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芙明觉得沈万知说得有道理。
毕竟沈万知才是沈时浔血浓于水的亲兄弟,苏旖年再怎样也只是侯府的外人,就算她告到了沈时浔面前,沈时浔也未必帮她。
她放下了心。
而另一边。
夜色粘腻。
沈时浔回来就直奔西苑。
苏旖年还未就寝,脱了外袍,只穿着单薄的衣衫,一头长发柔顺落下,床头烛火微弱的光映在她娇嫩的脸上。
沈时浔敲门进来看到她这幅模样,目光微沉,随后很快移开视线。
从门口灌进来的风带着些许凉意。
苏旖年她坐在桌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沈时浔见状赶紧关门,随后走到苏旖年对面坐下,“何太傅与我透露了一点信息,让怀璋做六皇子的伴读不过是皇后想要拉拢我的手段,孩子自可安全无恙。”
“至于岳父那边,照太傅的说法,皇上已有松口之意,想是过不久就会从流放地回来,但毕竟当初夺嫡之事岳父有参与,他若在京谋职,皇家面子挂不住,皇上或许会让岳父到外地上职。”
一番话下来,沈时浔将在何太傅那边打探的消息挑着重点给苏旖年讲完了。
苏旖年听完宽心了几分。
“父亲保住性命已是不易,外地上任,远离京城是非,也是好的。”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小口小口地喝着。
沈时浔看着她,突然问道:“今晚家宴,可有事发生?”
家宴上再多不愉快,于她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事,况且她没有告状的习惯。
“无事。”
苏旖年态度冷淡。
沈时浔眉头微蹙,显然对她冷淡的态度有些失落,却又因为习以为常而保持了沉默。
气氛变得奇怪。
苏旖年未察觉,放下水杯继续道:“但沈万知此次回来过于招摇,他的目的…应非只有认亲这么简单。”
沈时浔想到白天见沈万知的场景,他自恃甚高,满嘴污语,比他记忆中自私自利的大哥更多了几分刻薄。
又忆起他说每月宠幸苏旖年一次,脸色瞬间阴郁起来。
“那我让人把东西苑隔开,免得他扰了你和孩子的清净。”
“不必那么麻烦,院子隔开挡了阳光不说还有分家之嫌,娘不会愿意。”苏旖年微微抿唇。
沈时浔搭在膝上的拳头紧了又松,似是在压抑着某种酸涩的情绪。
最后只沉声道:“那你离大哥远点。”
沈万知若真要对她做什么,他一定将人撵出家门。
苏旖年终于点头。
沈时浔淤积在心中的烦躁终于消散了不少。
月影朦胧,清风吹过枝叶发出低微的沙沙声。
沈时浔看了眼天色,鼓足勇气开口,“今晚,我留下来可好?”
苏旖年抬眸看了眼他有些微带着期待的双眸,淡淡道:
“我近日休息不好,你晨起上职太吵。”
意思是会打扰到她休息。
沈时浔听出她婉拒的意思,眼中闪过一抹失落,应了声好就离开了西苑。
冰初在沈时浔离开之后进了屋,边服侍苏旖年睡下,边忍不住念叨了几句。
“奴婢以为夫人想通了,没成想还是将侯爷拒之门外,侯爷刚刚那眼神可落寞了。”
苏旖年翻身面朝墙壁躺下,未回应冰初。
冰初叹了口气,只好离开。
翌日。
宋芙明一大早就领着几个粗使丫鬟,将家乡带来的特产,以及一些布匹、首饰、玉器等物件一道往沈老夫人屋中走去。
“儿媳与夫君成婚多年,一直没有机会向婆母请安,如今也是全了我的孝道。”
沈老夫人倒也没拂了她的面子,爽快接过她递过来的茶喝了口。
宋芙明见状,眼中笑意更深。
她示意粗使丫鬟端着托盘上前,那些宋芙明带来的布匹首饰,瞬间展现在老夫人面前。
“娘,儿媳从家里带了银子想在京做点生意,但儿媳年轻不懂事,又不了解京中行情,故很多事要向娘请教,还望娘不要嫌弃。”
她的姿态放得卑微。
垂眸的时候,她的唇角微微扬起,眼中尽是得意。
为了讨好这位老夫人,她不仅购置了大部分值钱的物品送给她,在了解到老夫人娘家是经商的,她投其所好,跟她谈论生意事。
家中事务她向来参与,只要与老夫人交流一番,老夫人肯定会对她刮目相看。
到时候沈老夫人一定会放心把家中中馈交由她来管理。
她得意地想着,却没看到沈老夫人恹恹的神色。
“我这儿什么都不缺,这些布匹你拿回去自己做点衣裳吧。”
宋芙明蹙眉,沈老夫人这意兴阑珊的模样,一看就是有些嫌弃她的布料,可这些布匹是她在京城最大的布行购置的最贵的锦缎啊!
正准备说些什么,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苏旖年穿着翡翠色的罗绮云裙,简单地盘着妇人发髻,零星妆点的头饰只扫一眼就价值不菲。
她走到沈老夫人面前,微微行了一礼。
“娘,时浔从宫里带回了许多赏赐,一些内务府造的锦缎布匹,其中还有几缎香云纱,我给您送了一点过来。”
苏旖年话音刚落,丫鬟们就将苏旖年带来的布匹首饰等器物拿了进来。
宫里的锦缎玉器质量上乘,将宋芙明带过来的东西衬得黯淡无光。
沈老夫人看到苏旖年带过来的东西,嘴角的笑意漾开。
“你有心了,不愧是宫里赏赐的,这些锦缎和首饰比宫墙外的不知道好多少倍。”
“娘喜欢就好。”
本来只是随口一说,落到宋芙明的耳朵里,却变了味。
她死死搅着手,红着眼瞪着苏旖年。
苏旖年偏头看到,弯唇浅笑,大方开口。
“表妹借住府上,我自然不会忘了你,宫里赏赐的这些锦缎布匹和香云纱,我也给东苑送去了些。”
苏旖年看到宋芙明脸色扭曲,当着沈老夫人的面也不敢发作,还得咬牙跟她道谢。
“不客气,表妹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苏旖年笑着说完,向沈老夫人行了一礼,翩翩然又离开了。
宋芙明也强忍着屈辱向老夫人告退。
回到东苑她脸上的笑意才敛去,露出她悲愤的面容。
“一个靠男人活命的贱人,有什么好得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