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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欲盖弥彰

王小虎来到欧阳双杰的办公室,欧阳双杰说道:“小虎,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王小虎摇了摇头:“发现倒没有,只是我们已经证实了,侯晓松确实没有说谎。车子坏在路上,电话信号盲区,这小子还真在车上等了七八个小时。”

“当时他的车上有没有别的什么?”欧阳双杰问道。

王小虎说:“没有,后来他等到了支援,直接就把车拉去了维修站,自己回了林城,两天后才去把车要回来的。维修站那边我也查过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欧阳双杰淡淡地说:“从万东桥这个花鸟市场到金元大道那家影厅步行要走多久?另外,有没有公交车,坐车要多久你知道吗?”

王小虎说两个地方之间的距离大约三公里,走路的话怎么着也得半个多小时吧,公交车也就两个站,要不了几分钟。

“你是说他们真正见面的地方很可能是在万东桥的花鸟市场?”王小虎问道。

欧阳双杰说道:“我只是提出了一个疑问,如果徐真有问题,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好,我马上让他们再去查查。不过假如徐真有问题,郭鹏去见的是他,但为什么第一次郭鹏在金元大道出现的时间徐真是在铝厂的花鸟市场呢?这不科学啊。铝厂距离金元大道这边开车也得四十多分钟,坐公交车的话那得一个小时。”

欧阳双杰耸了耸肩膀:“所以呢?”

王小虎瞪着欧阳双杰:“徐真没问题,他们也不可能在花鸟市场见面,对吧?”

“不对,徐真或许有问题,见面的地点也或许就是在花鸟市场,只是他们这样的见面或许只有一次,而不是两次。也就是说郭鹏在第一次作案前一天并没见到徐真。”

这个案子根本就是心理案,幕后黑手就是在利用棋子的心理作案。

“可是侯晓松的行为也有说不通的地方,是不是继续查?”王小虎说道。

欧阳双杰摇了摇头:“侯晓松你先放一放吧,在我看来他这么做反倒正常。这也和他的性格有些关系,我见过这个人,这个人的骨子里有些文化人的特性。他的懒惰使然,在遇到那样的事情时,他就会产生投机的心理,他等待,是他认为一定能够等到可以帮助他的人。”

“欧阳,你觉得谁更像那个幕后的黑手?”王小虎还是希望听听欧阳双杰的真实想法。

欧阳双杰苦笑道:“都像,又都不像,或许是徐真,又或者是刘老三,也有可能是贾大眼,甚至是王瞎子。”

王小虎这下也是一头的雾水:“欧阳,你还怀疑他们?”

“为什么不能怀疑他们?”

“可是你和王瞎子的关系不错啊,我感觉你现在和他几乎无话不说,我还以为你们已经是朋友了呢。”

欧阳双杰说道:“我们确实可以说是朋友,但这并不影响我对他的怀疑。”

“你真的怀疑他吗?”

欧阳双杰笑道:“他对警察的态度太好了,特别是对我。”

“干他们这一行无论是黑道还是白道都不愿意得罪,也许他只是希望能够和气生财吧。”王小虎说。

欧阳双杰“嗯”了一声:“但是他太配合了,他这样的配合让我感觉他好像一直在帮我们寻找怀疑的对象,他这么积极反倒使我觉得他是想让我把他给忽略了。对了,你暗中查贾大眼,有什么收获?”

王小虎说道:“贾大眼确实如刘老三所说的,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只要给钱,他什么事情都敢做,不过他也有分寸的,违法的事情他应该不会做。他的素质很差,接触下来他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暴发户,不过在客户面前他还是装得很有素养的。”

欧阳双杰笑了:“贾大眼懂得自我包装,刘老三对他似乎颇有微词。他本质上就是一个酒鬼加财迷。”

经过这么多事,欧阳双杰陷入沉思:“这个幕后的黑手到底该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小虎问道:“想明白了吗?”

“之前我们曾经对这个人做过心理画像,但并不全面。这个人从表面看上去并不富有,甚至可能有些潦倒,事实上他却很有钱,他不在乎钱,金钱不能使他愉悦。相反,用变态的手段支配他人杀人才能让他感觉到刺激。他具备很强的学习能力,能够把所学的知识与自己的职业结合,他又很懂得自我保护,他不爱出风头,有点名气可也容易让人们遗忘。于是,我们通过这画像找到了六个最有嫌疑的人,最后我们觉得其中徐真与侯晓松的可能性最大。刚才我又想了想,其实刘老三、贾大眼甚至王瞎子的那个同门师兄弟田子仲等人也都很符合这一特征。刘老三痛恨贾大眼,看起来很具正义感,可是骨子里他和贾大眼也有相似之处,刘老三也是一个懂得享受的人,好烟好茶,家具看上去陈旧却都是老古董。贾大眼的家里就更是极尽奢华。”

“田子仲,让人感觉是一个淡泊名利的人,生活很简朴,在我接触的这几个人里,他是最善于学习的。他大隐于市,几乎没有什么知名度。侯晓松相对高调,不乏年轻人的冲劲,虽然入了这一行,却试图把这一行进行公司化的运作。”

“田子仲其实才是最符合心理画像的那个人?”

欧阳双杰说道:“如果从我的内心来说,我认为最有可能是幕后黑手的人确实是田子仲,其次是刘老三。我对王瞎子的怀疑只是他太积极地配合警方,有时候积极过了头想不让人生出疑心都难。其他人我们也得逐一排除。我倒是觉得应该先从其他人身上入手,毕竟他们的疑点相对要少,排除时的难度不是太大。至于这三个人,我先多接触几次吧。”

欧阳双杰话才说完,手机就响了,是省厅刑侦局的副局长张平打来的。

“张局,你好,有什么指示?”欧阳双杰笑着问道。

“欧阳,一会儿有时间一起吃顿饭。”

欧阳双杰说道:“嗯,好的。”

“行,那我把地址发你手机上。”张平挂掉了电话。

欧阳双杰没有问张平为什么要请自己吃饭,既然张平没有说,应该是电话里不好说。

王小虎离开了,欧阳双杰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脑子里在想着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在他的脑海里存在了好久,只是他一直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幕后黑手为什么会有这样扭曲的心理,为什么会想出这么变态的杀人手段。

“欧阳,还记得你离开警察学校的头一年替我们省厅破获的那桩‘伪钞案’吗?”

欧阳双杰点头说记得。

张平笑道:“你是不是派了人在查会山的刘兵?”

