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执野曾是我黑暗岁月里,隔着冰冷屏幕的「病友」。
一次偶然,我加入了一个匿名创伤互助论坛,系统随机分配给我的长期支持对象,就是「Silent Echo」。
头像是一幅抽象画。
在近两年时间里,我深信对面是一位饱受焦虑困扰的年轻女性。
起初,“她”如顽石般冷漠,对我的任何分享都毫无回应。
但同类间有种微妙的救赎感。
我不厌其烦地发送日常碎片,从冰冷的文字,到环境录音,如同投入深海的漂流瓶。
终于,某天开始收到简短回应:「嗯。」
「谢谢。」
再到能聊上几句。
漫长的时间累积下,形成了近乎闺蜜般的默契。
因此,当“她”第一次主动打来语音,听到那清晰、有磁性的男声时,我惊得差点扔掉手机。
「真……对不起,我一直以为你是女生……」声音干涩。
「没有打扰,」顾执野的声音平稳,「多伦多现在是下午三点。」
那之后,一种莫名的界限感让我下意识疏远。
再上论坛已是近一个月后。
那天,裴砚刚将烫金的离婚协议甩在我面前。
屏幕上弹出了顾执野的私信:
「最近过得如何?」
脑子被「离婚」二字灼烧,手指下意识敲下:
【离婚。」
手指无意识地滑动,又点开对话框:
「顾执野,我好像……又要跌落深渊了。」
程家没了,父母和老宅都化作了灰烬。
现在,连曾以为是唯一至爱的裴砚也要斩断这最后的绳索。
从未想过,屏幕那端会传来:
「别在泥滩里深陷。程以沫,和我在一起吧!」
与此同时,门缝里裴砚办公室传来放肆的谈笑,清晰刺耳:
「哈!程以沫?离了咱哥,她算个什么东西?…她就是咱哥养熟的一条小猫小狗……」
「确实。」裴砚慵懒而掌控一切的声音响起,「她就是跪着爬,也得爬到我指定的地方,把我要的东西,双手奉上。」
我失神地望着门缝里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指尖冰凉,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在屏幕上重重敲下:
「好。」
顾执野雷厉风行。
我回复后不久,邮箱便收到一份pdf:《多伦多行动指南》。
条理清晰地罗列了各项事宜,标注优先级和截止日期。
匪夷所思的是,事务清单末尾附上了一长串旅游景点名录。
文件最后是他手打的一行字:
「俗话说国外的月亮总是没有国内的圆,风景也一样,你懂的。」
「不信我会后悔哦。」
竟被最后两句莫名戳中,我久违地笑了笑。
欣然接受他的「指南」,按图索骥打卡。
白天处理事务,晚上收拾行李。
搬离顶层公寓那天,裴砚的信息弹出:
「搬走了?连个电话都没有?闹脾气?」
他正带徐星遥在欧洲采风。
随即一张奢华酒店露台的夜景照发来:
「这家酒店的私人雪茄吧不错。改天,带你来试试?」
指尖悬在拉黑键上,想到一月后的最终交割,终究按捺住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如高效运转的机器。
处理了能快速变现的非核心资产。
最终也是耗神的,是整理裴砚这些年交给我保管的所有资产文件、股权证明。
每一份都像沉重的砖,记录着程家如何被蚕食,而我如何在他的保护幻梦中亲手递上绳索。
临去民政局的前一晚,手机骤然亮起。
是裴砚。
他回来了。
听筒传来他带着一丝紧绷和困惑的声音:
「程以沫,你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