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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变故丛生

一阵风吹来,而且一定是从雪山上下来的风,不然怎么会那么冷。我打了个冷战,抱着自己的肩膀,冲进了房间,然后再关上薄薄的房门。

小希已经脱了外套半躺在床上,拿着手机似乎在玩游戏。

我向她宣布刚才的发现,“小希,我没有骗你,那个栏杆真的被加固过,估计是客栈的人弄的。”

小希头也不抬地哦了一声,继续玩手机。

我讨了个没趣,讪讪地背过身去,开始脱外衣,准备也往被窝里钻。

小希却好像自言自语地说:“不一定是客栈的人哦。”

我一愣,转过身看着她,“那会是谁?”

小希抬起头来,想了一会儿,一副豁出去的表情,“算了,你要笑就笑吧,我觉得是任青平。”

我确实觉得挺好笑的,却不好意思笑出来,只好勉强控制着,“任青平?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小希像是早预料到我的反应,也没有计较,继续说:“刚才在外面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讲吗,我觉得有可能是怀了他的孩子,所以才会四年没有来大姨妈……”

我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怀了孩子,哈哈哈,就是因为那次病房里的潮吹,不,是梦遗吗?”

小希拿起背后的枕头向我扔过来,“你去死啦!”

我眼疾手快,一把抱住枕头,她的声音从枕头后面传来,“那次我湿……总之,那次是我最后一次去看他,九月份就开学了,之后我一直在忙学生会的事情,直到有一天下午,他妈妈打电话给我,说他已经走了。”

我把枕头放下,小希已经低下了头。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仍然在听她继续叙述,“从那以后,我就觉得他一直在天上,看着我,保护着我。这种感觉从一年前开始,就变得更加明显了。有几次遇到危险,我都奇迹一样地化险为夷。所以在看到那张照片之后,我就想到了另一个可能,会不会他其实一直没死,是在暗地里保护着我?”

我看着她头发的旋涡,心里稍微有点难过。她心爱的恋人就死在自己眼前,所以会产生种种幻想,把生活中遇到的事情,有意无意、牵强附会地往想象出来的那个情况凑。

女人啊,有时候真是傻。

说到这里,小希自嘲地笑了一下,“不说了,睡觉吧。”

我眉头一挑,淫笑着走近她床边,“好啊,小妹妹乖,叔叔来抱着你睡,要不要先讲个故事?”

小希瞪了我一眼,“给我死远点,姑奶奶自己睡,用不着你抱。”

我撇了撇嘴,走回自己的床边,不对,是走回到小明的床边。

其实我虽然经常到处跑,但对酒店用品的卫生,一直持怀疑的态度。五星级酒店都不值得信任,更何况在这乡间小客栈。原本应该是白色的床单被套跟枕头,现在统一呈现出灰不溜秋的颜色,就像被踩脏了的雪。

更让我烦躁的是,这张床昨晚还睡着个把内裤乱扔的女人,那个女人正在隔壁和一个胖子翻云覆雨。

我用手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检查,怕里面还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这种畏手畏尾、神经过敏的动作,让小希看在眼里。她看出来我是不太敢往里面躺,还添油加醋,故意吓唬我道:“哎哟,对不起,昨晚小明把换下来的内裤塞枕头下了,刚才我忘了收,现在才想起来。”

虽然明知道她在骗人,我还是忍不住揭开枕头,万一小希说的是真的呢?枕着一条没洗的女人内裤睡觉,对我造成的精神污染,可能会导致从此不举。

幸好小希果然是骗人的。我松了一口气,身后爆发出一阵笑声,“哈哈,鬼叔,没想到你一个抠脚大汉竟然有洁癖。”

我懒得解释这根本不算洁癖,只是对卫生的基本要求而已。我背对着她,慢慢脱掉外套,然后闭上眼屏住呼吸,一狠心跳上床,钻进被窝里。然后我侧着身子,面壁而睡,不去看小希那嘲笑我的脸。如果放在年轻时,跟美女共处一室,就挨着那么近,我肯定会兴奋得睡不着,现在年纪大了,再加上白天爬山也挺累的,晚餐还喝了点老板娘自酿的青梅酒,所以,不一会儿我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而且清晰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我牵着一个女人的手,走在一团迷雾里,那女人离我越来越近,本来模糊的脸也渐渐清晰——那是小希。

一阵大风吹来,吹散了身边的迷雾,然后我发现,俩人身处雪山的最高峰,头顶是蓝蓝的天,四周都是雪白的山峰,但都比我们站的这一个矮。

太阳明晃晃的很刺眼,我们脚下踩着松软的雪也同样白得让人无法直视。我牵着小希走着,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了,然后我就顺势躺倒在雪地上,感觉就像躺倒在白色的床单上一样。

小希在梦里和我是一对情侣,她就这样坐到了我身上,柔软而有力的腰肢前后挪动,一下一下地,让我感受到了挤压的快感。这种体验非常真实,我的另一个意识在感叹,这个梦怎么那么像真的呢?

