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止墨从来没有对她笑过!
她之所以还要回傅家,就是因为傅止墨的存在啊!
那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是她身上剥离的一块肉。
可如今,看着傅止墨的憎恶的眼神,宴如筝忽然在心底无力的质问自己,这个孩子不问青红皂白,凭外人的只言片语就可以给她这个亲生母亲定下死罪!
她还有带走他的必要么?
宴如筝看向傅止墨的眼神哀伤又悲痛。
“别用那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满天下的人都亏欠了你似的。”
“你若老老实实在内宅待着,日后好好做个透明人,傅家还有你一碗饭吃,若是不老实,还想出来做个搅家精,我如今也长大了,有些做主的事情也有话语权利。”
傅止墨冰冷的眼神中满是威胁。
宴如筝死死咬着牙关,不争气的眼泪却还是汹涌而出。
七年前在她下山的时候,师父给她算过一卦,说她命中注定有一劫难。
莫非说的便是这骨肉亲情反目?
宴如筝用力按着自己发疼的心脏,不甘心的看向那个七岁稚儿,“傅止墨,你是我亲生的!”
为何就是不愿意听她的一句解释?
“我知道!就因为是你亲生的才让我如此痛恨我自己,才让我恨不得去死。”
他明明才七岁,浑身的戾气却宛若实质,“娘亲,若你真为我好,就该自己找个没有人的地方默默去死!”
滔天的恨意似乎蒙蔽了他的眼睛。
那句“娘亲”,是宴如筝盼了多年才等来的,却是为了求她赴死。
直到此刻,宴如筝才幡然醒悟。
傅止墨当然是她亲生孩儿!可在傅止墨的心里,他首先是傅家人,其次才是她的孩子。
稚儿的声音好似恶魔的低语,他忽然朝着她的方向又靠近了几步,低声道:“不然,你以为那些保护你的护卫是如何逃走的,你又是如何好巧不巧撞上马匪的,我只是没想到你还能逃出来!”
宴如筝听闻此言,如遭雷劈!
她甚至猜想过是傅延景为了给杜明菡腾位子才找来的马匪害他,都没有想到她三日前的那场灾祸,是眼前这个小小少年一手策划出来的。
他究竟是多恨自己啊?
宴如筝心底泛着苦涩,再度抬眼看向傅止墨的时候,眼底已经满是清明。
如今,她在傅家唯一的牵挂也没有了!
“墨儿?快离这个不检点的疯女人远一些,到祖母这边来。”
就在宴如筝准备直接离开的时候,门外却依然响起来一道苍老至极的声音。
宴如筝抬眸望去,正好跟傅老夫人那双刻薄至极的眼睛四目相对。
随着一起来的还有傅延景和杜明菡。
两人相依相偎的站在一起,男人斯文儒雅,女人娇俏柔美,可真像天造地设的一对。
“傅小怜,当初我们傅家就是看你可怜才收养你做女儿的,你不知羞耻的爬了义兄的床,坏了他的名声,坏了他的姻缘,这些年老身还以为你改过自新了,实在没有想到,你竟是这样荒淫无度的贱妇!”
“我吩咐你去寺里祈福,你是如何摆脱了护卫,与外面奸夫厮混三日的快快老实交代,否则别怪老身无情!”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那厢傅老太太已经忍不住脾气的张口质问。
一句“傅小怜”,再度把她拉回那七年的记忆里,傅老太太面相明明是最富态圆润的样子,可眼下眉眼间的刻薄那么明显!
人的眼睛怎么能跟面相那么不协调呢?
宴如筝的天眼虽然还没有恢复,此刻也该发现不对劲了,好像整个傅家都陷在一层薄薄的纱雾里,那么的不真切。
一个诡异的念头在宴如筝肆意疯长。
傅家为什么非要将她留下,甚至还编造了一个又一个谎言打压她?
