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沟。
此时天色渐晚。
在夜幕之中，许多人从田埂上拿着农具准备回家。
只有远处一个身影在飞奔，远远地看不见人，只当是一个小年轻，心中暗想家里又没有着火，这么着急干什么！
或许是刚结婚的小年轻，这春宵一刻值千金，可不得是整天腻歪在一起嘛！
前面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夏德生速度太快，躲闪不及，直接将推着手推车的大爷给撞倒，好在之前他收了力，再加上农村人也没有那么娇贵，大爷只是骂了一句：“我日你三舅妈，不长眼？”
其他人也纷纷指责，
“跑这么快找死啊！”
“什么人啊，毛毛躁躁的。”
“这人是谁家的，我看着不像是咱们村的。”
“谁知道呢，现在的小年轻都差不多！”
……
夏德生进入村子。
他本以为找到薛燕会很难，可一进村内，便有着惊喜。
村民男女老少都聚集在村口，形成一个大部队，足足有着三四十人。这些人的中间围绕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子，女子头上裹着头巾，身上穿着男人的衣服，整个人坐在地上小声抽泣。
有些人是刚结束农活，看到这边有热闹就凑过来，一时间不清楚情况，只能问同村人，想要得到一些线索。
“这娃命苦啊！”
“女儿被丈夫给卖了，现在来咱们村找女儿。”
“记得咱们村薛老三买了个媳妇，会不会是她女儿？”
“薛老三的媳妇都多大了，当她妈都行，怎么可能是她女儿，不过咱们村只听说过把孩子送人的，买别人孩子的似乎没有啊！”
另一个大妈摇头说道：“可不是嘛，我也给她说了，她就是不信，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消息，非要认定咱们这里。”
“这个丈夫是真的没有良心，自己的女儿都卖掉，还不告诉妻子，估摸着肯定不正干，或者是打牌上瘾！”
夏德生就从这些人身后，听到这些人对自己的咒骂，没有生气、没有任何想反驳的心思。
“薛燕！”
“薛燕！”
“薛燕！”
口中不断地重复这个名字。
周围的人转过身，好奇地看着这个男人。
倒是一表人才，看起来蛮有文化的样子，通过外表根本联想不到这就是女子口中的人渣丈夫。
“你认识她？”
“你们是同学还是亲戚？”
“我是她丈夫。”
嘶。
四周瞬间安静。
和夏德生搭话的大妈瞬间脸色一变，不敢再开口说话。
这就是农村的规矩，无论事情多大多小，只要是家务事就没有外人参与的余地。
多说一句就算是越界！
他们自动让开一条路，纷纷用可怜地眼神看着地上的女子。
薛燕身高在农村中不算矮，但是身子却是非常瘦弱，看起来身上没有一点肉。
她坐在地上，此时已经哭的没有力气，甚至连鞋都破了，只是用麻绳绑上一点塑料和树叶。
她听到夏德生的声音，缓缓抬头，瞳孔在不断颤抖着，看着夏德生就像是看着恶魔一般。
她身子蜷缩起来，可那双眼神透漏着几分怒气，渐渐地，她不再畏惧，若是就这么和夏德生直视。
女本柔弱！
为母则刚！
为了自己的女儿，自己敢和魔鬼拼命！
“薛燕……”
这一刹那。
夏德生脑海中一片空白。
对他而言。
眼前是四十多年未见心心念念的人啊！
多少次。
自己从梦中惊醒。
多少次，又不愿醒来。
十七岁嫁给自己！
一生都被自己所累！
这个女人自己辜负了太多太多……
那张标志的脸蛋此时对自己已经不含半点感情，有的只是恨意、仇视。
“薛燕，你……你还好吗？”
薛燕听到这句话，顿时崩溃。
自己的女儿不知所踪！
这个人渣拿着卖女儿的钱去喝酒！
自己打听到消息在这里寻找五个小时，挨家挨户的问遍了，却没有任何线索。
他居然问自己还好吗？
薛燕此时真想看看眼前的男人究竟有没有心，有没有良心，是不是肚子里面装的是狼心狗肺！
在离开之前， 她对这个家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她打算找到女儿之后，母子三人就离开这里，哪怕是要饭，也比在这人身边强得多！
她站起身，怒视着夏德生。
啪！
夏德生脸上留下一张通红的巴掌印。
薛燕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夏德生暴风骤雨得殴打，就像是平常那样。
周围的人已经准备好拉架，哪个大男人能受得了在外人面前挨媳妇巴掌？
但是夏德生一动不动。
眼眶噙满泪水。
好！
打的好！
这一巴掌让夏德生几乎要跪下感谢上苍。
自己来的不晚，赶上了！
薛燕没疯！
他见过疯了的薛燕，只会一个劲的傻笑，只认识自己和两个孩子，而眼前的薛燕有血有肉，还会对自己发火。
“这人疯了吧！”
“哪有被人打了一巴掌还又哭又笑的，难怪他会把女儿给卖了！”
“这人我认识，不就是大泉村那个老地主家的儿子嘛！”
“难怪看着不像是庄稼人，感情是地主家的。”
“疯的好！”
薛燕睁开眼，看着夏德生的样子，怒斥道：“你别再惺惺作态，你快说，你把女儿卖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
啪！
又是一巴掌！
夏德生依旧没有反应，而是怔怔说道：“咱们先回家，等明天咱们就把女儿带回来。”
“我是真不知道，孩子是被王婆带走的，她只给我钱，让我不要再过问。”
夏德生的话，薛燕是一个字也不肯信。
夏德生是有才华的。
读过书。
上过学。
有见识。
只是这些东西全都用在欺骗自己之上。
自己就像是一个傻子。
将夏德生当成救命稻草。
一次又一次的原谅，一次又一次的自欺欺人。
而现在，他居然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薛燕痛恨夏德生，也痛恨自己看走眼。
“薛燕，媳……媳妇。”
“咱们回家吧，我发誓无论如何都把小米找回来，若是找不回来，我一头撞死在井上！不，这才两天，肯定能找得回来这个！”
“小米是我的女儿，你怎么骂我都是对的，我现在后悔，我是真的后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