欧阳双杰心里一惊,只是他不知道这事情又和省厅刑侦局有什么关系,还和几年前的一桩伪钞案扯到了一起。

欧阳双杰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我让小许在查。”

“能告诉我是什么案子吗?”

欧阳双杰也不瞒他,大致说了一下。张平说他没想到刘兵会和林城的变态连环案扯上关系。欧阳双杰问他怎么了,张平这才说“伪钞案”又露出了尾巴。

“之前涉案人员全都落网了啊!”几年前是欧阳双杰亲手把这个制贩伪钞的集团成员送进监狱的。

张平苦笑道:“就在上个月,我们接到云都市警方的协查通报,在云都出现了大量的伪钞,从制作的技术水平来看,与几年前我们端掉的那个集团手法很相似。他们追到了上线,把截获的模版送到省厅。经过技术处鉴定,这套模版与几年前那个团伙制作的模版出自同一人之手。”

“我记得当年那个制作模版的人也归案了吧?”

“那个人叫刘登山,我们去监狱问过他这模版的事,可是他什么都不说。我甚至告诉他,只要说出来我们可以考虑给他减刑;他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什么也不说。”

“开始我有些纳闷儿,后来我就想,连减刑都不能让他心动,说明他应该是想要保护这个制版的人,这个人和他之间的关系甚至很密切,我们就对他的亲人、朋友进行了排查,终于我们找到了一个目标。”

“刘兵!”这回是欧阳双杰说的。

张平点了点头:“刘兵是刘登山的儿子,不过早些年就过继给了他的大哥,刘兵的大伯刘登航,户口也在刘兵两岁那年就迁去了大伯家。他大伯和大伯母一直都没有孩子,从小到大,他们都把刘兵当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

“可是刘兵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张平叹了口气:“对,刘兵几年前就死了,就这一情况会山警方也向我们提供了一份详细的报告。不过他死了几年,为什么他制作的模版会突然出现呢?”

“你们怎么确定是他制作的模版呢?就算他是刘登山的儿子,也不一定会继承他父亲的手艺啊。”欧阳双杰问道。

“是刘登航说的,他说刘登山从小就经常教刘兵这些。为此刘登航还很不高兴,说刘登山迟早会害死刘兵的。可是刘登山说让孩子多一门手艺也没什么不好的,两兄弟为此没少吵。我怀疑有另外一个伪钞团伙,他们当年为了这模版而杀死了刘兵。”

欧阳双杰道:“既然他们早就拿到刘兵制作的伪钞模版,为什么要等这么些年才使用呢?大规模的制贩伪钞一般来说一个人是不可能办到的,它涉及方方面面的很多问题,这个过程当中,他们还要和黑道、警方周旋,所以必然是团伙作案。哪个团伙能够等那么多年?”

张平说道:“也不尽然,或许当初谋害刘兵、拿到模版的人只是单独一个人,经过几年的筹备,他认为具备了制贩的实力才动手的。”

“好吧,我让许霖不再查刘兵的事情。不过我希望能够分享你们对刘兵的调查结果,因为刘兵对我目前手上的案子也很关键。”

“没问题!”

这顿饭欧阳双杰没有喝多少,回到家里,坐在阳台的躺椅上,他吹着风,闭着双眼,想着刘兵的事。

刘兵竟然是刘登山的亲生儿子,那么他和刘老三之间仅仅是所谓的师徒关系吗?

从阿诚对刘兵的描述来看,刘兵对刘老三很好,而刘老三对刘兵也不错。刘老三提到刘兵的时候,话语里有赞许也有悲伤,赞许是他对刘兵的认可,悲伤是因为刘兵的死。

欧阳双杰看过刘老三的资料,他并不是黔州本地人,是三十年前到黔州来的,按说与会山的那个刘家不是一家人,偏偏他又和刘兵有缘,成了师徒。

想到这儿,欧阳双杰的眼睛一亮,既然两人是师徒关系,那就一个教,一个学,可是刘老三和刘兵之间的关系却好像并非如此。刘老三生意上的事情刘兵几乎就没有掺和过,也没听说刘老三带着刘兵去为客户解决过什么问题。

刘兵更多的时候都在交通巷做他自己的事情,他唯一可以和刘老三的“职业”扯上关系的就是替刘老三制了一些符咒的模子。也就是说,这两个人其实只有师徒之名,并没有师徒之实。

他又想到了阿诚说起的一件事情:大半夜有人用大奔接阿兵。为什么会有大奔来接阿兵,极有可能是为了伪钞模版。

欧阳双杰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答案。阿兵愿意跟在刘老三身边是因为想把自己隐藏起来,而私下里他又偷偷与外界接触,是想把手里的伪钞模版卖出去。

刘老三说他并不知道刘兵和外面的人有联系的事,刘老三说的是实话吗?如果是实话,那么他就是被刘兵利用了;如果他在说谎,那么刘老三估计与伪钞案也扯上了关系!

不过有一个问题是他不得不去考虑的,刘兵所涉及的“伪钞案”与林城发生的这些个案子之间有没有什么内在的联系?

第二天,欧阳双杰和邢娜就去找刘老三。他像上次一样给二人沏了茶,邢娜又看了看刘老三的家里。

“刘先生,你和阿兵之间是什么关系?”欧阳双杰直接问道。

刘老三淡淡地说道:“师徒关系,怎么了?”

欧阳双杰说:“就那么简单吗?”

刘老三翻了下他的白眼:“虽然我们都姓刘,可是我们还真没有其他什么关系,我是从湘南来黔州的,这一点我想你们警方早就已经调查过了。”

“我知道你们没有什么亲属关系。我是说其他的关系,譬如合作关系。”邢娜愣愣地望着欧阳双杰,她不知道欧阳双杰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一问。

刘老三的脸上明显有些不自然:“我不明白欧阳警官说的什么,我只是个江湖术士,他更是什么都不会的愣头儿青。”

欧阳双杰淡淡地说道:“他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愣头儿青?”

“怎么了?莫非他骗了我?”

刘老三一脸的茫然,可是早在刚才欧阳双杰说到他与刘兵的合作时他的表情就已经出卖了他。

欧阳双杰说道:“刘兵的父亲刘登山你听说过吧?”

“我没有听说过,刘兵从来不和我说他的事情。”刘老三解释道。

欧阳双杰说道:“刘登山有一套绝活,制作各类印刷的模版,特别是伪钞模版他做得可谓巧夺天工,只要纸张对路,就可以以假乱真。几年前我亲自抓住了他,将他送进了监狱。”

刘老三很震惊:“是吗?竟然有这样的事情,阿兵没有和我说过。这也难怪,有这样的一个父亲说出来他怕丢人,谁希望自己的父亲是一个罪犯呢?”

