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漪看了绿萝一眼，垂下眼睛没有再说话。
腊月寒冬，疏雨苑中炭火虽旺，却始终驱不散苏漪心底的寒意。
她轻轻揉搓着手上的冻疮，那是皇庄三年的痕迹，像是被烙印在身上的耻辱，无法抹去。
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进门，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羹汤："小姐，喝点暖和暖和。"
是秋雨从前伺候她的丫鬟。
主仆眼神相接，苏漪心中轻轻一动。
"多谢。"
只这两个字，就让秋雨红了眼眶。
从前的小姐娇俏活泼，如今却是这般客气疏离。这皇庄三年，到底让小姐受了多少苦啊。
没等喝完，林夫人的贴身婢女推门而入："苏姑娘，夫人请您去正堂一趟。"
苏漪放下碗，静静起身，跟着婢女向正堂走去。
正堂上，林夫人端坐在上首，林筝乖巧地坐在一旁。林烨倚在窗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苏漪走进来。
"漪儿来了。"林夫人语气温和，却透着几分刻意的亲昵，"坐下说话。"
苏漪站在原地，微微欠身："多谢夫人，民女站着便好。"
"这是何意？"林夫人眉头微蹙，"你我之间，何须如此生分？"
苏漪轻轻一笑："夫人高看了，民女如今已非千金小姐，不敢与夫人平起平坐。"
林夫人愣了一下，眼神又恢复了和善，对苏漪道，"漪儿，我知道你心中有怨，但你在皇庄的日子也过去了，如今回到府中，我们还是一家人。"
"一家人？"苏漪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夫人不必安慰民女。府上的千金是林小姐，民女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阿漪，你怎么能这样说？"林筝起身，眼中含泪。
"在我心里，姐姐永远是姐姐。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那都是误会啊。"
苏漪静静地看着她这副模样，突然问道："林小姐可知皇庄织房的女工，是如何对待我这个"犯了错"的官家小姐的？"
林筝一愣，显然没料到苏漪会突然问这个。
"她们会在寒冬腊月，用滚烫的水泼我的手，就为了看我的惨叫；管事嬷嬷会用藤条抽打我的背，说这是对偷窃者的惩罚；大雪天我被关在冰冷的柴房里过夜，没有被褥，没有炭火，连口热水都没有。"
苏漪语气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你可知道，林小姐？"
林筝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漪儿说的可是真的？"
众人回头，只见老夫人扶着丫鬟，颤巍巍地站在门口，眼中噙着泪光。
"祖母！"林筝连忙上前搀扶，"您怎么来了？天寒地冻的，您该好好歇着。"
老夫人推开林筝，直直地看着苏漪："漪儿，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苏漪垂首，轻声道："回老夫人，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如今都已经过去了。"
"小事？"老夫人眼中的泪终于落下，"我的漪儿啊，你在外面受了这么多罪，怎么能说是小事？"
林夫人也上前劝道："母亲，漪儿刚回来，您别太动气。她受的苦，我们日后自会补偿。"
"补偿？"老夫人冷笑一声，"你们能补偿她什么？能让她忘记那三年的痛苦吗？"
一直站在一旁的苏远终于忍不住了："阿漪，我当时不在京中，回来时你已经被发配了。若我在的话，绝不会让你受这样的苦！"
苏漪抬眼看向这位曾经最疼爱她的兄长，唇角勾起一抹苦笑："是吗？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你什么意思？"苏远脸色一变，"你是在怪我？"
"不敢，"苏漪淡淡道，"民女不过是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怪世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