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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火线驰援

南京城内,浑浊的河水已倒灌入大街小巷,太平南路、中山路、热河路处处可见水流滔滔,交通一片混乱。几乎所有电车线路瘫痪,其他公交线路也无法在积水中前行,被迫停驶。

黄维芳站在窗前,忧心忡忡地望着愈发灰暗的天空。夜晚很快就要来临,可这一场雨却是淅淅沥沥,始终未有停歇的迹象。“不会再有暴雨了吧。”她想着犹在洪水中奋战的丈夫,恨不能也跟他并肩站在一起,共同对抗这自然之威,保护万千百姓的安全。

方才同事李玉萍说,已经有医护人员被派驻到最严重的灾情现场,配合解放军战士们实施救治工作。这个情况刚说出口时,李玉萍的表情不自然地显出几分悔意。

黄维芳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追问下去。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医护人员要去救治的,主要还是那些因抗洪救灾而受伤的战士们吧,或许其中,也有她的丈夫龚尽生……

当此危机关头,她无法了解丈夫的实际状况,更加无法奔赴前线。如果她向院领导请示,她会得到特殊的照顾并被应允。但是她不能去。

在这一层病房走廊尽头,有三位被肠道疾病折磨的病人,还依赖于她的救治和照顾。虽然从表面上来看,不及龚尽生所救之人的数目,但是每一个生命都是极其珍贵的,都是需要竭尽全力去守护的。

她不能与丈夫汇合,甚而可以说,为了病人的安危,她不愿与丈夫汇合。

此时雨云低垂,风声鹤唳,天空黑沉得竟有几分可怕。图图不怕孤独,但他怕黑……黄维芳立刻移回目光,重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随手翻开桌子上的专业资料研读起来。其实她的心,已纷乱如麻。

隔着一张桌子的李玉萍,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不无关切地问:“维芳,你丈夫来电话了吗?”

“他呀肯定在水中奋力拼搏呢,哪有时间搭理我呀。”黄维芳故作轻松。

“那要不,你回家看看,”李玉萍顿了一顿,小心斟酌着措辞:“孩子小嘛,怎能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

黄维芳心中的忧虑一下子显露在脸上,再也无法遮掩。

“孩子才3岁啊。”李玉萍语重心长地劝说,“小芳,你回家看看吧,这里我来顶一会儿。你啊,可真够狠心的,想当年我儿子这么大的时候,我巴不得天天围着他转。”

她是看到黄维芳脸上的忧虑,才决定把心里话说出来的,不然,她还真不敢以长辈的姿态去劝说。

李玉萍了解黄维芳的为人,知道她牵念病人也记挂儿子,同样李玉萍也理解她的选择,知道她有着每一个***员所拥有的大爱无疆的精神,更有着身为医生必应担负起救死扶伤的使命感,可是……

“图图才3岁呢。”黄维芳低头呢喃,又迅速抬起头,脸上神情坚毅,“李姐,我回家看一眼,孩子没事了我就回来!”

李玉萍赶紧摆手,“不用不用,病人们的情况都很稳定,这天儿马上就黑了,你快回吧!”

黄维芳点了下头,站起来就走,到了走廊才想起白大褂还未脱,她一把扯下来丢向衣架,也不管有没有挂上去,头也不回就往家走。

忽然,身后李玉萍叫住了她。

黄维芳不由得紧张起来,此刻她已归心似箭,生怕在这关头又无端生出事情来,可是转回身,却见到李玉萍手里拿着一把钥匙,“小芳啊,你骑我的自行车回去吧,怎么着也能快一点。”

此时太平南路已被河水淹没,最深处直达膝盖,而且水面浑浊,根本看不到河底状况。李玉萍那辆自行车是新买的,若是路面坑洼不平无法辨清把自行车摔坏了,那岂不是浪费了人家的好东西。

可若像以前那样步行回家,也不知要走多久才能见到儿子。万一天黑后他惊慌无助出了什么事……

黄维芳犹豫不定的时候,李玉萍直接把钥匙塞到她手里,催促道:“还磨蹭什么啊,快回去吧,要是医院有紧急情况,你骑回来也快!”

这话像是一颗定心丸,黄维芳脸上的忧虑一层层舒展开转变成感动的笑容,“谢谢李姐!”