欧阳双杰说道:“他真没告诉过你吗?”

刘老三很肯定地说道:“真的没有。”

“刘兵继承了父亲的这手绝活儿,也做了这么一套百元大钞的模版。”欧阳双杰说到这儿闭上了嘴,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他是在敲山震虎。

“是吗?这孩子平日里挺老实的,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莫非他是想要重蹈他父亲的覆辙,才会招来杀身之祸?”

欧阳双杰也叹了口气:“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欧阳警官,听你刚才说话的口气,好像觉得我会掺和到他的那些事情中去?我是孤老头儿,要那么多钱来做什么。再说我是个瞎子,又能够帮他们做什么呢?”

欧阳双杰笑道:“你每天都会回到这儿睡觉吗?有没有例外过?”

刘老三说当然会有例外,偶尔也会有人花大价钱请自己到外面去做道场;只要价钱能够打动他,他会去的。做道场的时候他就不会回来,最长的时候有六七天不在家。

欧阳双杰没有再说什么,和他闲聊了一会儿就带着邢娜离开了。

上了车,邢娜说道:“你在诈他?”

欧阳双杰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吧。你不了解他,可是我了解。他一向都是淡定从容的,今天却显得有些慌乱。当我说他与刘兵之间可能有合作关系的时候,他就开始乱了,虽然他努力装作表情镇定。你没觉得他一直在试图解释,或者说服我们吗?”

“这么说来他和刘兵根本就不是什么师徒关系。”邢娜说道。

欧阳双杰慢悠悠地说:“我们查过,刘兵从会山县来到林城一直就在刘老三的身边,直到他回老家死在会山。”

“刘兵应该是带着伪钞的模版来林城找买家的吧?如果他在会山能够把东西脱手的话,根本就不用跑到林城来。”

欧阳双杰点了点头:“在会山出手的话,一来地方太小,消息很容易就泄露了,再者也很难找到合适的买家。刘兵正是因为这点才到林城来的。他到林城以后并没有急着寻找买家。刘兵不是在道上混的人,他虽然传承了父亲的手艺,可是从小一直跟着伯父生活在一起。刘登山虽然传授了这手艺给刘兵,可是刘兵是他的亲儿子,他自己冒这个险已经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他应该不会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再步自己的后尘。我问过张平,他去见过刘登山。刘登山在听说刘兵竟然制作伪钞模版进行犯罪的时候很惊讶。从时间顺序上来看,刘兵的死是在刘登山入狱之前,那个时候刘登山就在这一行当,如果刘兵制贩伪钞的事情刘登山早就知道,要么他会阻止儿子,要么他会让自己的儿子入伙。”

邢娜陷入沉思在思考欧阳双杰的话。

欧阳双杰又说道:“刘兵的死,刘登山是早就已经知道的,但在张平他们向刘登山说起刘兵有可能也在从事伪钞时,刘登山的情绪有些激动,他认为刘兵是不会这么做的。张平说,刘登山一直重复说刘兵是个好孩子。”

邢娜听了叹息道:“一个父亲再怎么坏,也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走正道,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欧阳双杰说道:“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刘登山不可能在这方面给刘兵任何的帮助,刘兵干的这些事情,甚至刘登山根本就不知道。”

“那和刘老三又有什么关系?”

“刘兵从县城来到林城,又不想让他父亲知道,他该怎么办?”

“找一个相对隐蔽、安全的落脚点。刘兵不想让刘登山知道他的行踪,所以整天躲在交通巷,这也是他为什么从来不陪刘老三出摊儿的原因。他在等待机会,把手里的伪钞模版出手!这才促成他与刘老三的合作。刘老三是林城小有名气的‘刘半仙’;林城三教九流的人,他认识的可不少。”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刘兵都死了几年了伪钞才出现呢?那个买家也真沉得住气啊!”邢娜说。

欧阳双杰说道:“或许现在才找到买家吧。刘兵死前根本就没找到任何买家,一直等到现在模版才被人出手。”

邢娜想了半天:“你是说刘兵的死是有人蓄意谋杀,为的就是占有他制作的伪钞模版,然后一直到现在,这模版才出手?”

欧阳双杰点了点头。

“你怀疑刘老三就是杀害刘兵的人,是刘老三吞掉了刘兵的这个模版?”

“很有可能的事情。”

“可他是个瞎子啊。刘兵曾经大晚上上过一辆黑色奔驰车,指不定刘兵死前就一直在与道上的人接触,可是一旦刘兵与道上的人搭上了,那帮人又知道他手里有模版,很难说那些人不会起意。”

欧阳双杰“嗯”了一声:“我也还有几个疑点没有想明白,不着急,慢慢来吧。这个案子就让张平他们去头疼吧,我们还是回到我们自己的案子上来。”

“不过这个刘老三有没有可能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幕后黑手呢?”邢娜问道。

欧阳双杰说只要他身上还有一点嫌疑就不能放过,该查还得查。

许霖来到了欧阳双杰的办公室。他告诉欧阳双杰,按会山警方的说法,刘兵是失足掉崖死的,不过他觉得刘兵应该是被人谋杀的,是有人故意把刘兵推下了悬崖。

“你说他是被人谋杀的,总有一个原因吧?”

许霖说道:“我去过刘兵大伯家,就在县城里。刘兵是死在城郊的螺丝山上。刘兵大伯说刘兵以前经常去螺丝山玩,对那儿很熟悉,从小到大,那山他不知道爬过多少回,从来都不曾出事。刘兵掉崖的地方叫断头崖,是螺丝山右面的一道悬崖,我也上去看过,一般人都不会到那崖边上去的,除非他想轻生。”

“很显然,刘兵不是一个会轻生的人。”欧阳双杰说道。

许霖点了点头:“是的,所以我就在想,他为什么要到崖边去?只有一种可能。”

“有人约他到山崖边见面,那个人应该是他熟悉的人,他对那人根本就没有什么戒备之心。”

许霖的意思是大面积排查一下刘兵的社会关系,看看能不能找出这个人来。

“行,你去查吧,有什么消息就及时通知我,不过有一点,别影响了张局他们办案。”

许霖走了;欧阳双杰走到白板前,写下了刘兵的名字。

刘兵的案子根本就是节外生枝,按说欧阳双杰是不该在刘兵的事情上多费脑子的,可是刘兵又和刘老三扯上了关系,到目前为止,刘老三仍旧有着幕后黑手的嫌疑。刘兵肯定不可能是失足坠崖,更不可能是轻生寻短见;一定是有人故意谋杀,为的就是占有那套模版。

想到这儿,欧阳双杰又在白板上写下了“模版”两个字。

杀人,占有模版,这个思路在欧阳双杰的脑子里成型,他马上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套模版是不是一直都在刘兵的身上?刘兵不是傻子,东西一直带在身边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所以刘兵回家应该不会带着它。既然他身上没有东西,那么凶手杀他有什么意义呢?