小希甜美地叹息了一声,弯下腰来要亲我。她的脸越靠越近,从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了自己的脸。

然后,我惊恐地发现,那张脸并不是我,是照片上牵着骡子的那个人——任青平。

突然!从我身下的雪地里,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抓住我的胸口。我惊恐万分,用力去掰开那只手,那手指如此僵硬,被我掰得咔咔作响。

我好不容易挣脱了那只手,狼狈地从雪地上爬起来,小希已经不见了踪影。

雪山顶上的风越吹越大,吹走了地面的浮雪,露出了雪地下掩埋着的一具男性尸体。它穿着一身白色的制服,好像是一种奇怪的病号服。

在雪山这种严寒的地方,分解尸体的细菌跟真菌都无法生长,所以这具不知道被埋了多久的尸体,还保持着生前的模样,好像是上一分钟才刚刚死去。尸体死前应该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所以脸上的表情非常惊恐,但即使五官扭成一团,我还是能辨认出这张脸——因为那是我的脸。

我吓得叫不出声来,然后眼见尸体下面慢慢洇出一团血水。那鲜艳的红色来势汹汹,染透了周围的雪,以极快的速度漫到了我的脚下,然后,整座雪山都变成了红色。

我从噩梦里惊醒,霍地坐起来,然后发现自己在一个黑漆漆的房间里,身下是暖烘烘的被窝,旁边的床上传来小希沉稳的呼吸声。

我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在深夜的凉意里又湿又冷,让人有些难受。不过更让我受不了的是,在我裤子里面,竟然也有同样的感觉。我伸手摸去,那种湿漉漉、黏糊糊的感觉是熟悉但好多年没有再经历过的体验——贫僧法号梦遗。

我已经有十几年没梦遗了,没想到在雪山脚下这样一个破烂客栈里,做了一个前半部分是爱情武打后半部分是惊悚悬疑的梦后,竟然让我重温了这一项生理活动。虽然这变相证明了我心态沧桑,但身体年轻,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只是觉得非常懊恼。有什么能比得上跟妹子在同一个房间里睡觉,没把妹子睡掉,而是梦见了妹子并且梦遗更丢脸的呢?只有在事情已经发生了的前提下,再让这个妹子也知道了这件事情,才能造成比这件事情本身更丢脸的效果。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把裤裆里的犯罪证据处理掉。

我鬼鬼祟祟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尽量不发出声音,然后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卫生间。幸好小希睡得还挺熟的,没有把她吵醒。

因为衣物全都在隔壁房间,所以我就连换一条干净的内裤都无法做到,只好用厕所里质量奇差的纸巾,勉强把裤子里的犯罪证据擦掉。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小希晚上说过她是在ICU里探望任青平时,做了一个春梦,跟我所做的这个一样,体验非常真实。按照小希的说法,在做完那个梦之后,她从此就绝经了。

难道说,我也会从此绝精,变成我环保我骄傲,我为国家省橡胶的男人?

我摇了摇头,把这奇怪的想法跟用过的一大团纸巾,一起扔进了垃圾桶里。然后我走到洗手盆前,用雪山融化下来的雪水,洗干净手,又洗了一把脸。

雪水冷得我龇牙咧嘴,抬起头来,在卫生间粗劣的镜子里,我看见了自己五官扭曲的脸。在梦里,我的脸也是这样,作为一具尸体,被掩埋在雪地里。

我突然想到,客栈的床是高脚的,里面可以塞进很多东西,难道是因为床下面真的有尸体,我才会做这样可怕的梦?

小希在房间里,我又不能真的去检查床底下,那一定会把她吵醒,然后她就可以笑话我三年了。

我的理智也告诉我,床下是不可能有尸体的。我所做的这个梦,不过是最近所听到的、想到的事情,比如水哥说的被雪崩埋掉的登山队队员,比如小希一直要找的任青平,再加上我太久没有释放的力比多,所有元素混合起来而已。

但是,理智归理智,该害怕的时候,人还是一样害怕。总之,在回到床上之后,我已经彻底睡不踏实了。甚至有好几次,我在想要以什么样的借口,挤到小希那张床上去。就算冒着被她踢下床的风险,也好过这样提心吊胆地睡不着觉。

就这样半梦半醒的,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我身心俱疲地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这时候小希也醒了,一看她昨晚就睡得很好,充满朝气地跟我说了早安,然后又说:“不错,昨晚还挺乖的。”

我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强行调戏道:“嘿嘿,其实我已经得手了,只是我的细如钢针,你完全无法察觉到而已。”

小希睡足了,心情很好,不跟我计较,“你就贫吧。”

