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垣欣喜若狂,起身就要出门。
老夫人再度将他拉住:“急什么,你看看,又忘形了,我话都没说完呢!”
魏垣站在原地,明显着急:“您还要说什么?”
老夫人并未怪罪他的不耐烦:“棠浅吟跟着棠太师长大,她母亲又是镇国公府的嫡女,心思可不像看着这般简单。”
“你还是去哄一哄她,不是说从边关带回来不少好东西,给她送一些去。”
“等实施计划的时候,她也不会怀疑到你身上来……”
魏垣咽不下这口气:“祖母,她都欺负您,欺负婉婉和子轩到这份上,我不想去讨好她!”
“就算为了太师府。”老夫人叹道:“棠诤铁面无私,若真去圣上跟前参你一本呢?”
“她既能进了太师府大门,太师迟早会原谅她,咱们何不顺水推舟?”
魏垣依旧不情愿。
没出征前,他虽然不喜欢棠浅吟,为了利益跟她周旋,但也不至于这般讨厌。
回来后,棠浅吟清冷孤傲的态度简直让人反感,跟肖婉婉的识大体比起来,什么也不是!
但老夫人都这么说了,魏垣还是忍下情绪,顺从道:“是,祖母。”
“我知道你委屈。”老夫人拉着他的手轻轻拍了拍:“昔年勾践卧薪尝胆,韩信能忍胯下之辱。”
“他们最后都成了大事,你虽现在不显,但我相信你将来也是大人物,绝对不会平凡。”
魏垣也一直这么觉得!
从四年前谋划的事成功,他就知道自己绝对比同龄人强很多!
他面上多了些许喜悦:“一切都听您的,那我先去安排。”
“好。”老夫人慈爱的瞧着他,又叮嘱道:“安排之前要谋划清楚,莫要留下漏洞,更别留下证物。”
“尤其是她身份特殊,得一击必中,不要给她喘息的余地!”
魏垣当然不会给棠浅吟留下反击的余地!
他郑重其事道:“祖母,我必须扳回一城,给您,给婉婉子轩母子处一口气!”
老夫人摆了摆手,示意他去做自己的事。
棠浅吟先一步回到逢安苑。
她回想着今日种种,心下有几分担忧。
跟老夫人做交换,魏垣未必能察觉她的真实态度,老夫人就不一定了。
这些年侯府相继出事,老侯爷战死,侯爷战败惊惧而亡,侯夫人吓成了疯子,唯独这老夫人坐镇。
当年要不是老夫人说的那番以退为进的话,她未必会不顾父亲反对,不惜跟一只公鸡拜堂也要嫁入侯府这个虎穴!
老夫人瞧着慈爱,实则满心算计,城府极深!
要是她察觉自己别有目的……
不行,得赶紧趁她没反应过来,赶紧把山海堪舆图给承恩王!
正想着,绿蕊气呼呼进门:“小姐,姑爷来了,还带了不少东西。”
“奴婢把人拦在了门口,可姑爷那意思不见到您不走了!”
棠浅吟的计划,还得魏垣这傻子相助。
她立刻用帕子在眼睛上揉了几揉,察觉到不舒服,这才吩咐绿蕊:“放他进来。”
一套动作,把绿蕊看的一愣一愣的。
不过绿蕊永远都站在小姐身边,她永远不会去质疑,只按照吩咐做事。
魏垣捧着不少东西,久久得不到回应,恨不得一走了之时,绿蕊出来了。
小脸上带着不忿:“姑爷进去吧!”
魏垣走了几步,回头阴沉沉看她:“绿蕊,这里是临安侯府,你家小姐嫁进魏家,你叫我姑爷?”
绿蕊低下头,听到了装听不到。
魏垣心里更不舒服,棠浅吟目中无人高高在上,她的婢子也不分尊卑不知礼数!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他带着一堆礼物进去,绕过屏风,瞧见棠浅吟正坐在梳妆台前。
所有的话,在看清楚棠浅吟的脸色时梗在了喉头。
棠浅吟双目通红,隐约还能看到泪痕,手边搁着的帕子凌乱,沾着脂粉的痕迹。
她在哭?