这么一来,不得不又绕回到了刘老三的身上。刘兵从会山到林城,一定是带着模版来的,他和刘老三住在一起,模版应该是藏在刘老三家。刘老三是瞎子,而且白天都不在家,刘兵要在屋里藏东西不算什么事,模版本身就没有多大,随便找个地方就能够藏好了。

因为刘老三是刘兵的“合作者”,他知道刘兵手上有东西,他甚至还猜到了刘兵一定会把东西藏在自己的住处。至于刘兵回去是因为家里有事这件事情刘兵的大伯已经证实根本是子虚乌有。

那么很有可能是刘老三让人把刘兵骗回了会山,然后约他在螺丝山断头崖见面,再伺机推他下崖,那山崖很高,摔下去就死定了。

要做到这些,仅仅凭刘老三一个人是不够的。刘老三是个瞎子,就算他勉强能够上得了螺丝山的断头崖,他和刘兵谁推谁下去就不好说了。刘老三有同谋,而且这个人应该还是刘兵认识的。

欧阳双杰想到了阿诚曾经说过的那辆黑色奔驰车,车的主人会不会是刘老三给刘兵联系的买家。而刘老三就是和他合谋杀了刘兵,夺了模版。可是,如果刘老三与买家合谋杀了刘兵、夺取模版的话,买家不会现在才用那模版。

欧阳双杰又想到一个人,王瞎子的徒弟阿诚。

阿诚之前一直住在交通巷,自己知道的一切关于刘兵的信息都是出自阿诚之口。可阿诚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呢?

欧阳双杰这次去找王瞎子时领着两个男人,一看就是便衣。

“欧阳队长,接到你的电话我就在这儿等着了。这二位是?”

欧阳双杰介绍道:“这两位是省厅的同志,阿诚在吧?”

王瞎子点了点头:“你交代让他等着,他哪能乱跑啊?”

“借用一下你的办公室,让阿诚来一下。”

王瞎子说道:“好的,我这就去叫阿诚过来。”

进了王瞎子的办公室,张平和丰渡四下里看了看。

张平问道:“今天你把我们邀到这儿来到底有什么事?不会真是让我们来陪那个神棍喝茶聊天儿的吧?”

欧阳双杰说道:“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敲门声传来,欧阳双杰叫了一声:“进来!”

阿诚走了进来,看他那样子好像有些惶恐,他轻轻叫了一声:“欧阳警官。”

欧阳双杰说道:“关门。”阿诚关上门,欧阳双杰示意他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阿诚坐了下来,见张平和丰渡两人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有些不太自然。

欧阳双杰咳了一声:“阿诚,知道为什么要找你吗?”

阿诚先是摇了摇头,不过他马上又说道:“你是不是还想了解一些关于刘老三和刘兵的情况啊?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

欧阳双杰笑了:“你再好好想想,还有什么忘记说了。”

阿诚想了半天,摇了摇头,苦着脸:“真的没有了,我知道的全都说了。”

欧阳双杰脸一沉:“阿诚,我问你,你和刘老三之间是什么关系?”

欧阳双杰说话的时候嗓门儿猛地提高了,阿诚一下子吓得站了起来:“欧阳警官,我和刘老三没关系。”

欧阳双杰冷笑一声:“看来你是不打算承认了?”

阿诚的嘴动了动,脸上的表情颇为复杂。欧阳双杰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这证实了他心里的想法。

“你先坐下!”欧阳双杰冷冷地说。

阿诚没有动,丰渡厉声道:“坐下!”

阿诚又吓了一跳,忙坐了下来:“欧阳警官,你们别吓我,我真和刘老三没有任何的关系,他这个倔老头儿和我师父根本就不和,我们之间哪会有什么瓜葛,不信你可以叫他来问问!”

“阿诚,你可千万别忘记了,交通巷是个什么地方,你们之间有没有瓜葛在那儿一打听就知道了。刘兵死前的一段时间里,你和刘兵之间的交往很密切,我说得没有错吧?”

阿诚的脸色微微一变:“我和刘兵确实有过接触,在那种地方低头不见抬头见,大家交个朋友也是很正常的。他出事前的那段时间我们确实经常在一起聊天儿,甚至还一起喝过两次酒。”

“出事?”欧阳双杰冷冷地望着阿诚。

阿诚心里一颤,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张平一脸严肃地说道:“刘兵是坠落山崖死的,当场警方调查的结果是意外。不知道你说的出事是不是指他死亡的真相?”

阿诚连忙摆了摆手:“没有,意外不也是出事吗?”

欧阳双杰也不纠结他的这个说辞,继续问道:“刘兵死之后,你常常去刘老三那儿,这又怎么解释?你不会说你是去安慰刘老三吧?”

阿诚犹豫了一下,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欧阳双杰说道:“想好怎么编了吗?我再问你,刘兵死的那天你在什么地方?”

阿诚“啊”了一声:“那天我去了盘江,一个朋友找我有些事情。”

“你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欧阳双杰逼问。

阿诚的额头渗出了汗水,他抬手擦了一把:“我,我……”

“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你居然还记得那么清楚。我并没有说具体的时间,你却马上就回答我你那天去了盘江。这是你背熟了的台词吧?”

此刻张平和丰渡已经明白欧阳双杰把他们领到这儿的原因,阿诚应该与刘兵的死有莫大的关系。

“阿诚,怎么不说话了?”欧阳双杰问道。

阿诚紧咬着嘴唇,他不敢说话了,自己说多错多,不如不说。

欧阳双杰冷笑一声:“其实刘兵的死并不是什么意外,是你和刘老三合谋杀了他!”