我确实没有心情再贫下去,毕竟裤子里残留的那些东西,被体温烘干后变成硬邦邦的糨糊是另外一种难受,得赶紧找条干净裤子换上。

于是我从床上跳起来,穿好外套,跑到隔壁房门口,一边拍门一边大喊。等了有四五分钟,就在我失去耐心准备踢门的时候,水哥揉着惺忪的睡眼,终于来给我开门了,看上去,他睡得可一点都不比我好。

我冲进房间,顾不上仔细欣赏一片狼藉的战场,赶紧翻出裤子,跑到卫生间里换上。套上干净裤子的一刹那,我觉得整个人都好了。

虽然发生了各种状况,但今天的安排还是要照常进行的,不然也对不起那么好的天气。

我们下楼吃早餐的时候,看见外面湛蓝的天上,朝阳正放射出明亮的光芒,万里无云,是进行户外活动的绝佳天气。唯一要注意的是做好防晒措施。

吃完早餐,我们重新上楼,然后在水哥的指导下收拾行囊,因为准备在神湖旁边住一晚,所以今天要带的东西,比昨天要重很多。

我们徒步进雨崩的时候,虽然行李更多,但是叫了两匹骡子帮忙驮,所以并没有很累。但去神湖的这条路线,骡子没办法通过,所以装备只能自己背了。

虽然都是叫湖,但神湖的海拔更高,路也更难走。一般游客来到雨崩必去的景点是冰湖、神瀑。神湖是有一定的户外经验和体质好的驴友才会去挑战的一条路线。而且,去神湖的路是没有路牌和电线杆的,不叫向导的话很可能会迷路。

所以,水哥昨天就通过客栈的梅朵,预约了一个向导,现在正在楼下等着我们。

向导是个二十三四岁的小伙子,扎着一条辫子,个子不高,浑身皮肤黑黝黝的,眼睛很小但是聚光,整个人感觉神采奕奕的。

向导让我们叫他多吉,然后就开启了话痨模式。先说他在东莞打过一年工,挣不到钱,所以前两年回来村里,干起了向导这一份非常有前途的职业,然后又说自己喜欢周星驰,在东莞打工时去蒸过桑拿,初恋的女朋友是贵州人……

到我们整顿好出发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把他的生平了解了一半。直到水哥粗暴地打断他,“介绍下今天的路线!”多吉这才回归正题。

我们背着登山包,一边跟着多吉走,一边听他介绍这次的行程。据他的说法,去神湖要从下雨崩出发,跟昨天从上雨崩去冰湖,刚好是两个相反的方向。

按照多吉所说,来雨崩的游客里,大概二十个人里,才会有一个去神湖。因为路不好走,来回要十个小时以上。虽然有人早出晚归,当天来回,但他也觉得在神湖旁边搭帐篷,住一夜再回来会更好一些。因为神湖那边的风景特别美,辛辛苦苦爬上去了,住一晚才能更好地领略。

水哥朝小明得意地点头,“今晚我们可以‘混帐’了。”

小明娇羞地说:“讨厌啦,昨晚还没折腾够吗?”

这一对狗男女,体力体质都属上乘,昨天晚上辛勤劳作了那么久,今天走起路来也是气不喘、腿不弯的。

多吉指着路那边的下雨崩村,跟我们继续介绍道:“亲!下雨崩的海拔是三千米左右,神湖海拔四千三百多米,垂直落差有一千三百多米,单程是十八公里。听起来是不是不远啊,亲,不过路可特别难走啊。”

我怀疑他在东莞是给淘宝店当客服的,开口闭口都是亲,等下不知道会不会跟我们要好评。

小希问他:“有多难走?”

多吉回答说:“亲,你们昨天是去了冰湖吧?上雨崩去冰湖和西当进来雨崩的路,一路上都有垃圾桶或者电线杆,所以特别好认也不怕迷路。我们现在去神湖,可是没有这些东西的哟。我们这一路又小又窄,去的人又少,一路上也遇不到几个人,你们可要跟好多吉啊,如果掉队了迷路了,找不到人问路的哟。亲,在森林里还有很多岔路的,万一走错了可就出不来了哟。还有啊,你们知道吧?这两年生态环境保护得好,野生动物又多了起来,要是迷路了遇上狼啊野猪啊什么的,那就麻烦了……”

我看着他滔滔不绝的样子,感觉他去东莞打工也好,做向导也好,都选错了职业,属于他的舞台应该是说单口相声。

小明跟水哥正并肩走着,咬着耳朵在说什么悄悄话,时不时浪笑几声。

小希看他们注意不到自己,假装不经意地问:“多吉,我们这一路去神湖,要是万一下雨什么的,有没有什么客栈、小木屋之类的可以避雨?”

多吉抬头看了看天,“今天不会下雨的啊,亲,多吉保证,下雨了你可以给多吉差评。”

我心里暗笑,这向导还真是憨得可爱。

小希穷追不舍,“我是说万一,万一下雨的话,你们都是怎么避雨的?有可以住人的小木屋什么吗?”