李玉萍的神色却忽然郑重起来:“你我是同事,也是同志。互助互爱,理所应当。以后,再也别说‘谢’这个字。”

黄维芳也不由得严肃起来,但她只是点了下头,一句话都没说,转身疾步而去。

同样身为***的一员,李玉萍的意思黄维芳再明白不过:我们党内的同志,既可以做挚友,也要做诤友。

四连战士们前往青骆圩炸堤时,突发了意外情况。

当时天空中雷电交加,风中暴雨左突右撞,好似一只被无形铁笼囚禁的困兽,河岸边杨柳的柳条被吹得横飞起来,战士们奔跑经过时,那些蘸满了水的柳条像鞭子一样抽打在身上,皮肤如被火舌炙烤般一阵阵刺痛。

饶是如此,四连的战士们也没有分毫减速的举动,他们跑得更快,冲得更猛,一个连队120人,落下的脚步声比之洪涛巨浪更加响亮,又似与天际滚雷比拼高下,河岸旁栽种的数十棵杨柳树,恍若数十道难以逾越的关卡,它们舞动着成千上万的柳条,成千上万根蘸满水的“鞭子”,战士们跑得越快,“鞭子”抽打得就越狠,可是脚步声却更响了,轰轰隆隆好似河岸平地上一串炸响的雷,且这雷声不绝,直抵大坝!

“先拉水闸,再炸大坝!”连长指着远处那个铁闸门下了命令。

这条河十分宽阔,防洪堤坝则是当时最多见的土石坝——由土或石头建造的宽坝。它的设计结构是底宽顶窄,这样能更有效地承受水流的压力。又由于它是横跃大河建成,物资耗损极大,所以采用既普通又便宜的材料。在建造之时,会让物料较松散地进行排列,可以很好地应对地基的摇动。但是缺点也十分明显,水流会慢慢渗入堤坝!

若是平时倒也无妨,工程师会让渗入的水流进入预先设计好的通道里,进而流出堤坝,可在洪灾面前,这个精巧的设计却是致命的缺陷。

大量的水流进入堤坝,还没等流出去很小的一部分,后续就有更多的洪水流入,而后在内部一点点降低堤坝的坚固程度,久而久之,土石坝会在内部瓦解,于顷刻间崩塌掉,到那时,洪水汹涌地穿过这条堤坝,就像穿过一条儿童糊起来的泥巴那样简单!

连长这次下达的命令简单粗暴,就是让这条横贯大河的堤坝,多几道泄洪口,以免洪水泛滥跃过两侧的防洪堤坝!

“我去拉闸!”

“我去!”

龚尽生和胡玄斌为这项任务争了起来,连长厉声大喝:“什么时候了还抢呢!胡玄斌拉闸,龚尽生准备炸药!”

“是!”龚尽生愤愤一跺脚,却不敢有任何疑义。

“是!初毅,张奇远,跟我走!”

胡玄斌带了两个人向堤坝中心处跑去,龚尽生则站在靠近防汛通道的这一边,等到胡玄斌拉完水闸跑回来,他就得立刻炸穿堤坝,两道洪流泻入防洪通道内,这场危机便算解了!

一般情况下,土石坝的水闸螺杆启闭机在水闸顶部——一个类似拱门般的高高建筑,解放军战士只要冒雨爬上顶端就能开闸放水!

可是此地的闸门却是最原始的链轮闸门,手摇式启闭机在闸门渠口的侧面,不幸的是,因洪水困扰,四连战士没有走主干道,而是抄近路走的小路,是以,那个被设计成挨近主干道的启闭机,在解放军所处河岸的正对面,也就是说在闸门渠口的另一边,更可怕的是,闸口两个端点相距7米之远!

是以,胡玄斌等人要行险跳到水闸的另一端,再摇动启闭机将那道闸门提起来!

“老胡,你小心点!”龚尽生忍不住大声喊道。他主动请缨去拉起水闸,并非是要抢功劳,现如今危难当头所有的人民子弟们都在艰苦奋战,每个人都做好了为国牺牲的准备,他们是一个连队的,战胜洪水是集体的力量,而非个人逞英雄的结果。他想争先,是因为这项任务十分危险!

他龚尽生就是为解除危险而生的!

胡玄斌没有回应,甚至都没有回头。他带着另外两个战士,迅速抵达水闸处,那块闸门是由厚实的铁板焊接而成,表面上虽刷涂了防水防锈漆,却也没有半点金属光泽。

滔滔洪水好似早知道堤坝出口的位置,它聚集在足有7米宽的闸口处,涌动着,咆哮着,用尽全力冲撞着,一大片浑浊的水花高高溅起,溅过了胡玄斌的头顶。

这位有着鹰隼般犀利眼神的战士,直直地盯着脚下的洪水,没有丝毫的惧意,他又看向闸门的另外一侧,泄洪河道一马平川,原本干涸的河床已是汇聚了大量的溪流,那是洪水率先通过土石坝空隙的“先头部队”,其中有一部分力量在坝内蓄积着,酝酿着,等待着,直到“千军万马”齐至,便会爆发出雷鸣般的“嘶吼”,洪峰无可抵挡地一直向前,吞没已成废墟的堤坝,以及堤坝上想要与洪浪交战的渺小人类。

可是胡玄斌并不渺小!

初毅和张奇远也是顶天立地的大好男儿!

他们看着铁闸内外两个完全极端的世界,两个矛盾相反的场景,脸色是平静的,心里却是翻腾不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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