阿诚抬起头来:“我没有杀人!你们不能冤枉我。”

欧阳双杰说道:“你别激动,听我说完。刘老三收留了刘兵。因为他对刘兵不错,所以刘兵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他。刘兵的手上有一套制作伪钞的模版,刘兵希望能够卖个好价钱,希望刘老三能够帮他牵线搭桥,寻找买家。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没有谈拢,于是那段时间刘兵与刘老三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紧张与微妙。你和刘兵同住在交通巷,而且隔得也不远,很容易拉近距离。没多久,你们就交上了朋友。刘兵在林城没有什么朋友,你成了他唯一的朋友,于是他又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你。原本他是想让刘老三帮他找买家的,因为你的出现,他放弃了刘老三,而选择了你。可是刘兵的心很大,他认为这东西是自己的,所以就算找到了买家他也应该占大头,这样你们之间同样出现了分歧。”

阿诚“哼”了一声,不搭腔。

欧阳双杰叹息道:“这样一来你当然也不答应。毕竟这是一件犯法的事情,一旦抓住是要坐牢的,你们都不可能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可是刘兵在你们的心里埋下了种子。无论是你还是刘老三都知道,这玩意儿一旦出手,可以卖出一个大价钱,你们唯一不满足的是刘兵的分配方式,可是东西是刘兵的。终于一天,你和刘老三经过商议,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除掉刘兵,然后你们俩再把东西出手!再接下来,骗刘兵家里有事,把他骗回会山,然后再寻个理由约他到螺丝崖见面,趁他不备,将他从崖上推下去。按说被约到那样一个地方去刘兵应该有戒心的,可偏偏刘兵这个人防人之心甚微,又当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一下子哪里会想到那么多?”

“欧阳警官,说了这么多,你有证据吗?”

欧阳双杰淡淡地说道:“现在没有,不过很快就会有。这件事情除了你还有另一个知情者,我想他会把一切都告诉我们的。当然,你们俩谁先开口谁就占了先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点常识我相信你应该是知道的。再说了,他比你占优势,他是残疾人。”

这是欧阳双杰的攻心之战。其实欧阳双杰的心里清楚,刘老三和阿诚相比,刘老三要更难对付一些,相反阿诚并没有那么老道,特别是欧阳双杰算定出手推刘兵下悬崖的人一定是阿诚,所以他刚才那番话就是要让阿诚乱了阵脚,让阿诚觉得与其让刘老三把自己掀出去立功赎罪,倒不如自己坦白自首,这样一来或许能够逃脱死罪。

张平把阿诚带走了,为“伪钞案”撕开了一个口子。王瞎子一脸沮丧,他没想到自己的徒弟成了杀人嫌疑犯,而且还是伙同了自己的竞争对手一起谋财害命。

回到局里,欧阳双杰直接去了冯开林的办公室,把协助张平抓住阿诚和刘老三的事情大致向冯开林说了一下。冯开林听完后说道:“这么说,刘老三已经让他们给拘了?”

欧阳双杰微微点了点头,冯开林说道:“那个幕后黑手有没有可能是刘老三?”

“在我们没有证据排除他的情况下,确实有可能。”

冯开林“嗯”了一声:“假如他真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现在他被控制起来了就不会再有案子发生了。”

欧阳双杰却没有这么乐观,因为在他看来刘老三不像幕后黑手。他没有说话,点着烟,吸了一口。

电话响了,是王小虎打来的:“欧阳,我们查到了,郭鹏在万东桥花鸟市场出现过,而且两次都在那儿出现过!只不过出现的时间是在他去金元大道那家电影院之前!”

“徐真也应该在同一时间在那儿出现过,对吗?”

王小虎说道:“徐真是那儿的常客,可问题就出在这儿。他们无法确切地说出徐真出现的具体时间。”欧阳双杰明白王小虎说的意思。因为徐真经常出现在那儿,很多时候大家都会只记得他去过,但什么时候到的,什么时候走的大家总会疏忽掉。

欧阳双杰说道:“也就是说现在我们只能确定那两次徐真都去过万东花鸟市场?”

“这一点可以肯定。”王小虎说道。

欧阳双杰说道:“你再查查其他几个我们觉得有嫌疑的人在那段时间的行踪。”

王小虎有些不明白了:“欧阳,什么意思啊?”

“先去查吧,抓紧时间,有消息通知我。”

挂了电话,冯开林给欧阳双杰的茶杯里续水,他斜着眼睛望着欧阳双杰:“很多时候,证据太直接了反而是有问题的。”冯开林已经摸清了欧阳双杰的心思。

欧阳双杰说道:“原本我确实觉得徐真的嫌疑挺大的,可是小虎的这个消息让我的心里不踏实了。”

冯开林说道:“你的想法是对的,换作我也会对自己的推断产生怀疑。既然郭鹏两次在万东花鸟市场与徐真见面,他有必要跑到金元大道去看电影吗?还要留下票根,让警方追到这条线索?”

“郭鹏已经死了,从我们目前查到的这些来看,明显是对徐真不利。只要再出现一两个有力的证据,那么徐真就会坐实罪名!”

冯开林笑了:“有人想拉徐真做替死鬼!”

“这个幕后黑手很狡猾,而且他的替死鬼不只徐真一个,他们这个行当的水很深,涉及的人也不少,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他的替死鬼。如果徐真和刘老三都死了,他只要抛出所谓的铁证,就能够全身而退。现在我明白为什么都城的案子只能不了了之。”

冯开林赞许地点了点头:“欧阳,一定要抓紧。这个人的危害极大,具有很严重的反社会倾向。早一天把他给抓住,就能够拯救更多无辜的生命。”

欧阳双杰在沙发上坐下,他好好梳理一下整个案子。随着徐真的嫌疑越来越大,他就越来越觉得他们的调查陷入了一个误区。

先是郭鹏留下的那两张票根。郭鹏确实去过那家电影院,还在旁边的咖啡厅逗留过,这说明郭鹏真去过金元大道。只是郭鹏两次去金元大道都在他去过万东花鸟市场之后,正是因为这样,警方才会认为郭鹏是先与徐真见了面然后才到金元大道。那么在幕后指使郭鹏的人应该就是徐真。可郭鹏无论是在电影院还是在咖啡厅的表现都证明他应该是在等人。

欧阳双杰点了支烟,突然眼睛亮了起来,他拿起手机给邢娜打了过去:“小娜,你查一下郭鹏对于花鸟鱼虫有什么特别的喜好!”欧阳双杰挂了电话,走到白板前,在白板上写下了“万东花鸟市场”,又写下了徐真和郭鹏的名字,然后下面又写上“巧合”二字。

真的是巧合吗?不是巧合,是人为制造的巧合。这个人对于徐真和郭鹏都有一定的了解,他知道两人有共同的爱好,喜欢花鸟鱼虫,郭鹏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一定会去一趟万东花鸟市场,就算是这样,郭鹏的时间仍旧很充足,还有时间去看电影!

