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院西宅,院中有棵桂花树,夫人命人挖了那树,便应当知道如何解决了。”
燕檀沉心静气的回答,让长平侯夫人也逐渐恍然。
东院西宅,住的是她长子未成婚时的通房。
因她身家清白,多年伺候主子周到,她便在长子成婚时,做主给她抬了贵妾。
难不成这些年,她长子迟迟无嫡子降生,竟是那贱人从中使计?
想到这,长平侯夫人愤然起身,连楚寻城的亲事也不再提,气冲冲起身便要回府。
楚寻城也急忙一溜烟要溜,不提亲事更好,正好他也不想娶亲呢。
“世子留步。”
楚寻城刚抬脚,便听身后燕檀将他叫住。
他眉心一凛,转瞬又恢复成了往常那副桀骜不驯。
“何事?”
迎着楚寻城疏远淡漠的目光,燕檀缓缓上前。
“我赠世子一字,还请世子莫让旁人知晓。”
说着,燕檀用指尖缓缓在楚寻城的掌心留下一字。
楚寻城只觉柔软细腻的指腹在他掌心划得搔痒,随后又被攥紧,能清晰感受到她手掌的温度。
“什么鬼画符?”
楚寻城眉头一拧,想到刚在自己掌心看见的字。
看着像是个字,但不像本朝写法,看来看去也不懂是个什么意思。
燕檀红唇微抿,“是百年前的古字,世子回府查阅典籍一看便知,等世子知晓后,自然会再上门,燕檀恭迎大驾。”
燕檀这般坚定的语气,让楚寻城也难免心生好奇。
她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装神弄鬼?只凭一个字,就确定自己会再上门找她?
燕家满屋子的人都未必有这个本事,燕檀一个乡下来的就这么自信?
“那倒未必。”
楚寻城唇角含笑,玩味不明地留下这么一句转身便走。
却又将掌心死死攥着,生怕过了一会儿,就会忘记那道鬼画符。
他倒要回家,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字!
“父亲,长平侯府久无子嗣降生,此事满京皆知,檀儿怕不是从旁人口中听闻,胡诌一个由头,若是因此闹出人命,那我们燕家……”
燕明远心有余悸,正悔着刚才没能及时制止燕檀。
她一个乡下丫头,凭几根茶叶梗便定人家的家事,简直荒唐。
为了攀附上这门好姻缘,也不该将整个燕家都搭进去才是!
老太公神色严谨,细细回想着方才一幕,始终未有决断。
“暂且不议,长平侯也不是草菅人命之人,还闹不出什么乱子,但再有几个时辰,宫中便要派人来接曲欢了。”
“此事更为重要,先好好操办着。”
只一会儿功夫,厅中便已无人,燕檀默默收了那几根茶叶梗,脑子里想的,却全是楚寻城头上那团紫得耀眼的光团。
天降紫气者,向来是皇家中人。
楚寻城的紫气如此浓重,却又只是个侯府世子。
这事还真是新鲜。
整一下午,燕檀房中都无人打搅,全府都在操办燕曲欢入宫一事。
待到时辰将近,更是全府出动,与身着玄服的燕曲欢一同恭候宫人前来。
时辰已过,却迟迟不见使者造访,众人早站得筋疲力尽。
燕檀同样无聊,却依旧背脊挺直,不见半点倦怠之色。
“国师到!”
直到府外一声高喝,所有人凝神静气,呼吸都凝滞了一瞬。
怎么不是宫人前来,反倒是国师亲自来了!
老太公颤抖的双腿这会儿也不打摆子了,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就要去迎。
国师亲自接燕曲欢入宫,足以证明多有重视。
燕家飞黄腾达的日子,终于要来了!!
话音落,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在众多宫人的簇拥下,踏入了燕家府邸。
众人跪拜后起身,燕檀躲在人群中,小心抬头看了一眼那位国师。
看这模样,倒是个年逾百岁的老者,头上高冠衣袍繁复,与从前的国师服制倒还差不多。
燕檀只看了一眼,便重新收回视线。
毕竟她尚不知这国师的底细,若是随意卜算探查,惹得一身麻烦倒不好了。
与其如此,不如静观其变。
“曲欢,一切可都收拾妥当了?”
国师在府中众人身上扫量一遍,眼下流过一抹失落。
今晨他照例占卜,卦象显示,今日他能遇故人,这才亲自前来接燕曲欢入宫。
他这把年纪,故人早就死得七七八八。
本以为今日能有什么收获,可在燕家看了一圈,都是从前的熟面孔。
唯独有个面生女娃子,看着不过十五六的年纪,又怎么会是他的故人?
想来是他年事已高,卜算上也力不从心了。
寻觅多年,也就这个燕曲欢勉强能继承他的衣钵。
他的本领,不及师父万分之一,而燕曲欢的本领与他相比,也是万一之差。
师父的本事,到底还是要丢了。
“回师父,都已妥当。”
“既已妥当,时辰已到,便随师父回宫吧。”
国师长袖一挥,带着燕曲欢便转身离去。
院中压抑的肃穆气氛散去,老太公才颤颤巍巍地长叹一口气。
“魏国师当真是神人,听闻他今年已有一百零五岁,却仍精神矍铄健步如飞,我还不到八十的年纪,腿脚便不行了……”
燕明远在一旁轻声安慰,“父亲不必忧心,魏国师师从我们燕家先祖,如今曲欢跟着魏国师,也算将我们燕家本领寻回。”
“延年益寿不过是些皮毛,曲欢孝顺,定会为父亲医好双腿。”
燕檀在后头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国师姓魏,师从燕家。
一百零五岁,那百年前便是个五岁孩童。
燕檀脑子里,猛地便蹦出一个名字。
“魏江清?”
燕檀刚说完,老太公与燕明远倒吸一口凉气,回头目光刀子似的落在她身上。
“大胆!”
“竟敢直呼国师名讳,你不要命了?”
直到此刻,燕檀再没了初到百年后的从容镇定。
此刻,她脑子都乱成了一锅粥。
魏江清……
那个被她从江边捡来,由她取名抚养,天资最差最不争气的小徒弟,竟然是如今的国师?!
燕家危矣,连魏江清那小萝卜头都能压燕家一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