多吉歪着头想了想,“我们这一路过去,会先走进一片原始森林,里面本来是有几个猎户的,不过前几年猎枪全都被政府收走了,也不给打猎了,他们就都搬村里住,房子也荒废了。亲,你知道我们这些木房子,没人住、没人管的话,房顶会漏水的,下雨的话,房子里面下得比外面还大……”

我看他说不到点子上,就帮小希问道:“那神湖旁边呢?有没有客栈之类的,不想住帐篷的客人,就可以去住客栈啊。”

多吉恍然大悟地说:“哦,亲,你在问这个啊?客栈嘛,在神瀑旁边是有的,去神瀑的客人多啊,但是神湖那里可没有客栈。亲,你想想一天就那么几个人过去,今天估计就你们这一伙吧,这还算是旺季,淡季的时候几天都不一定有人去。在神湖开客栈,没有客人啊。亲,你想想,换了你会不会去开客栈?肯定不会的,对吧,亲?”

我跟小希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个多吉啰啰唆唆说了一堆,归纳中心思想,就是神湖旁边没有住人。

可是这不对呀,之前那个马夫大哥,明明说仁青平措是住在某个湖边的。雨崩附近只有两个湖,冰湖我们已经去过了,没发现有人住。如果神湖旁边也没有,难道是那个马夫大哥说错了,或者那个大姐翻译错了?

我们正在挠头的时候,多吉却峰回路转,突然来了一句:“哎呀,不对,神湖旁边,好像是有人住的。”

小希眼睛一亮,“是吗?是怎样的人?”

多吉挠了挠头,“亲,多吉也没亲眼见过,多吉是听回来的游客说的,说遇见一个像是我们本地村民的,背着吃的用的往神湖里面走,问他话也不回答,可能是不懂汉语。”

我提问道:“会不会也是进去玩的?”

多吉斩钉截铁地说:“他们说那人背了很多东西,肯定是长期住在那边的。不过具体住在哪儿,多吉也不知道,而且也没听过村里有谁搬到神湖那边去住了……”

小希的表情整个就生动了起来,看来她的想法和我一样,都认为多吉说的这个人,就是马夫大哥说的仁青平措了。

这样一来,我们剩下的任务,就是找到他而已。

这时候,水哥跟小明聊完了羞羞的事情,也追上了我们。水哥凑过来问:“你们在问多吉什么呢?在找人?”

多吉张开大嘴,感觉马上就要把我们刚才问的都抖出来。小希神色紧张,我赶紧帮她转移话题,“多吉,你说今天就我们这批人进神湖,那昨天呢?”

多吉眨巴着眼睛,“昨天有几个人,三男一女,本来联系了多吉做向导,后来又没请多吉,不知道他们到底进去没。”

我点点头,他说的三男一女,应该就是前天晚上在“梅里Café”遇见的香港人了。估计他们跟我们一样,也在神湖旁边住了一晚,昨天进去今天出来吧,说不定等下遇得到。

我们五个人一路边聊边走,过了下雨崩之后,开始进入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这里的树木比昨天的还要高大茂盛,遮天蔽日,岔路很多,幸好有多吉带路,要不然确实容易迷路。

森林里的路其实根本不能算路,只不过是人踩出来的而已。我们走了好久,多吉带着我们走过一段倒下的枯木,指着脚下的树干说:“进神湖,一定会从这条木头上踩过,过了这里,前面就没有岔路啦。”

从这段木头过去不久,我们在林子里歇了几次,把午饭也吃了,然后到下午一点钟,就走出了原始森林。周围的植物切换成了低矮的灌木,四周的视野也开阔起来,一片云雾缭绕中,周围的雪山若隐若现。

果然,这里的景色比冰湖的要更美。多吉提醒我们,接下来是这条路线里最危险的一段,一定要跟着他的脚步走。

虽然他是个话痨,但是他的这番警告并没有夸大。这段山路的确非常陡,感觉有四十五度甚至更多,窄得只能一个人通过。路的一边就是比路更陡的陡峭山坡,深不见底。坡上只有草,没有树木遮挡,如果不小心一脚踩滑,估计就会咕噜咕噜直接掉到山底,滚成一个没有四肢的肉丸子。

这一段路不长,但是我们走得特别小心翼翼,用了二十多分钟才走完。通过这条路后,我们来到了一个半山腰的牧场,我看了下登山表,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多,海拔接近四千二百米。

也就是说,我们前面四五个小时一直在爬坡,上升了约一千二百米的海拔。草甸这里跟神湖只差一百米的海拔,接下去略等于平路了。

多吉的介绍也证明了我的猜测,他说,穿过这个草甸,经过一个垭口,就能到神湖了。

这个草甸地势平坦,因为海拔高的关系,有云雾在草地上缭绕。我们刚走出一片云雾,不多久又走进另一片,又因为秋季的关系,草甸长满了金黄色的草,中间点缀着血红色的狼毒花,还有粉红色的格桑花。在雪山跟云雾的映衬下,整个草甸就如同仙境般飘逸。

小希跟小明两个女孩子在这样的美景下,忍不住唱起歌来。我跟水哥虽然是大老爷们儿,在这样的景色里也觉得心情愉悦,在草甸上天真烂漫地跑着。只有多吉见惯了这些场景,无动于衷,只是拿着我带的单反,很尽责地帮我们拍各种合照。

我们走到一个开阔地,云雾飘散,对面的山脊上,出现了一个小镇。

我眯着眼睛看去,“那是哪里?该不会是飞来寺吧?”

