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暝渊身体僵住,脸上笑容凝固,“伯父要是真来了,你会这个表情?”
程斐然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神色狡诈而笃定:“但万一他就在你身后呢?”
霍暝渊盯着她看了一秒,终于还是松了手。
程斐然身子一转,从他怀里挣脱。
与此同时,霍暝渊已管理好表情,转过身去,准备去面对自己的未来老丈人。
果然……
身后空无一人。
旁边的程斐然,倒是笑得十分得意,还假模假样来了句:“哎呀,看错了。”
霍暝渊眯了眯眼眸,感觉就像被一只调皮的猫儿在心尖上挠了一爪子。
他伸手便去捉这只猫儿。
刚要碰到她的小爪子,这猫儿却灵巧的很,嬉笑着一转身,竟从他手中溜走了。
只空留了一点让人心痒的余温在他指尖。
程斐然知道自己惹恼了这位毒舌腹黑的太子爷,当即溜之大吉。
霍暝渊又怎么会让她逃脱。
他腿长步子也大,程斐然刚到房屋正门的玄关处,就被他拎住了后衣领。
她还想挣脱,却又被霍暝渊攥住了手腕,怎么都抽不出。
在暗暗较量的拉扯中,她逐渐败下阵来。
知道逃不掉了,她目光直直地撞进霍暝渊的双眸,心跳不由的一滞。
他的眼睛像沉坠的落日,灼热又钝重。
让程斐然忽然有些透不过气。
她又想起了那一晚。
他就是以这样的深邃凝重的注视,看着她在欲望的深渊里一寸寸沦陷。
程斐然从没在什么人面前服过软,也不记得怕过什么。
但这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不过是只垂死的小兽,偏又遇到了最强悍最多谋的猎人。
她内心隐隐有些发慌,便做出恼怒状,一脚踩在霍暝渊的脚背上,“你弄疼我了!”
然而霍暝渊用了这么多年,才好不容易抓住了这只手,一时有些出神。
许多的情绪,也在内心翻涌起来。
这只让他心痒的猫,半年后就要永远见不到了吗?
霍暝渊没有松手,程斐然只好用更大力气来挣脱他。
也许是她现在太虚弱,这一番折腾耗费了她不少力气,没挣开他,反而气喘吁吁起来,额上还起了一层虚汗。
随后整个身子一软,便往地上倒去。
霍暝渊一惊,连忙揽住她腰,将她抱紧在怀里。
“你怎么样?”
她脸色苍白,眉头紧皱,幽幽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可是个病人,你还折腾我。”
看着她委屈难受的样子,霍暝渊心脏揪了一下,脸色却仍旧冷着。
“知道自己病了,还作妖?”
她抬头瞪他:“开个玩笑也不行?”
或许是两人抱在一起,连呼吸都缠绕在一起的缘故,霍暝渊虽一肚子无名火,却也找不到发泄的地方。
只觉得怀里的姑娘轻飘飘的,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带走。
过了两秒,霍暝渊嗓音暗哑地说:“我扶你去沙发那边坐坐。”
“不用,我没事了。”程斐然说着,看了眼外面:“今天天气不错,陪我去湖边走走吧。”
“不先吃点东西?”
“算了,喝水都想吐。”
说完,她推开他的手,脸色苍白地向门外走去。
霍暝渊默默看了她一眼,跟上前去。
程斐然离开别墅,沿着园区甬道,朝着湖边走去。
霍暝渊沉默地走在她外侧。
程斐然家的别墅,在整个别墅区楼王位置,背山面水,风景绝佳,出门没几步就到了湖边。
面前是大片的湿地湖泊风景,回头看来时路,程家的白色房子在树影间若隐若现。
小时候的清晨,妈妈还在的时候,她醒来后,会爬到阁楼上,站在窗边,眺望湖边,搜索正在晨跑的母亲的身影,然后大声地呼喊:“妈妈!”
母亲总会用力挥手,给她回应。
有时候父亲也会和她一起上阁楼,站在她身边,一起望着妈妈的身影,父亲的脸上总是挂着深沉而温柔的微笑。
那时湖边的树,都比现在要小一些,不过几年时光,树木已参天,现在若站在阁楼,都未必能一眼就找到晨跑的人了吧。
程斐然眼眶忽然发酸。
“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专家,已经回国了。”
霍暝渊的话打断了程斐然的思绪。
她回道:“这两天去不了,换了家医院刚做了活检,得休息两天再查,等领完证再说吧。”
“什么时候出结果。”
“不确定,最少一周吧。”
程斐然不想聊自己的病,心里堵堵的,就岔开话题,问霍暝渊跟父亲聊的如何。
不知道是胃里进了凉气,还是刚才走路有点累,说了这么两句话,程斐然有点喘,悄悄调整着呼吸。
“很顺利。”霍暝渊回答着,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喘成这样,累了?我背你?”
程斐然有些烦躁,“只是不习惯早起。”
霍暝渊绕到她前面,后背给她:“脸色那么差,就别逞能了,赶紧的。”
“真不用!”程斐然停下脚步,“对了,刚才就想说了,我发现你还挺有表演天赋的,那会儿你说早在我这沦陷了的时候,竟然跟真的似的。”
霍暝渊转过身来,看着她:“是真的。”
程斐然微微一怔。
霍暝渊微微凑近她耳边:“食髓知味,还有点上瘾,可不就是沦陷了?”
“……”
向来只会把别人说到哑口,尴尬到想钻地的程斐然,竟被这家伙搞得脑袋发晕,脸上一阵阵发起烧来。
紧接着,她头脑一阵发白,刚才那种眩晕感再次袭来。
等她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倒在霍暝渊怀里,他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抱着她肩膀:“我带你去医院。”
“最近吃的少,低血糖而已。”程斐然说着,向不远处的长椅看了眼:“扶我去那边休息下就好。”
霍暝渊深深看了她一眼,终于没再坚持,揽着她的腰,来到长椅上,陪她一起面朝湖面坐下。
远处,程家别墅。
程砚站在阁楼的拱形窗户前。
这是他以前常和女儿一起来的地方,但自从妻子晚晴过世后,他就很少上来了,窗台上已积了一层的灰尘。
他将视线越过窗户,望向湖面,最终落在近处湖边那对年轻人的身上。
仿佛让他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也是这样的清晨,这样泛着雾霭的湖面,他远远地望着湖边那对般配的人。
只不过,那时候的他,心中满是愤怒,恨不得要把全世界烧尽,来为他失败的爱情陪葬。
他垂下眼帘,捻起窗台上的灰尘,喃喃道:
“晚晚,如果当年我没那么偏执,你的人生是不是就不必那么仓促地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