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汉被这突然来的变故惊地从板凳上站了起来,烟斗里的烟灰悉悉率率地掉在了补丁的裤子上。
“你这混小子!干什么呢!翅膀硬了是吧,刚从老子手头抢钱?”
眼看着马上要到手的几百块钱突然间被抢了回去,如同一直在眼前晃悠的五羊摩托车变成了泡沫散开,郭老汉登时便来了火气。
“当初是谁死皮赖脸地求着要娶我家采灵?现在翻脸不认人了?说我家上赶着嫁,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们家这穷酸样,还想娶我闺女?”
郭采灵的容貌跟身段确实是算得上这附近十里八乡里一顶一的,可惜就是文凭上短人一截,要不然那些女知青也比不上他家采灵丫头。
郭采灵瞪大了双眸,没想到一向顺着自己的小子竟然敢这般待自己,想起了昨天被扔在大槐树下的事,她满脸委屈又愤怒。
“徐伟宸!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昨天你把我一个人扔在大槐树底下我便不跟你计较了!你今天是什么意思?我爹来同你谈婚事,你就这么个态度?亏得我还想一心跟你好好过日子!”
说着,似是真委屈了一半,郭采灵白净的小脸儿上划过几滴泪珠,看得人直心疼。
邓家惠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有些手足无措。
自家儿子的脾性她是知道的,虽然小时候确实是不成气候顽皮了些,但大了些也并没有犯浑,连一句重话都没同她们说过。
但今天却不知怎的,往日里天天闹着要讨个媳妇,今儿真到了要说婚事,他小子竟然不同意了!
邓家惠一脸焦急地看向儿子,拽了拽衣角,眼神示意着他赶紧道歉。
见儿子不为所动,邓家慧又看向郭洪喜父女,一脸赔笑地连忙解释道:
“亲家公,采灵,你们别生气,伟宸他肯定是一时糊涂说的气话,这孩子,就是脾气倔了些!”
也不知道今天这小子犯什么混,可千万不能把婚事给搅和了!
听见郭采灵所言,徐伟宸不禁嗤笑冷哼,若不是重来一世,他倒真相信了她的鬼话,还好好过日子,若不是她把这个家搞得鸡犬不宁,他又怎会……
瞧见徐伟宸这一脸不屑的神色,郭老汉更是恼火,从嘴里抽出烟斗指着他。
“糊涂?我看他就是成心的!你看见他刚才那副嘴脸了吗?就你们这个态度还想娶我家采灵丫头,我呸!我家采灵丫头十里八乡多少后生想娶,若不是看在你家小子诚心的份儿上,我们凭啥看上他啊!”
郭洪喜双眼瞪得滚圆,唾沫星子乱飞。
徐伟宸把鱼篓往地上一扔,四条金灿灿的大黄鱼在网兜里扑腾,溅起的水花正好甩在郭洪喜的裤腿上。
事到如今,他也没必要再给旁的留什么脸面了。
“我敬重您,叫您一声郭叔,这几年来我一有空就跑到你家去做工,一有好东西都紧这你们家,你说这够不够二百八十块钱?”
“现在你们变本加厉蹬鼻子上脸!狮子大开口居然敢还要二百八十块钱,你那个好大儿一声不吭卷这一百多块钱的定金跑路的时候你怎么不闹啊!”
“你打听打听这十里八乡娶个媳妇多少钱?这价,都够我娶四五个了!就你们也配骑五羊摩托车?”
似是将上一世自己的憋屈遭遇全都宣泄出来了,徐伟宸的心里大快,只见他胸膛起伏着,还没骂爽一般。
从前百依百顺跟着自己脚边儿的小子竟然一反常态破口大骂,郭老汉的脸上实在是挂不住,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瞬间涨得通红。
而郭采灵的脸上也在又羞又恼,平时里把她捧上天去的人今天却骂道自己不配。
其实她的心中一直对自己没能去城里头念书这事儿耿耿于怀,但还在自己的容貌不算太差,这也是她一直以来骄傲的地方,可如今却被人贬得一文不值,登时便哭红了眼。
邓家惠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儿子,她这才意识到前几天徐伟宸说的不娶了是认真的,但是没想到把事情闹得这么僵。
这都是一个村儿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实在是不好说。
刚想要开口挽回局面,郭老汉先一步抄起角落的扫帚起来。
“你这混小子,今天我便替你爹教训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说着,那扫帚便在空中抡圆了半个圈劈了下来,徐伟宸侧身躲过。
邓家惠见势不妙,赶忙上前拦住郭洪喜,苦苦哀求道:“亲家公,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伟宸,你也别再说了,快给你郭叔道歉啊!”
徐伟宸却不为所动,闪身躲开郭洪喜的扫帚,大声说道:
“妈,你别拦着!今天这事儿,我必须说清楚!”
“郭叔,之前拖着不办婚事现在上赶着来,不就是图我爹那抚恤金吗?你们真的好意思吗?”
突然间被人戳破心事,郭老汉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像是被当众扒光的刺猬。
“你……我不跟你废话,你们老徐家就是想赖账!”
见说不过徐伟宸,索性耍起了无赖,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喊道:
“大家快来评评理啊!老徐家翻脸不认人了,追求了我家姑娘,现在又不娶人家,骗我家闺女感情,现在还想赖婚!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郭老汉嚎叫的一嗓子,不少的邻里邻居听到了动静都纷纷探出了脑袋。
见院子外边逐渐围了一群人,郭老汉越说越来劲儿。
“乡亲们啊!我郭老汉的脸往哪儿放啊!我郭老汉就这么一个姑娘,为自家女儿筹码打算也不过分吧!”
“贫贱夫妻百事哀,这个道理想必大家也都懂,我不过是想自己的女儿嫁过去不让别人看不起罢了,没想到到了他们老徐家嘴里竟成了贪财!”
邻居们站在院子外,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大部分的声音都是向着郭老汉的,毕竟徐伟宸稀罕郭采灵这事儿他们村子的都知道。
见众人有些职责老徐家不厚道,邓家惠有些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