欧阳双杰在房间里踱了几步。刘老三被省厅的人带走了,现在最有嫌疑的几个人应该是王瞎子、贾大眼、田子仲和蒿顺成,至于徐真和侯晓松两人,欧阳双杰反而觉得没有什么嫌疑了。当然,欧阳双杰是一个严谨认真的人,他还得做进一步的调查。

“欧阳,郭鹏喜欢养鱼,他的家里就有一个大鱼缸,他特别喜欢的就是热带鱼。不过养的鱼经常死掉,常常会到花鸟市场去补鱼。不过听人说他已经有几个月没有逛花鸟市场了,最后这两次去也兴致不高,并没有买什么,只是随意看了看。据他经常光顾的那家鱼店的女老板说,他的情绪很低落,心事重重的。”

邢娜在电话里说完后问道:“欧阳,你查这个做什么?”

“我想知道徐真和郭鹏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万东花鸟市场到底是相约还是偶然,现在看来很可能是偶然!只是这样的偶然被人利用了。”

“还有什么需要我去查的吗?”

欧阳双杰说道:“徐真的房东,那个离了婚的女人。”

“查她做什么?”邢娜好奇地问道。

“你想想,谁对徐真的行踪如此了如指掌?不只是要查她,还要查一查她所接触的人。”

欧阳双杰说完挂断了电话。

宋子宽不知道欧阳双杰要带他去哪儿,欧阳双杰笑道:“去喝茶。”

车子在“易名堂”的门口停了下来,宋子宽看了一眼招牌,欧阳双杰轻声说道:“这儿的老板是王瞎子,让你来过过眼。”王瞎子的情况欧阳双杰早就和宋子宽说过,也提过自己对王瞎子的怀疑。这次欧阳双杰是特意带着宋子宽来见王瞎子的。

“欧阳队长,你看你,来也不提前通知一下,我好把客人给推掉!”王瞎子一脸的笑容。

欧阳双杰笑道:“我只是路过。这是我同事……”

王瞎子客气地和宋子宽握了握手:“听口音宋警官好像是川蜀人吧?”

宋子宽微微点了点头:“我是都城人,王先生对川蜀很熟悉吗?”

“我曾经在那边待过一阵子,有小半年吧。”王瞎子坐下后对欧阳双杰说,“阿诚的事情怎么样了?”

“那个案子是省厅在办,我没有多问。你平日里都有些什么喜好啊?”欧阳双杰很随意地问。

王瞎子笑道:“我哪有什么喜好啊,大多时间都在家里待着,看看书,看看电视,喝喝茶,偶尔上网打打游戏。我们这样的人朋友不多,做这行总得保持一些神秘感,所以我们这种人都孤独惯了。”

“你的几个徒弟都住在这儿?”欧阳双杰问道。

“是啊,都住在这儿。”

“你呢?”欧阳双杰又问道。

王瞎子愣了一下,但马上就回答道:“我住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师父之前在翠微巷给我留下了一套宅子,之前师父在世的时候我就一直陪着他住在那儿。不过那儿也住不了多久,听说明年就要拆迁了。”

欧阳双杰笑了:“你一个人住?”

王瞎子说:“是啊。”

“你年纪也不小了,该结婚了。以你的条件,找一个老婆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王瞎子连忙摇头:“我们这行的人大都有五弊三缺的短儿,我也不例外。讨个老婆,到时候不是她有事就是我有事,何苦呢?”

宋子宽皱眉说:“你这话也太邪乎了吧?”

“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再说了,我们本来就是做这一行的,要是我们自己都不信,那还了得?我还有几个徒弟呢,他们对我都很好,没想到阿诚……阿诚是我最疼爱的徒弟。”

王瞎子一下子把话题给扯远了,欧阳双杰却又绕了回来:“老王,我问你件事……”他把郭鹏两次出现在金元大道的时间说了一下,他问王瞎子那个时候在什么地方;王瞎子想了下回答说自己那个时候在店里,店里刚好有客人。

他还把客人的名字也说了出来。

“怎么?欧阳警官,你不会是怀疑我吧?”王瞎子说道。

欧阳双杰淡淡地说:“在没有抓住真正的凶手之前,任何人都有可能。”

“不管怎么说,我会积极配合警方调查。”

“那个时候你的几个徒弟都在什么地方?”

王瞎子想了想:“我说不好,你也知道,事情过了这么长时间,我把他们都叫来,你亲自询问一下他们吧。”

王瞎子一共四个徒弟,三男一女,阿诚是大徒弟。

“老王,其实我这次确实是冲着你来的,还希望你别往心里去,我们也是例行公事。”欧阳双杰解释道。

“欧阳队长,你可千万别这样说,其实你这样做也是为了我们好,把我们查清楚了,也能够早日洗脱我们的嫌疑。前几天我还在想这事呢,从我开始,然后是我剩下那三个不争气的徒弟,你放心,无论是谁,我都不会姑息!”

欧阳双杰笑了,然后让他把剩下的徒弟给叫了进来,他和宋子宽对三个徒弟分别进行了询问,三人在那个时候都没有离开过“易名堂”。

离开“易名堂”,欧阳双杰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道:“老宋,你有什么看法?”

宋子宽想了想,说道:“王瞎子这人看起来蛮真实的,态度也不错,而且我们问过了,他和他的徒弟都没有机会与郭鹏接触,应该不是他吧。”

欧阳双杰叹了口气:“他太干净了,干净得不正常。你就不觉得他好像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摆出一副真金不怕火炼的架势吗?”

“或许他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多条路吧!”宋子宽揣测着王瞎子的心思。

欧阳双杰摇了摇头:“他并不想和我交朋友,虽然他嘴上有这个意思,可是我们之间的接触不少,他却从来没把自己的私密事和我说过,哪怕一点点。你应该知道,适当向对方透露一点自己的隐私是拉近彼此之间关系最有效的手段,哪怕隐私无足轻重。他和三个徒弟根本就没有时机与郭鹏接触。从时间来看,郭鹏去见的应该不是他和他的徒弟。除非王瞎子还有其他的徒弟!”

宋子宽一愣:“这么说来你还怀疑阿诚?你怀疑去见郭鹏的人是阿诚?而他是代表王瞎子的,对吧?”欧阳双杰笑了,宋子宽的反应很正常,任谁都不会把怀疑的眼光放在阿诚的身上,阿诚已经被警方带走了,他涉及另外一桩案子,所有人就很自然地把他从这个案子当中过滤掉了。

欧阳双杰说道:“阿诚是王瞎子的首徒,他与王瞎子之间的关系最为密切。我们临走的时候王瞎子问我是不是能去探望一下阿诚,给他带些东西去,我答应了。”

“接着我们去哪儿?”宋子宽问道。

欧阳双杰想了想:“去见贾大眼。”宋子宽早已经看过案卷,对于这个贾大眼他也有了初步的印象。

贾大眼见过欧阳双杰,他把二人请到了屋里:“警官,你们轮番来,我这生意还能做吗?”

