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条斺理地理了理衣襟上的棉絮,这才站起身来。
寒风刺骨,她随着管事婆子走出织房。
远远地,就看见了顾云洲的身影。
他一袭靛青色锦袍,玉带束腰,风姿如旧。
正负手而立,周身气度沉稳,哪里还有当年那个与她一起吟诗作画的少年郎的影子?
听到脚步声,顾云洲转过身来。
当看清苏漪的模样时,他眼底闪过一抹心疼。
只是这点心疼在苏漪眼里,不过是她曾经最厌恶的那种怜悯。
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与他拉开距离。
“太后念你深闺女子,在这皇庄受苦...”顾云洲缓缓开口。
“民女叩谢太后恩典。”苏漪二话不说跪了下去,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皇庄的活计离不得人,民女不敢有他想。”
顾云洲眉头一皱:“你当真要一直留在这里织锦?定国公府...”
“三皇子。”苏漪打断他的话,声音淡漠得不带一丝温度。
“民女如今只是个粗使的女工,不配再提定国公府三个字。况且...”
她微微抬眸,目光如冰,“三年前那支明玉簪的事,想必三皇子记性还没那么差?”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刺入顾云洲心口。他神色一滞,张了张嘴似要解释。
“民女织房里还有活计,若三皇子无事,民女告退。”苏漪说完便要起身。
“本王是来带你回府的。”顾云洲上前一步。
苏漪却往后退了两步,与他拉开距离:“三皇子说笑了。民女早就不是您能带回府的人了。那个被您亲眼所见‘偷盗’的苏漪,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她刻意在“偷盗”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直直扎进顾云洲心口。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些什么,眼底闪过一丝愧疚。
“本王知道你心中有怨......”
苏漪却只是摇头:“三皇子言重了。奴婢只是个织锦的女工,不敢对主子有什么怨言。”
她说这话时神色平静,仿佛真的接受了这个身份。
可她的指甲却深深掐进了掌心。
她只想找个安身之处,远离这些算计和纷争。
皇庄虽苦,至少不用面对那些虚与委蛇的面孔。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通报:“二皇子驾到!”
苏漪身子猛然一僵。
二皇子怎会来皇庄?
她永远不会忘记,当年那支明玉簪就是在二皇子的授意下,被林筝放进她的妆奁的。
难道这些人非要将她往绝路上逼?
苏漪抬眼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色。
她需要尽快离开皇庄,但绝不是回定国公府。
只要能找到一个容身之处,她就再不愿卷入这些是非。
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队侍卫簇拥着一道尊贵的身影渐渐走近。
苏漪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不安。
看来,想要摆脱这些纠缠,怕是没那么容易。寒风刺骨,落在苏漪身上的雪花还未来得及融化就已经结成了冰。
她依旧跪在地上,看着面前渐渐走近的锦靴。
顾锦瑜步履从容地走来,一袭月白色云纹锦袍,腰间玉带流光溢彩。
他生得极好,面如冠玉,唇角含笑,让人很难将他与“玉面修罗”这个名号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