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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以身抗洪

运输物资的汽车早就在一旁候着了,车上待命的战士们见堤坝被冲垮,立刻开始搬运沙袋,等到四连的战士们接连就位后,他们便将沙袋一个个抬起来,再一个个放到战士们的肩膀上。

一包沙袋60多斤,基本上所有的战士都是左右肩各扛起一包,跑到堤坝缺口处就把沙袋往洪水里扔,扔完了又立刻跑回物资车,继续扛沙袋跑向洪水。

龚尽生和胡玄斌也想参加到扛沙袋的队列里,但是连长坚决不同意,他说钢刀钝了就要磨,磨利了才能上阵,硬拿着一把钝了的钢刀上去乱砍,刀刃都砍断了还能有刀吗?

言简意赅,入情入理。

两位战士不多言语,遵照连长的指示,站在堤坝缺口处监督情况,看着一袋袋沙子扛过来,一袋袋丢下去再跑回去,再扛过来,他们只觉得自己像是傻子、像是废人、像是站着看戏一切都与己无关,恨不得瘸着腿、忍着肩痛也参加到扛沙袋的队伍中。

可是军令难违,连长说钢刀要磨,那他们就得立正站好了等着磨。

连队战士们大概跑了两个来回,胡玄斌率先发现不对劲儿了,按理说这好几百袋丢下去,沙袋也该冒出头来,这洪水也该减缓了流速才对,可是他非但看见沙袋,洪水的速度也不见减弱,一直是浩浩荡荡狂涌向前。

“不对,有情况!”龚尽生也盯着堤坝缺口,脸色铁青恨恨一跺脚:“该死!就惦记着赶快恢复体力去扛沙袋!连长交代了这么重要的任务却没有办好!”

“我去通知连长!”胡玄斌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连长,连长!让兄弟们停下,别再往水里扔了!”

“怎回事?”连长自己也在搬运沙袋,胡玄斌刚跑出没多久就撞上了他,听他说得古怪,连长将肩头沙袋往地上一扔,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堤坝边上,往江洪中一看,不由得瞪圆了眼睛,“王八蛋!这么多沙袋也填不饱你的肚子!”

洪水当真凶猛无情,几百只沙袋丢下去,还没在河底稳住,就被一波波浪头冲垮,散落在江洪中,又因其浑浊不堪,肉眼根本看不清河面下的状况,等到几百只沙袋填下去不见踪影,才发现沙袋在水下没法固定,根本就拦不住洪水。

“连长,是我该死,没能及时发现……”龚尽生还待认错,连长却把手一挥,“行了别说了,吃一堑长一智,谁生下来就懂这洪水王八蛋的脾气?快,赶紧去砍树枝扎木排!”

连长这主意一出,大家立刻知道该怎么办了!

河岸边最多见的就是垂柳,这是一种既茁壮成长又懂得谦逊下垂的高大落叶乔木,于晌午阳光中它温和地洒下荫凉,于狂风暴雨中它又反常地展现暴躁。由于根系发达,垂柳还是固堤护坝的重要树种,现如今,它们将要在这场洪灾中,展现出最具价值的一面!

解放军战士配合默契,雷厉风行,有人爬树砍断树枝,有人在下面接住后剔除枝叶,有人将枝干捡起取长短重新排列,最后再由数名战士合力将一根根粗壮的枝干绑缚在一起,形状一个格子框架,有横有竖,有斜撑加固,放入水中之前,拎着镰刀的战士刷刷刷刀光连闪,木屑乱飞,不多时便将木排底部全都削尖了,每完成一组木排后,几个战士立即将其扛至堤坝缺口处。

然而到了这里,善于扎排的战士不够用了。

两名战士腰间缠着绳子,只等木排一送来,他们便将其带入水中,再一齐用力,将木排钉进水里,可是拿来的木排又沉重又高大,两名战士在洪水中站稳脚跟都极为困难,又怎能将其牢牢固定?

“还得三个人!”胡玄斌抹了把有些干裂的嘴唇,他已经忘记了心爱卷烟的味道。甚至不知道,藏于胸口衣袋里的烟叶,是否在抢险过程中掉出遗失了。

他没时间吸烟,或者说,他根本不想给自己吸烟的时间。

“我,张奇远,刘辉,”胡玄斌看向另外两人,见他们跃跃欲试的样子,点了下头沉着嗓子道:“连长,我们三个保证能完成任务。”

“老胡你扯什么,肩膀不疼了?连长,我下去!我干过木匠活,懂得很!”龚尽生的字典里从未有过‘置身事外’这四个字。

“我只是肌肉拉伤,早就好了,而你是韧带拉伤,几个月也好不了。你凑什么热闹!”胡玄斌倒打一耙。

“什么韧带拉伤,我牵牛的时候你还说我只是小腿抽筋,这会儿病情就加重了,你怎么不直接给我说进重症病房呢!连长,我向你保证……”

“哎你们俩能保证个啥呀,怎么又来这一套,派谁下去我心里有数!”