“贾先生,你应该也知道这个案子很麻烦,而且又涉及你们这个行业,所以我们不得不慎重。”

“这我知道,我也只不过是发发牢骚罢了,干我们这行的人怎么也算是修行的人了,谁都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惨剧再发生,所以欧阳警官你放心,我是一定会好好配合警方办案的。二位今天来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

欧阳双杰看了他一眼:“刘老三的事你听说了吧?”

贾大眼点了下头:“大致听说了些。我不明白刘老三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孤家寡人一个,又不是没有钱。更让我想不明白的是刘老三过的是苦行僧的日子,他那些钱都去哪儿了?”

欧阳双杰淡淡地说:“刘老三的家里有很多的老古董。”

“瞎子玩古董?他什么时候学会玩古董了,我们怎么都不知道啊。”

贾大眼有两个徒弟,这两个徒弟竟然是亲兄弟,一个叫费哲,一个叫费思。

“你们给我听好了,欧阳警官问什么你们就回答什么,不然的话老子对你们不客气。”贾大眼训斥着自己的两个徒弟。

从贾大眼到费家兄弟,欧阳双杰把郭鹏出现在金元大道那两次的时间都对了一遍,三人的时间都不吻合,当时他们师徒正在市东郊的一个小镇里给一户张姓人家看风水,不可能出现在金元大道的。

“看来王瞎子的嫌疑是最大的。”宋子宽系上了安全带。

欧阳双杰望着他:“嗯,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

张平打来电话,告诉欧阳双杰,阿诚想要见他,单独见。

欧阳双杰没想到阿诚竟然主动提出要见自己,其实就算是阿诚不主动提,自己也会去见阿诚的,王瞎子那儿没能够找到的答案他希望能够在阿诚的身上找到。

欧阳双杰来到了看守所,张平已经等在那儿:“你来得挺快的,这小子该招的倒是都招了,不过嚷着非得见你一面。我估摸着或许是你那边的案子的事,我怎么问他都不肯说,你自己去和他沟通吧。”

欧阳双杰和宋子宽来到了审讯室,阿诚被带了进来。

“给我支烟!”阿诚开口说道。

欧阳双杰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了阿诚的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放到了阿诚的嘴里,然后又替他点上。

阿诚把一支烟抽完了,然后才长长地吐了口气:“欧阳警官,刘兵的事情我已经坦白了,他们答应只要我能够帮助他们破了伪钞案就会替我求情,从轻判处。”

欧阳双杰点了下头:“我们的一贯政策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如果我能够再立功,是不是还能够减轻我的刑罚?”阿诚问道。

“那得看你是不是真的能够立功了,而且我只是警官,我可以帮你说话,至于最后怎么判决那是法官的事情。”

阿诚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们一直在查那个利用邪恶传说杀人的案子。你应该知道这样的传说是不可信的,哪里可能有什么长生不死,偏偏从古到今总有许多人乐此不疲,还做出这样的大案来。欧阳警官,你就一直没有怀疑过我的师父吗?”

欧阳双杰没有回答,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紧紧地盯着阿诚的一张脸。

阿诚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们一定怀疑我的师父,不过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们,我师父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

“你凭什么那么肯定?”欧阳双杰问道。

“就凭我对他的了解,我师父虽然处世油滑一些,可是他是好人,他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的。”

欧阳双杰轻声说:“阿诚,你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

“我觉得那个人应该是刘老三!”阿诚终于说了出来。

“为什么这么说?”

阿诚说道:“按理说我不应该说的,刘老三对我其实也不错,可是他这事情做得太不地道了,害死这么多无辜的人。”

欧阳双杰冷笑一声:“我可是曾听你说过,刘兵很可能是刘老三的私生子,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话是刘老三自己让我说的,他说这样一来警方就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刘兵是他的私生子,哪里会有老子要儿子命的?”

欧阳双杰问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刘老三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阿诚想了想:“我知道一个秘密,刘老三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种孤家寡人,他有一个相好的女人,叫顾春美,而她也经常给他介绍一些生意,只是在外面顾春美并没有暴露与他的那层关系,更像他的一个虔诚信徒。”

宋子宽插话道:“这个顾春美有什么问题吗?”

阿诚点了点头:“这个顾春美认识韩建设,我知道她曾经帮韩建设找过刘老三,刘老三为这事还训斥她呢,说她别揽些不沾边的活儿。我想,他说的不沾边的活儿会不会就是……”

阿诚没说完,偷望了欧阳双杰一眼。欧阳双杰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顾春美应该不会直接去交通巷的。莫非你跟踪刘老三?”阿诚低下了头,算是默认了。

欧阳双杰倒是并不感觉意外,他们的合作只是趋于利益,之间缺乏信任。同样,刘老三也不会百分百相信阿诚,他对阿诚应该也藏着后手。

“我敢保证,韩建设的事情多半是刘老三唆使的。其实我早就应该把这事告诉你们了,只是我和刘老三之间有这么一层合作关系……”阿诚叹了口气,“利欲熏心啊。明明知道刘老三做的事情是人神共愤的,我却苦不能言。”阿诚的脸上带着内疚。欧阳双杰心里冷笑,他不相信阿诚真会有这样的善心,假如阿诚真是个善良的人,怎么可能为了利益而对刘兵下毒手?

欧阳双杰咳了两声:“你确定顾春美与韩建设有过接触吗?”

“我确定!”阿诚一脸严肃。

阿诚被带下去了。欧阳双杰没有急着离开看守所,他向张平提出想见见刘老三。张平点了点头,让人把刘老三带了进来。

刘老三坐下,欧阳双杰先开口了:“刘老三,没想到我们会在这儿见面吧?”刘老三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欧阳双杰站了起来,走到了刘老三的面前。刘老三虽然眼睛看不见,可是他却能够感觉得到,他的头微微动了动。欧阳双杰已经掏出一支烟来:“来一支吗?”

瞎子的听力和嗅觉都是惊人的,刘老三已经嗅到了香烟的气息,他准确地伸出手来接过了欧阳双杰递来的烟,熟练地将过滤嘴的那头放进了嘴里。欧阳双杰给他点上了火。

“你想问什么?”刘老三轻声问道。

欧阳双杰笑了笑:“你不是能掐会算吗?”