魏垣想到祖母跟前要求这要求那的棠浅吟,再看眼前略显脆弱的人,嘶了一声:“浅吟,你……”
“怎么,还要逼我做什么?”一开口,声音哽咽中带着牵强。
魏垣本是怨恨她,厌恶她的。
她眼角那一滴强忍不落的眼泪,和着铜镜中的微光闪动,衬的她芙蓉面上全是破碎的脆弱。
不得不说她是极美的,不管是笑还是哭,都不影响她的秾丽,就是平日周身的清冷过甚,显得疏离难以接近。
带着泪水的她更近乎有弱点的平常人,他喜欢菟丝花一样的女人,攀附他这棵大树生长。
魏垣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感觉,如果从前棠浅吟也这般,他会不会心生恻隐?
“你还有事?”棠浅吟看他不说话,又问。
魏垣叹了一声,放下手中的东西:“浅吟,这些礼物早就准备好了,原是准备一回来就给你的。”
“但我们之间有误会,耽搁到现在才拿给你,你看看满不满意,还缺什么跟我说,我再陪你去买。”
棠浅吟背过身擦了把不存在的眼泪,转过身先是定定的看着魏垣。
等眼眶酸涩的时候,才瞥了眼桌上的礼物:“你这是打一巴掌,再给我甜枣吗?”
“还是担心我出尔反尔,来安抚我?”
“都不是。”魏垣看到她脆弱又逞强的样子,神色有几分古怪:“浅吟,既然你答应了祖母,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你以为我不想好好过日子?”棠浅吟带着哭腔,鼻音明显,嘶哑着嗓子:
“你的心已经不知不觉偏了,若我不拿着内宅大权,实在是惶恐!”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魏垣起身伸手,想把人拉入怀中。
棠浅吟侧身擦眼泪,顺势避开了他的动作。
魏垣的手僵在半空。
想了想,拿起礼物堆里的茶叶:“你嗓子都哑了,这茶叶有润喉的作用,味道独特,是我专门带回来的。”
“我给你泡了尝尝,你别生气了,哭的我心疼。”
棠浅吟捂着脸没动,由着他去了。
她担心魏垣这傻子再想动手动脚,沾染他半分,她都恶心!
魏垣忙活了一阵,端着茶进门,棠浅吟情绪已经平复,除了眼睛还红着,看不出任何端倪。
他斟了一杯茶递给她:“趁热喝,香味十足,润喉清火,是皇城见不到的极品。”
棠浅吟嗯了一声:“你放在一边吧。”
“这茶可不便宜。”魏垣执意把茶碗递到她手中,话里有几分炫耀:“百金难买一两,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得了几两。”
“既然泡上,不喝多浪费啊?”
棠浅吟抬眸瞥了眼他,神色里压着奇怪——魏垣这话,怎么有几分耳熟?
就和裴行简在茶楼里说的差不多!
难道这狗东西派人跟踪她,还偷听她和裴行简说话了?
可转念一想,裴行简武功高强恶名在外,魏垣的功夫在他跟前绝对无法藏匿,也没那个胆子偷窥。
所以……
棠浅吟骤然意识到什么,看了眼茶水,也顾不得冷热,端起来喝了一大口。
入口带着清浅的微苦,香味充斥着齿颊,回甘瞬间取代了感官。
和裴行简让她喝的一模一样!
沼晔……百金难买……加急送入皇城……除了皇宫中的就是裴行简手中有……
裴行简的话断断续续在脑海中回想,炸的棠浅吟有些头疼。
她盯着茶碗,又看向魏垣。
裴行简身份尊贵,有这中特供的极品茶叶不稀奇,那魏垣从哪儿弄来的?
他行军打仗,带着的银子不多,怎么买得起这种品质的茶叶,他从前也不是好茶之人。
种种疑惑自心里升起,棠浅吟握了握手中的丝帕,面上扬起恰到好处的惊艳:“的确是好茶。”
“都说边关凄苦,哪里还有这等茶叶?”
“是……”魏垣顿了顿,笑道:“别人送的。”
“砰,砰砰。”棠浅吟心跳清晰,脑子里划过一丝念头,很快消散。
她隐约猜到,这茶叶,一定跟魏垣消失的四年有关,甚至可能,跟那只看不见的黑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