连长瞪着眼睛毫不客气地回拒,可龚尽生不依不饶,执意要去,连长无可奈何之下,收起玩笑的态度,脸色郑重,目光直直地盯着龚尽生,叹息道:“尽生,你已经为四连冒了太多的险,我可不能把你这么好的苗子毁在这儿。别说了,我不同意你去。”

龚尽生急了,粗着嗓子喊道:“那你让谁去?胡玄斌肩膀受伤了!初毅已经累得站不起来了,战士们各有分工,除了我、张奇远和刘辉,还谁能去?我不去谁去!”

连长那张因多年风雨侵蚀而显得格外沧桑的脸上,突然多了一分凛然和崇高:“当然有,我们四连,还有一位出色的战士!”当龚尽生看见连长脸上神色攸然间的变换,就已经明白了。紧接着,连长在狂风呼号声中,一字一顿道:“那就是我!”

“不行,太危险了!如果你牺牲了,谁来指挥四连?我们的任务是抗洪抢险,不是逞英雄!”胡玄斌说得很不客气,但他是想用这种方式劝服连长。

“刘辉,张奇远!跟我下去!”连长大步前行,龚尽生要上千阻拦,却被他厉声呵斥:“干什么?这是命令!”

龚尽生立刻退步,直盯盯地看着连长,他嘴唇嗫嚅还想说些什么,可看着连长坚毅的神色,他最后只大声说了三个字:“是!连长!”

在这个连队里,连长比战士们的平均年龄高了近10岁,过个几年就要退伍了,凭他的工作能力和为人品质,依然可以拥有幸福的生活,可是他对部队的情感,却是无论如何也割舍不下的。他爱军旅生活,爱四连和四连的战士们,爱这个带给他荣誉、能让他内心满足的家。

洪水无情,分秒必争。连长将绳子缠在腰上,只简短迅速地说了句“如有意外,一切指挥听胡玄斌。”而后,他纵身跃入汹涌澎湃的江洪之中。

无需亲身体会,龚尽生也会知道,那浪头像山一样撞在身上,若非体魄强健之人,这时候下水与自杀没什么区别。连长刚跳下去身子就因水压向前倾倒,仿佛一根在浪头中上下颠摆的浮木,当龚尽生以为连长要扛不住了时,这个已过而立之年的汉子却猛然挺直了身躯,如定海神针一般,双脚牢牢钉在河底,嗓子里骤然爆发出一声大喊!

昼夜不停的奋战与指挥,连长的嗓子早已嘶哑,到得后来,也不知是被洪涛隆响声覆盖,还是他已发不出声音,他大张着嘴,因用力脸上肌肉道道绷紧,却没有一点声音从嘴巴里发出来。

他在无声呐喊中,对抗着自然之威!“快拉绳子!”龚尽生用尽力气大喊。

“在拉!”堤岸上负责拉绳子的战士,脸色涨得通红,但是洪水太过凶猛,他们竭尽全力,使得绳子绷得笔直,龚尽生担心连长会被大水冲跑,正想冲上去帮忙,胡玄斌却扯着嗓子喊道:“想帮忙就去扛沙袋!钉好木桩就要立刻把这里堵住!”

龚尽生早就想这么干了,他沉沉地应了声,“这里交给你们!”便扭头向物资车跑去。

在他身后,张奇远和刘辉已经稳住了身体,逐步向连长靠近,水下行走不比陆地,更何况还是在巨浪冲击之下逆流而上?他们一步一步走向前,走得很慢,却也走得很稳。在堤岸上连队战士们的注视下,终于,他们与连长站在了一起,接住捆扎成一排的粗木,将它们的根本牢牢地钉在水中。

连长在他们中间,与先前那两位战士一起,挥动臂膀,抡起铁锤,向着洪水中同他们一样屹立不倒的木桩砸了下去!

其他战士们正将沙袋一袋袋扛过来,搬到垮塌的堤坝旁边,只待水中战士们固定好一排排木桩,形成有效的阻力后,他们就会把沙袋全部推下去!

由于长时间不眠不休的搬运,搬沙袋已经变成了机械般的动作,四连的战士们就像是一台抗洪机器的巨大齿轮,细密排列,紧紧咬合,不停运转。

起初,战士们还能扛起两个沙袋健步如飞,到得后来,体力透支严重,他们只能扛起一个沙袋了,但是减轻的重量并没有顺便减除他们身上的疲惫,此时此刻,近乎所有人的大脑里都是一片空白,“扛沙袋,搬过去,丢水中”似乎已成了融进他们血液里的潜意识。

所有人的体力都到了透支的边缘,坚持到现在,完全是靠钢铁般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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