难道……
“小怜,你确实该给我一个解释,抛开三日不回府之事尚且不论,要求娶明菡也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你何必为难墨儿一个孩子?”瞧着宴如筝选择沉默,傅延景作为傅老太太的贴心大孝子,当然要站出来。
他们一口一个“小怜”,可哪有正常人给孩子取名叫“小可怜”啊。
哪怕她真是傅家收养多年的养女,日复一日的被唤作“小可怜”,被提醒自己是个可怜的爬虫,真的不会被逼疯么?
宴如筝脸上满是一言难尽,她偏头看向傅延景,忍不住的开口反问:“侯爷何以见得我在为难自己的亲生儿子?而且侯爷为何要抛开我三日未归一事不谈?你可知我在路上遇见了马匪差点丢了性命,可知马匪又是如何那么准确找上我去寺庙上香的车队的,又可知那三日,我是如何苟活下来的?”
凭什么把她的安全问题先抛开?
这根本就抛不开!
宴如筝心里并没有痛苦,有的只是无尽的哀鸣。
她只心疼自己那无端被浪费的七年光阴。
傅延景当然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因为她面对生死存亡问题的时候,人家正为了要迎娶心上人在城中搅弄风雨呢。
已经恢复了记忆的宴如筝战斗力强的可怕,她嘴角勾了一下,转头又看向傅老太太。
“母亲进门张口贱妇,闭口淫妇,你亲眼瞧见我跟人通奸了?还是我跟人通奸的时候,母亲就在门外守着呢?”
她这话可谓糙到了极致,就差指着傅老太太鼻子骂,老不羞就会睁眼说瞎话!
宴如筝才不让自己受窝囊气。
今日若真的不骂回去,才会让她道心不稳。
周围的人在听了她这话以后,全都瞪圆了眼睛,老太太被她气的嘴唇都在发抖。
傅延景和傅止墨父子二人如出一辙的冷漠眼神,好似要吃了她似的。
“妹妹,我知你对傅郎以军功换娶我为正妻这件事情生气,但你的身份依然是他的妻,我们二人是平起平坐的呀,你又何必说这种话来作贱傅家门楣?”
柔柔弱弱的女子声音在傅家人最难堪的人时候响起,像是解他们毒的一记良药。
“如今木已成舟,陛下连圣旨都下了,你便是再善妒,本侯娶明菡的事情也绝不可能改变,你日后还是安分一些吧。”傅延景皱了皱眉继续开口。
虽然眼前的女人与素日里唯唯诺诺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但他只当她是被贬为平妻的消息刺激到了,并没有放在心上。
安分一些?
宴如筝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傅延景凭什么认为她还会继续留在傅家?
“多说无益,既然侯爷想要纳二色,想来我留在府中也只会给诸位添堵,不如……侯爷直接与我和离吧!”
和离二字才被她说出口,整个院子都陷入了寂静里,显然没想到宴如筝真的敢提这个,傅延景原本还想训斥宴如筝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皲裂。
“和离?”
傅延景又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像是不敢置信一样,虎视眈眈看着她。
他眼底泛滥着晦涩,也不知想来了什么,迈着大步到了宴如筝跟前,试探性的又问:“夫人嫁给我之前便是孤身一人,和离之后还能到哪里去?还是莫要说气话了。”
他探究的眼神,连演都不演了。
宴如筝不经意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神,只感觉心脏骤然一紧。
强烈的危机意识告诉她,决不能现在承认是自己恢复了记忆。
“你都选择停妻再娶,贬妻为妾,我又何必再留下来当你们夫妻调情的工具?”
宴如筝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
“你今日做这一出,果然还是为了争宠夺位!”旁边的傅止墨沉不住气的大喊,“就你这样的还妄想和离?如今陛下已经给父亲和杜姨赐婚,你只不过是个平妻,妾室而已!主人高兴了赏你一封放妾书,主人不高兴了当成畜牲发卖了也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