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七蕊急急忙忙穿戴整齐出来的时候,谢斐已经带好人手准备去命案现场了。
“这些天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清晨露水又重,出行还是要保暖……”
衙门门口,梅姑正在为谢斐系披风。谢斐立在那儿,脸色比昨晚好了一些,但还是有些苍白,在红色滚边披风的衬托下更显单薄。
黄七蕊想到昨晚谢斐吐血的画面,光是流到她身上的血都有足足一小碗的份量,她本以为谢斐这种贵公子会因此休养上半个月,没想到这才过了一晚上,他倒是当自己跟没事儿人一样,趁着梅姑给他系披风的空档,还在吩咐小八调动衙役继续追查嫌疑人的下落。
他手中把玩着一把精致的匕首,皱着眉说道:“昨晚他手臂上中了刀,今天继续分出一小队在城中查有没有可疑的人。”
“是!”小八抱拳领命,又面露难色地说:“大人,昨天封城时,百姓们已经在发牢骚了,今天若继续封城,恐怕……”
追云也在一旁小声附和道:“是啊,大人,现在可不比在军中,这些百姓一点儿不如意就发牢骚,还敢骂大人……”
“行了。”追云还没说完就被谢斐打断,他坚定道:“继续封城,直到抓到凶手为止。”
“是。”小八应道,没有再多说话就按照谢斐的吩咐去调动人手,路过黄七蕊身边时点头打了个招呼。
小八在衙门干了好几年了,黄七蕊和他也熟悉,也笑着点了点头,再转头时,她发现谢斐正看着她。
“看我干什么?”黄七蕊抓紧机会自荐,“我出生起就住在县衙后院,这儿的人都知道我,你聘我做师爷是最合适不过了……”
她喋喋不休还没说完,谢斐已经转身走出去好几步,黄七蕊见他没有出言阻止她一起去命案现场,便暗自吐吐舌头三两步跟了上去。
案发地点在城东的一间土屋,虽然有衙役把手,但土屋的院子外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他们一行人刚到,就有一个身穿暗色长袍的瘦高男人哭喊着迎上来,黄七蕊见他有些面熟,还没想起来他是谁,他就“扑通”一下就跪到了谢斐身前,嘶哑着嗓子说:“大人,你一定要为小人做主啊,我和娘子都不知道那真的‘红盖头’还没落网,昨晚我们如期嫁娶,我娘子……我娘子就遭了毒手啊,大人……”
这人话里话外把她娘子的死因都归结于谢斐没有及时抓住“红盖头”,围观的百姓听了无不开始对谢斐指指点点。
黄七蕊看向谢斐,他脸上倒仍然是波澜不惊的。
“站起来好好说话。”追云上前将那瘦高男子拉开,自从昨晚他中了调虎离山的奸计导致谢斐吐血,他就格外警惕。
那男子被追云扶起来仍然是哭哭啼啼的,黄七蕊看过去,终于想起来这人是谁。
平福县的学龄幼童应该无一不听说过朱秀才,黄七蕊记得自己十来岁在学堂里就听先生讲过,听说此人从十六岁就开始参加科考,次次不落,却又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学堂里的先生们说起朱秀才时,褒贬不一,有人说他坚持不懈的精神可贵,有人说他好逸恶劳将一生碌碌无为……
八九年前黄七蕊第一次听说朱秀才时,他已经参加过三次科考,而眼前的朱秀才朱广脸上已经有了深深浅浅的沟壑,背也有些佝偻,黄七蕊上下打量了一下朱广,也不知如今他还有没有继续准备考试。
大肇的科考乡试三年举办一次,黄七蕊实在想象不出一个人将一二十年光阴都押进一个小小的考场里。
小院角落里有两个鸡笼,却已经破败不堪,里面自然是没有半只家禽,院落的东北角有一间小屋,却也已经垮了一半,只剩下一间孤零零的主屋,还没进去,黄七蕊已经感觉到这个家的窘迫。
但刚一踏进主屋的门,黄七蕊就感觉眼前一亮。
不同于门外的凄凉,屋内虽家具不多,却到处贴着红纸和红通通的“囍”字,且里屋的床上还铺着崭新的红色的被褥,若不是红色被褥下直挺挺地横着一具女尸,这里也算得上是温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