多吉夸奖道:“亲,你没猜错,对面就是飞来寺。”

我不禁有些感叹,我们从飞来寺开车到西当温泉,又从那边辛辛苦苦爬山进了雨崩,用我们的双脚去丈量,两地间的距离又远又曲折,艰辛难行。但是,从这半山腰看去,飞来寺却就像在眼前。我们折腾了那么久,以为自己走了很远,其实身处这连绵的大山,不过像是在盛满米饭的碗里,从一颗饭爬到了旁边的另一颗饭。

人类,原本就是这么渺小。

小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她若有所思地说:“难怪一九九〇年那一次,很多人都聚集在飞来寺,骂攀登卡瓦格博的登山队,原来就在对面呀。”

多吉瞪大眼睛,竖起了大拇指,“你知道那么多啊?”

小希有点不好意思,指着水哥,“我都是听他说的。”

多吉抿着嘴唇,点了点头,然后又说:“亲,你说得没错,不过这件事我们就不说啦,又不是什么好事。走,我们马上就到神湖了,那里可比这儿更漂亮啊!”

我们跟在多吉身后朝神湖走去,我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这一路走来,我们一个人都没遇到,别说游客了,就连当地人都没有。更奇怪的是,那群三男一女的香港人,到现在都还没见到踪影。照理说,他们早就应该回程了,难道是神湖真的太美,所以他们现在还待在那里?

但是没有道理,因为现在都快下午三点了,从这里出去到下雨崩,走得再怎么快也要四个小时,而七点钟的时候,天就黑透了,任何有登山常识的人都不会冒险走夜路,更何况是那么险的路。

我忍不住问向导:“多吉,从神湖到下雨崩,一共有多少条路?”

多吉回过头来说:“亲,就一条路。”

得到他的确认后,我更觉得奇怪了,对水哥他们说:“你们还记得,前天晚上我们在‘梅里Café’里吃饭时,有几个香港人来跟我们搭讪吗?”

他们纷纷点头说记得。我继续道:“香港人当时约我们第二天来神湖,也就是昨天,昨晚我们在‘梅里Café’没看见他们,所以他们应该是在神湖旁边住了一晚,这么一算,他们就是今天回去才对。可是我们这一路上来,没有遇见他们,可真是奇怪,对吧?”

水哥嘁了一声,“阿鬼啊,你想多了吧,他们昨天就回去了不行吗?谁说回到雨崩就一定要去那个新加坡人的馆子吃饭的。”

听水哥这么一说,我竟无言以对。他说得也有道理,可能香港人就是昨天当天来回了,或者计划有变,根本没来神湖也说不定,总之是我自己想多了。

在两个妹子面前闹了这么一个笑话,感觉挺丢脸的,我不好意思地偷偷瞄了小希一眼,却发现她正在四周张望,好像根本就没听见刚才我们的对话。

我马上猜到了她在看的是什么,现在已经越来越接近神湖了,她要找能住人的小木屋,还有木屋里那个长得像仁青平措的神秘男子,毕竟这才是她来到这里的真实目的。

走了不到十分钟,传说中的神湖,终于出现在我们面前。第一眼,我们就被震撼了。

神湖的面积不大,甚至比昨天的冰湖还要小一些,但这丝毫不影响它震撼人心的美。神湖的水是墨绿色的,水平如镜,静静地躺在高山之上,就像是雪山之间的一面镜子,或者是天神掉落在群山之间的一粒墨绿色的勾玉。

在墨绿色的湖水上面,有白色的云雾缭绕,像是洁白的哈达,带给人一种宗教仪式般的圣洁的美。

神湖的美不容亵渎,让人肃然起敬,我们都被这种难以言说的美所震撼,体会到了作为人类的渺小,甚至自惭形秽。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湖面,竟没有人说一句话。

整个神湖就只有我们五个人,在这几分钟里,光线、声音、时间似乎都凝固了,我们融入这种大美里,变成了脚下沉默不语、历经岁月的野草和格桑花。

“这也太美了。”

第一个说话的是水哥,要放在以前,他肯定会口吐芬芳的,但是在这样圣洁的美景面前,估计就连他那粗鄙肮脏的灵魂都被洗涤了。

我也深吸了一口气,“确实,幸好来了啊。”

小希跟小明也慢慢回过神来,牵着手走向湖边,多吉在她们身后说:“亲,神湖的水只能喝,不能用来洗手,千万记得啊。”

我好奇地问:“为什么啊?”

