟一根根细针似的,全往脸面上戳。藏哥从后面给我递了个防护眼镜,我赶紧戴上,虽然眼前仍旧蒙蒙胧胧,但至少知道前面的状况。

雪崩发生在冰层前方的高大冰壁上,不过不只是上面的雪尘滚落,整座冰壁从顶部开始一截截断裂开来,如果现在听得到的话肯定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那些之前还泛着蓝光巨大的冰块从极高处滚落而下,重重地砸在那些满是气泡的冰层上。之前是我多虑了,雪崩靠近不了我们,冰层已经整块坍塌,只不过当中升腾而起的雪尘将底下的空间全部掩在一团浓雾中,根本看不到下面。

那两个俄罗斯人去哪儿了?我转回头去看了一眼,没有看到他们俩,难道已经被砸到冰层下面去了?

我赶紧逆着风往前挪了几步,远远的,离我百米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黑影,看那体型应该就是俄罗斯人,不过只有一个,他缩成一团蹲在雪雾当中一动不动,不知在做什么。

我正想在往前几步,突然一股更大的风呼啸着从远处吹刮过来,就像一把把刀子似的刮在我的脸上,硬生生把我往后推了几步。这么大的风就算戴了防护镜,也看不清眼前的景物。

风持续刮了三四分钟才逐渐停下,我感觉自己全身都已经冻僵,裸露在外的皮肤一阵刺痛,浑身止不住地打战。不用说,我的脸上只怕已经结了一层冰。

又过一会儿,那团雪雾才慢慢散去,之前矗立在冰层前方的高大冰壁已经塌为平地。这座冰山可能用了几年的时间才形成现在的规模,可就在仅仅几分钟时间内灰飞烟灭。我急忙把视线放回到那个俄罗斯人所在的地方,他仍旧一动不动地蹲着,不,是趴着,衣服上全部盖满冰屑,看上去就像一尊冰雕。他趴的位置是在冰层边沿,之前张国生所在的那个位置,屁股朝向我,头低低地垂着。

风声过去之后,我的耳朵逐渐恢复听觉。这时,从俄罗斯人那边传来了几声叫喊,依旧是俄罗斯国骂,可另外那个在哪儿?冰层以下的空间那么深,掉下去恐怕已经摔成肉泥了。

我拍了拍身上的冰屑赶紧跑过去,靠近了一些,冰层下方的空间一览无余,只一眼,我的视线就再也移不开了。我现在大概能够体会到张国生趴在这里往下看时的那种感觉了。

现在正是傍晚时分,太阳还没来得及藏入西山,鲜红的夕阳把升腾而起的雪尘映照得分外美丽,早已稀薄的雪雾好像一条朦朦胧胧的彩带笼罩在这个鬼斧神工的深洞之上。

深洞看上去像是被人凭空凿出来的,又像是天上落下的什么重物硬生生砸在这里,将土地砸凹了进去。又宽又深的深洞,很难想象在它面前自己有多么渺小,至于深洞的深度我就弄不清楚了,可能有它五六个宽度这么深,因为从上面往下看,只能看到一大片绿色,像地毯一样,分不清究竟是树冠还是低矮的小草。

冰川的足迹似乎在这个深洞面前稍微做了停留,四面悬崖边沿完全看不见裸露在外的沙石、雪粒或者冰,只一大片绿色,许多大树横立在上,百余条大大小小的瀑布从山体流出,或高或矮分布在悬崖四面飞流直下,经过太阳的照射,数不尽的虹光错落有致地分布在瀑布边沿。

我使劲儿地咬了咬舌头,确定自己还醒着,而不是在做梦,因为这里实在太惊人了!谁能想象得到在冰川之上,还会隐藏着这么一个世外桃源般的世界。现在我算是知道之前看到的冰层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气泡,原来都是因为其下方的植物腐败死亡后被细菌分解为甲烷气体,不过因为冰层笼罩,释放出的气体无处可去,因此全都被挤压在冰层当中。幸好之前没人在这里抽烟,否则我们只怕早已经没命了。

不过,我发觉自己弄错了分析的对象。在这片大冰川中怎么会出现植物?就算是深洞,也早就应该被冻成冰雕了,为什么这个巨型地下深洞会如此完好地保存在冰天雪地当中?甚至如同生出一个阻挡冰霜的保护罩,冰层的存在只是为了将深洞隐藏起来,但是可能吗?这太不符合常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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