“我若是真的能掐会算就不会有今天的结果了。”

欧阳双杰问道:“刘老三,你认识一个叫顾春美的人吗?”

刘老三的神情很镇定:“看来你们都已经调查清楚了。我认识,那个女人和我有些关系。”

“能不能说清楚一点?”宋子宽问。

刘老三面向宋子宽的方向:“这位是?”

欧阳双杰说道:“这位是我的同事,你回答就是了!”

刘老三点了点头:“她是我的女人,不过我们之间并没有婚姻的约束。她倒是希望能够和我结婚,可是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害人家呢?”

欧阳双杰说道:“听说她给你介绍过很多生意?”

“她有一定的交际能力,别看她并没有什么名声,可是还真给我介绍了一些有钱的客人。”

欧阳双杰笑道:“有你这个金字招牌,就算是没有她,那些客户也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刘老三拾回一些骄傲:“在林城,我刘老三也算是一号人物。”

欧阳双杰的一句话却让他一下子就蔫了:“韩建设就是她介绍给你的吧?”

刘老三没有说话,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记得欧阳双杰之前拿着平安符来找自己的时候,自己一口否认认识韩建设的,看来警方应该已经调查清楚了。

“因为韩建设的事情,你还和顾春美吵了起来,有这么一回事吗?”欧阳双杰见他沉默,又追问道。

刘老三叹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是她把韩建设介绍给我的,可是我并没有帮韩建设什么。我告诉韩建设,他的事情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正因为这样,我才把那道平安符交给了他。我告诉他。我能够做的就这么多。”

“那个传说……”欧阳双杰的话才开了个头,刘老三就明白他想问什么了:“那个传说不是我告诉他的。他好像原本就听说过那个传说,他想从我这儿核实这个传说。当时我就告诉他不是真的。我还劝他,千万别犯傻,那样做除了有损自己及家人外,根本没有半分的益处!”

宋子宽皱起了眉头:“你说韩建设早就知道那个传说?”

刘老三点了下头:“是的,他早就知道那个传说,是他先和我提起的。”

“谁告诉他的?”欧阳双杰和宋子宽都异口同声地问道。

刘老三一脸为难之色:“这个我不好说,毕竟我也只是听韩建设随口提及,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要是他是信口胡说的,那我就冤枉了好人了。”

“真的假的你不用管,我们警方自己会去核实的。”欧阳双杰说道。

刘老三轻叹了口气:“韩建设说他是听王瞎子说的,而且是王瞎子让他去找春美的。”

欧阳双杰和宋子宽对望了一眼。刘老三竟然把矛头又指向了王瞎子。王瞎子的大徒弟阿诚先把韩建设找过刘老三的事情说出来,刘老三又说韩建设是听了王瞎子的话才来找自己的,绕了一圈,又把王瞎子给绕了进来。

“欧阳警官,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也知道我是逃不脱法律制裁的,我没有必要再骗你。”刘老三的口吻有一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悲哀。

欧阳双杰说道:“刘老三,有一件事情我不太明白。”

刘老三把烟头扔到了地上:“想问什么你就问吧,但凡我能够回答的,我一定实说。”

“其实你很有钱了,做了这么多年,你挣的钱足够花的,为什么还会伙同阿诚做出这样的事情?”

刘老三笑了:“谁会嫌钱多呢?再说主意是阿诚出的,动手杀人的也是他,我只不过是找了个买家。如果事情没败露,那么大家都闷声发财;事情就算败露了,阿诚是主犯,我是从犯,我还是个瞎子,我想法律对我会有所照顾的。”

宋子宽说道:“看来用老奸巨猾形容你一点都没错!”

刘老三不以为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这么辛苦为什么,还不是为了钱。我是瞎子,可是这并不影响我对金钱的追求,我也希望自己能够有一个良好的生活品质,我也想有一份恬淡安逸的生活,香茶美酒,悠然自得。”

欧阳双杰没有再说什么,让人把刘老三带走了,自己和宋子宽出了审讯室。

“怎么样?有收获吗?”张平凑上前来问道。

欧阳双杰苦笑着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反而把我搞糊涂了。”

欧阳双杰和张平客套了一下,就领着宋子宽离开了看守所。

上了车,宋子宽说道:“欧阳,看来刘老三与王瞎子在互相掐啊!”

欧阳双杰点了下头:“王瞎子与刘老三之间的纽带是阿诚。从目前来看,阿诚没有说谎,但他是不是真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就不得而知了。”

宋子宽说道:“阿诚如果是有选择地把一些事情告诉我们,那么非但对我们破案没有多少帮助,相反还会扰乱了我们的思路。”

欧阳双杰笑道:“乱不了,只怕他们什么都不说,只要他们给了我们一个线头,你还担心我们理不清楚思路吗?王瞎子与刘老三为什么要对掐?说明他们其中有一个人就是韩建设这枚棋子的幕后黑手,而另一个人多少知道一些情况!”

“可是这不符合王瞎子的风格,王瞎子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他应该早就考虑清楚了这一点,那么在之前与警方打交道的过程中就应该把这事说出来,以洗脱自己的干系!”

欧阳双杰却说道:“这倒不尽然。王瞎子或许成竹在胸吧,他手里有一枚棋子,就是阿诚。阿诚在中间搅局,加之刘老三又深陷在刘兵的案子里,就算他真与韩建设接触过,他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如果我猜得没错,我们现在去找王瞎子核实的话,他一定会矢口否认!阿诚是向着他说话的,韩建设已经死了,只要在他那儿找不到一点韩建设曾经见过他的证据,那么他就是安全的,我们也拿他没有办法!”

“这么说你还不想去找他核实?”宋子宽问道。

欧阳双杰叹了口气:“还不是时机,假如韩建设背后的那只黑手真是他的话,他早就已经做好了应对,他很从容也很淡定,算准了我们不能拿他怎么样。”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宋子宽有些找不着头绪。

欧阳双杰说道:“去见见那个顾春美!”

顾春美四十六岁,长得很是普通。她是一个懂得享受的女人,身上穿的衣服,还有拿的包,都是牌子货,看来刘老三确实对她很大方。顾春美开着一家小美容院。她有着自己的交际圈子,能够为刘老三拉到不少的客户。

“警察?”顾春美在听了欧阳双杰的介绍之后,神色有些不悦,“警察找我做什么?”

欧阳双杰淡淡地说道:“我是为了刘老三的案子。”

“刘老三?我和他并不熟!”顾春美冷冷地说道。

欧阳双杰冷笑道:“是吗?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不会来找你。你应该知道,协助警方办案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欧阳双杰一脸严肃,语气也很严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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