小希回过头来说:“当地的风俗习惯,你尊重就好了,别问那么多。”

多吉却笑嘻嘻地说:“这位亲问得好,为什么不能洗手呢?我们这边有个传说,如果在神湖洗手的话,就一定会下雨,我们帐篷都还没搭好,等下地面湿了,睡起来难受,万一下大了,路更不好走,我们明天回去就麻烦了……”

我听着多吉絮絮叨叨的介绍,一边点头,一边向四处张望。湖边跟湖面一样云雾缭绕,在视野范围内,却并未发现能住人的小木屋,也没发现游客的帐篷,更没有除我们之外的其他人影。这么说来,那伙香港人确实不在这里,正如水哥所说,要不然就是昨天下山去了,要不然就是根本没来。

正这么想着,却突然听到水哥诧异的声音:“你们看,那是什么?”

我抬起头来,顺着水哥手指的方向看去——神湖的中心,有一个红色的物体,正在一沉一浮。

我心里突然一惊,想起了在冰湖的时候,也是看见湖中心有个一沉一浮的红色物体,然后再拿望远镜去看的时候,却找不到了。

怎么那么邪门,这里面也有?而且怎么会又是红色?

这一路进雨崩,我已经遇见太多跟红色有关的东西。首先是和小希在山路上的照片拍摄地点看到的,整座雪山都变红的幻象;在去冰湖的路上,遇见了穿红色冲锋衣的“穿越者”小风;小明掉进冰湖里的帽子是红色的;昨晚我做的那个梦,也是一片红色的血,像史前大洪水一样,淹没了整座雪山。现在,神湖里那个红色的物体会是什么?我突然想到,难道是那个小风的尸体?

小希站起身来,拿出她一直霸占着的水哥的望远镜,看向湖中间的红色物体。然后,她踉跄退后了两步,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尖叫一声:“天哪!”

我背后一阵发凉,能把小希吓成这样的,难道真的是一具浮尸?

小希的望远镜摔到了地上,脸上则写满了不可思议,“不可能,怎么可能?”

旁边的水哥按捺不住,捡起望远镜,朝湖里的那东西看去。

他看了一会儿,反应却跟小希相反,平淡得多,甚至有点不屑,“嘁,还以为什么东西,把你吓成这样……”

水哥放下望远镜,嬉笑着对小希说:“不就是一顶帽子吗?谁不小心掉进去的呗。”

小希的表情却莫名地严肃,连小明也紧张了起来,抓住小希的手。

水哥的笑容突然就凝固了,表情变得沉重起来,“不会吧?那帽子是……”

我不用拿望远镜,也猜到了什么,忍不住抢着问:“小希,那帽子是你的?”

小希凝重地点了点头,我感觉到背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内心深处涌现出的恐怖,比真的见到一具浮尸还要厉害。

多吉不知道我们演的是哪出,忍不住问道:“亲,你们怎么了,湖里那个是帽子吧,哎呀,也不知道谁那么不小心。”

我深吸了一口气,跟他解释说:“是帽子没错,不过,是小希的帽子。”

多吉仍然不知道其中缘由,奇怪地问:“小希?她的帽子?我刚才没看见她帽子掉湖里啊,怎么还漂那么远去了,哎呀,这要怎么才能捞上来啊……”

我看了一眼小希和小明,继续给多吉讲解来龙去脉,“这个帽子,是昨天我们去冰湖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湖里的。”

多吉继续唠唠叨叨:“哎呀,亲,你们怎么那么不小心,帽子掉进湖里,你们没关系,可是污染了我们这个神湖啊,你说这要怎么捞上来啊……慢着,你说什么?你说是昨天掉的,掉到冰湖里?亲,你是这样说的吗?”

我知道多吉心中无法理解,难以相信,如果我们四人不是亲眼看见,也同样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

昨天在经过山涧的时候,被冲刷到冰湖里的帽子,今天,竟然出现在不知道多少公里外的另一个湖里。如果说两个湖是相连的,那还能解释成一个巧合,帽子刚好从冰湖顺着水流,流到了神湖里。可是,神湖跟冰湖根本不是相连的,这点不用问多吉都知道。

更无法解释的是,我们昨天去的冰湖海拔三千五百米,而现在身处的神湖,海拔是四千三百米。一顶帽子,怎么可能违背重力原理,逆水而上,来到了另外一个湖里?

小明抓着小希的手,昨天那顶帽子就是从她头上掉下去的,当时她还说要赔一顶给小希。现在她摇着小希的手,问出了我也想问的那个问题:“小希,会不会是你认错了?”

