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
洛昭意纤细的指尖在账册上微微一顿，抬眸间正巧撞入顾策安深邃凝视的目光。
那眼神太过专注，仿佛在透过她看向某个遥远的影子，让她心头没来由地一颤。
顾策安眼睫微动，瞬息间便敛去了所有情绪。
他双手背负，眉头微皱，对着洛昭意开口询问：“发现问题了？”
洛昭意敏锐的察觉到顾策安转瞬即逝的异样，不动声色的垂眸，快速掩去眼中的疑虑。
站在她面前的是当今圣上，哪怕心有疑问，也不是什么都能说出来的。
“回禀圣上，这本账册中多次记录向赤焰军运送银两，且每一次都数额不小。”
洛昭意将账册合上，双手呈递给顾策安，不急不缓的回应。
若她记得不错赤焰军好像是成王亲军。
圣上将这本账册给她看，是何用意？
顾策安将账册重新拿在手中，转身回到案几后坐下，快速翻开账册中记录的某一页，沉声道：“前些日子淮安漕运使卢松泉克扣赈灾粮，朕派遣钦差前往调查，证据确凿，钦差查抄卢松泉家时，发现了这本账册。”
洛昭意看向顾策安，神情带着点点疑惑。
她还是弄不明白，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
顾策安看出洛昭意的疑惑，修长的手指落在账册其中一行字上：“你看看这里。”
闻言，洛昭意绕过案几，凑到顾策安身侧，她微微倾身，去看账册内容。
随着洛昭意低头的动作，一缕青丝缓缓的垂落，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幽兰香不经意间萦绕而来，似有若无的拂过顾策安的鼻尖。
这个味道好熟悉，就像是……那个梦。
他眸光微顿，视线从账册移向她的侧颜。
她低垂着眉眼，专注的凝视着纸页，莹白的肌肤细腻如瓷，鼻梁挺翘秀气，唇色如樱，光是一个侧颜，便已展现五官的精致。
曾几何时，洛大将军之女，可是京都久负盛名的美人。
忽然的，顾策安感受到她温热的吐息若有似无的掠过他的手背，一股酥酥麻麻，如触电般的感觉在手背散开。
顾策安喉结微动，似才发现，他们的距离，不过一个掌间。
这样近的距离，他甚至可以清晰看见她脸庞上细密的小绒毛，眼睫也根根分明
顾策安仿佛陷入某种魔怔，脑海中不断的闪过梦中的旖旎画面，一股难以言说的欲望涌上，他想将她拥入怀中，想……要她。
不自觉的，顾策安主动靠近洛昭意，手微微抬起，似想要替洛昭意整理好那一缕垂落的发丝。
洛昭意丝毫不知顾策安的心怀不轨，目光落在账册上，低声念出账册内容：
“崇元三十二年，九月二十三日，付贡银一万八千两至镇守南蜀郡副总兵……崇元三十二年，九月二十三日！”
那是玄甲军覆灭前一日！
洛昭意的声音骤然拔高，她猛地抬头看向顾策安。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顾策安反应不及时，两人脸颊轻轻的蹭了一下。
洛昭意呼吸一滞，慌乱的后腿，立刻低头行礼：“圣，圣上恕罪，臣妇无意冒犯……”
顾策安不紧不慢的收回手，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道：“无妨，你看出问题了？”
只是一开口，顾策安就察觉到自己嗓音的不同，竟透着些许暗哑。
洛昭意脸色微热，听得顾策安的话，快速定了定神，冷静的点点头，随即抬头朝着顾策安看去，不经意的撞入一双幽深的眉眼。
再次对上顾策安的双眼，刚刚冷静下来的洛昭意，有一次的慌乱起来，她心虚一般躲开了与顾策安的眼神对视。
“圣，圣上，这镇守南蜀郡的副总兵和当年覆灭玄甲军的那支神秘军队……是否有联系？”
洛昭意低下头，掩盖自己的慌乱。
顾策安注意到洛昭意的慌乱和害羞，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不愧是将门之后，那么快就洞察问题关键，若是朕所料不差，当年屠戮玄甲军的那支神秘军队，便是成王的亲军：赤焰军。”
此话一出，洛昭意瞳孔骤然收缩，猛地抬头看向顾策安。
她死死地攥着拳头，指尖深深地陷入掌心，疼痛让她强撑着镇定。
洛昭意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不至于失态，却还是克制不住的带着些许颤抖：“兄长告诉臣妇，当年那支军队是喊着奉命剿灭叛军的口号，将玄甲军尽数杀光。”
三年前，是兄长带领玄甲军班师回朝，彼时，玄甲军刚刚参加完南疆大战，疲惫不堪，甚至重伤，偏偏在这个时候，忽然冲出一支神秘军队，叫嚣着剿灭叛军的口号，二话不说，就将玄甲军杀的片甲不留。
她的兄长是在玄甲军的保护下，方才脱险。
可他拖着重伤回到京都，迎接他的不是主持公道，而是被整个洛家被扣上通敌卖国的罪名，满门流放。
“当年事发突然，就连先帝都被蒙蔽，朕今日找你来，便是想问问你，是否愿意替父平反。”
顾策安看向洛昭意，语速轻缓且沉稳的询问。
虽然洛昭意已经在极力掩盖，可他依旧看穿了洛昭意内心的波涛汹涌。
当年这件事情发生的太快，快到甚至连给洛家自证的机会都没有，就好像有人一早就在布局，就为了一举将洛家击溃。
当年，他不过是个皇子，通敌卖国是大罪，绕是有心也没有办法帮忙，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能护着她。
洛昭意眼底泛着血丝，她深吸一口气，抬头与顾策安目光对视，嗓音嘶哑，艰难的开口：“圣上知道臣妇的父亲是被冤枉的？”
这些年，她不是没想过这些，她怀疑过很多人，甚至怀疑是……帝王猜忌。
可是现在，顾策安却如此直白的告诉她，他知道她的父亲是被冤枉的。
对上洛昭意的眼眸，顾策安沉默的抿着唇，许久后才开口：“其实当年先帝也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可背后之人势力过于庞大，就是先帝也不得不忌惮三分……”
话说到一半，顾策安突然没了声音。
洛家现在败落，嫡子残废，只剩下洛昭意一个孤女，不管当年父皇有何隐情，这些都是已经造成的伤害，饶是他再怎么解释也是无用。
御书房内，两人都没有再开口，气氛安静凝滞。
许久后，洛昭意似想通了一般，重新看向面前穿着玄色龙袍的顾策安，忽然朝着顾策安跪下，行叩拜礼，语气坚定的开口：“请圣上为臣妇做主，替洛家平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