小希还没来得及回答,突然之间,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神湖似乎是听到了刚才小明的话,湖面的水忽然起了波澜,湖水慢慢涌动,而我们并没有感觉到足够吹动湖水的风。

涌动的湖水,带着水面上的红色帽子,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径直朝我们漂来。

我们都被吓到了,面面相觑,被面前诡异的景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然后,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红色帽子,漂呀漂,漂呀漂,像是被无形的绳子牵引着,又像是水下面有个人戴着红色的帽子,一直向我们漂过来。

我们都有点惊慌失措,别说小希了,就连我跟水哥,都止不住想要向后退。但是在这个时候,我注意到小明不仅没有向后退,脸上甚至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神湖像是要跟我们玩游戏似的,这顶红色帽子漂到离我们三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一动不动。

湖面又恢复了水平如镜的模样,那顶红色帽子像是镶嵌在湖面上,帽檐背对着我们,还看不到正面刺绣的英文字。

我还抱着一丝认错了的侥幸,问小希:“是你的帽子吗?”

小希点了点头,“没错,是我的帽子。”

我走到湖边,试了一下,够不到那个红色帽子。三米这个距离很尴尬,不远不近的,似乎稍微想点办法,不用下水就可以够得到。我觉得,这神湖是故意在耍我们,我甚至有种感觉,如果我们探下身去拿,那个帽子就会往远处漂走,直到我们掉进湖里去为止。

这么想着,我放弃了尝试,站直身子问小希:“这帽子你还要吗?”

小希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左手按住她今天戴的另一顶牛仔布的帽子,右手连忙摆动,“不要了,不要了。”

多吉也有点蒙了,“亲,你们说的是什么?这帽子是昨天掉在冰湖的?”

小希转身问他:“多吉,神湖跟冰湖,是不是有河连在一起?”

多吉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没有,这两个湖的湖水都是直接流到山下的,互相没有河流连接。”

小希又提出了一个想法,“那会不会是两个湖底,有看不见的地下河连在一起?”

可爱的向导挠着头,“多吉从没听说过这种讲法……”

这时候水哥站了出来,用跟我之前想的一样的逻辑,打断了小希的推测:“不用再问了,不管是地面河流也好,地下暗流也好,问题是神湖的海拔比冰湖高啊。水向低处流,帽子跟着水走,怎么可能从低处的冰湖流到高处的神湖呢?”

小希皱着眉头,“水哥,那你的意思是?”

我插嘴道:“我们的意思是,要不然这就是人为的,要不然就是见鬼了。”

多吉被我的话吓了一跳,赶紧摆手说:“亲们,在神湖面前,可不能这么说啊。”

一直没说话,面带诡异笑容的小明,这时候突然发言了:“你们说错了,不是人为的,更不是那什么,是神湖,不对,是神仙实现了我的愿望。”

剩下四个人都转头看着她,小希更是奇怪地问:“小明姐,你说的是啥意思?”

小明放开抓着小希的手,双手抱拳放在胸口,兴高采烈地说:“小希,昨天从冰湖的融雪上面过的时候,我不是不小心把你帽子弄掉了吗?我其实特别不好意思,想买一顶回来给你,你又说那个是纪念版,现在买不到了。这样一来,我就更内疚了。我又想到水哥说的,卡瓦格博的山神很厉害的,所以啊,昨天晚上我就在客栈的阳台上,对着卡瓦格博许愿了……”

我心里暗暗好笑,昨天晚上你还有时间许愿,不是一直在跟水胖子干正事吗?

小明可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继续道:“我请求卡瓦格博的山神,如果真的那么灵验的话,就把小希的帽子送回来给我。”说着她又跑到湖边,指着那个红色帽子,“你们看!多吉,你们的山神真的好厉害,好灵验,真的把帽子送回来给我了!天哪,我一定要发个朋友圈,告诉大家都来雨崩,对着卡瓦格博许愿!”

小明这种神叨叨的状态,并没有感染我们,至少没有感染我。堂堂大山神又不是你家暖男,还会做把一顶帽子送回给失主这么微不足道的事情?更何况,如果是在冰湖那边被好心人捡到,带回雨崩还给小希,倒算是一个温馨有爱的故事,以这么诡异的方式送回来,只会把人吓到吧?

我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小明却抓起了地上放着的登山杖,跑回湖边就要去够那个红色帽子,小希一直在旁边喊不要了也没有用。

然后,就在水哥想要上前帮忙的时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小明就在我们眼前,咚一声掉进了湖里。

她掉进湖里的姿势如此诡异,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给我的感觉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把她拉进去的,要不然,就是她自己主动要掉进去的。

幸好现在是枯水期,湖里的水浅,我们几个年轻人反应又快,七手八脚就把她拉了上来。

小明在水里泡了十秒不到,身上穿的又是全套防水的登山装备,所以问题倒不大,把头发擦干包起来就行。

小明也真是执着得过分,都掉进水里成落汤鸡了,还一脸的笑,右手扬起来兴高采烈地说:“看,小希!”

我的目光被那顶红色的帽子牢牢吸引,那上面果然写着一行熟悉的英文字——Richardson。毫无疑问,就是和小希卫衣配套的那一顶纪念版的红色帽子。

小希根本不想去接那帽子,小明却像是看不出来,硬要往她怀里塞。

我看场面有点诡异,有点尴尬,赶紧一把帮小希接过帽子,一边跟向导打趣说:“多吉,你刚才说不能在神湖里洗手,不然就会下雨,现在小明算是在神湖里洗澡了吧,又会怎么样?难道是下雨吗?哈哈哈……”

我的笑声被多吉严肃的表情打断了,这个话痨向导,用一种我们不熟悉的低哑音调说:“不,不会下雨,照我们当地的传说,在神湖里洗澡,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我们都被他的神态吓到了,水哥壮着胆子问:“到底什么事情?”

多吉抿着嘴巴,眼神从我们的脸上依次划过,最后死死地落在了小明的脸上,“我听村里的老人说过,谁要是在神湖里洗了澡,他就会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一个人下山,另一个被永远地留在山上,陪山神玩耍。”

我们听多吉这么说,都紧张地看向湖里。幸好在墨绿色的湖面底下,并没有出现另一个小明。

小希对这个传说没什么感觉,“真厉害,有这技术,用不着研究克隆了。”

水哥在一边不说话,他之前讲的那个不知真假的地库故事里也有类似的情节。是巧合,还是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

我的心怦怦怦跳得极快,头脑里乱成一片,因为我知道他们都不知道的信息。

如果按照多吉说的那样,掉进神湖里,就会变成两个人,那么我之前看见的小风,还有连续两次出现的小明,都是因为掉进了湖里,才会发生那么诡异的事情?

小风有没有掉进过湖里我不知道,小明是在昨晚连续出现两次,今天才掉进神湖的。但如此诡异的事情都发生了,这种日常生活中的前后因果顺序,当然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小明打破了我们的沉默,“哎呀,多吉,你就别吓唬我们了,什么变成两个,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嘛。你们看我头发那么湿,赶紧先帮我擦干呀。”

于是两个妹子打开背包,拿出毛巾,开始七手八脚地擦头发。

水哥抬腕看了看表,对我说:“四点多了,该搭帐篷了。”

我把手里没人要的红色帽子,小心翼翼地放在身边一块石头上,双手合十拜了一下,然后转身帮水哥搭帐篷。

多吉把两个妹子的帐篷也取了出来,我们选了块平坦的草地,开始搭帐篷。水哥和多吉比我熟练多了,所以我基本是打下手。有他们两个在,帐篷搭得挺快的,不一会儿就弄好了一个。

第一个搭好的是水哥的帐篷,橙黄色的。然后开始搭我的,帐篷一拿出来,我就皱起眉头——红色帐篷。

红色在户外运动中,是一个很常用的颜色,因为它够鲜艳,可以在绿草、雪地等自然环境中一眼被发现,万一遇到什么意外的话,方便被寻找和援救。但在发生了那么多跟红色相关的诡异场景后,我现在对红色却有点过敏。想着今晚要在这个红色的帐篷里过夜,心里不觉有点发怵。

我挠着头跟水哥商量:“水胖子,要不咱们今晚换个帐篷睡?”

水哥双手十字交叉放在胸前,一副被非礼了的样子,“你想干吗?你对我有什么想法?”

等我们扯皮完了,水哥同意跟我换帐篷,我们正准备搭第二个的时候,却发现多吉正在呆呆地仰头看天。

我奇怪地跟着他抬头,头顶上的天空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明亮,本来万里无云的蓝,现在从雪山顶上飘来一丝棉絮样的云彩。

我不禁有点紧张,“多吉,不会是我乌鸦嘴那么灵,真的要下雨吧?”

多吉被我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之后就笑了,然后连连摆手,“不会不会,放心吧,多吉给你们打过包票的,这两天一定是好天气。”

帐篷一共四个,我们男的都是单人帐篷,三足鼎立,围着中间妹子的双人帐篷,形成了一个简陋的小小营地。

搭好帐篷,我们开始煮东西吃,水哥带了全套的户外炊具,晚餐是挂面煮腊肉,一人还配一根火腿肠,在这海拔四千多米的雪山,应该算米其林三星标准了。

吃到一半,多吉还给了我们意外的惊喜——他用矿泉水瓶装了点青稞酒带上来。我们也没带杯子,就每人轮流用矿泉水瓶喝,等于所有人间接接吻了一遍。在家的时候,每次吃饭,我们都习惯用开水烫碗筷,作为进餐前的仪式,但在户外这样不讲究卫生,却没有人会觉得脏。

等我们吃完饭,天也快要黑了,夕阳给雪山和神湖镀上了一层金红色,跟白天相比又有一种不同的美。水哥和小明在收拾炊具,我和小希准备趁着天还没黑透,在湖边再走一圈。虽然小希没说,但我知道她的目的,是要再侦查下附近有没有小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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