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
江妩宁睁开眼，看着头顶陌生的天花板，眼底闪过一抹迷茫。
“醒了？”
低沉的男声从身侧传来。
她转头看去，却撞入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男人面容冷峻，眉宇间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心，领口处露出半截银色项链——是她十二岁那年送他的生日礼物。
“哥……”
江妩宁张了张嘴，声音哑得不像话。
她的眼圈一下就红了，像是被欺负的孩子终于见到家长。
“江妩宁，你可真够出息的。”
江修远冷笑，手指却轻轻按响了呼叫铃。
“当年为了个男人和家里决裂，现在怎么惨成这样？”
一句话像刀子般捅进心窝。
江妩宁眼前又浮现出医院走廊那一幕，陆沉舟温柔抚摸女孩孕肚的画面与记忆中他发誓只爱她一个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胃里突然翻涌起一阵恶心。
“你那个二十四孝好老公呢？连自己妻子出车祸都……”
“我要离婚！”
江妩宁打断他，眼泪无声地往下落，很快打湿了雪白的枕套。
她死死咬住下唇，却还是漏出一声呜咽。
“哥，我、我想回家了。”
病房里骤然安静。
护士推门进来换药，被这压抑的气氛吓得不敢出声，匆匆处理完就退了出去。
江修远愣住，浑身僵硬在原地。
他定定地看着病床上蜷缩成一团的身影，那个曾经骄纵任性的大小姐，现在却因为吃药打针，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结婚五年，她连哭都不敢大声了。
“你确定吗？”
他声音发紧，伸手想碰她又缩回，最后只是轻轻搭在床沿。
江妩宁抬起泪眼看向男人，不明白这个问题的含义。
江修远沉眸，喉结滚动了一下：“回家了，爸妈就会让我们成婚，你确定吗？”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江妩宁恍然。
她怎么就忘记了，眼前人根本不是她的亲哥，而是养兄，确切地说，是父母给她准备的童养夫。
那时的她多天真啊。
觉得江修远对她好只是因为父母的恩情，觉得世上一定有纯粹的爱情在等着自己。
后来，她离家出走，遇见陆沉舟，还以为找到了真爱。
爱到最后发现自己成了笑话。
“可以吗？”
她轻声询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希冀。
“当然，这本来就是我的责任。”
江修远颔首，面色一如既往的冷淡，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江妩宁嘴角扯出一个苦笑。
又是这样，哥哥对她似乎永远都是责任和报恩。
不过她也累了，疲惫地闭上眼睛。
反正结果都那样，爱不爱的，有什么重要呢？
至少和江修远在一起，可以让父母安心。
“好。”她听见自己说。
……
另一边。
陆沉舟摆脱陈婷婷后，特意买了江妩宁最喜欢的草莓奶油蛋糕回家。
然而。
客厅里安静得过分，没有她温软的声音，也没有她小跑过来迎接的身影。
他低头看了眼腕表——晚上八点，平时这个点她早就该回来了。
“吴妈。”他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太太呢？”
吴妈从厨房探出头，擦了擦手：“先生，太太去医院做检查了，还没回来呢。”
“您没去医院接她吗？”
陆沉舟下颌绷紧，喉咙发干，一股强烈的懊悔涌上心头。
他是想去的，所以才打了电话过去。
可那个时候，他刚陪着陈婷婷从医院出来，这女人仗着自己有了孩子就敢任性妄为，害他不得不挂断了宁宁的电话！
她一定生气了。
他立刻掏出手机，拨通江妩宁的电话。
“嘟……嘟……”
没人接。
再打一次。
这次，电话通了。
“喂？”
低沉冷冽的男声从听筒里传来，陆沉舟瞳孔骤缩，一股怒气瞬间冲上头顶。
“你是谁？”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宁宁呢？她为什么不接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一声极轻的冷笑。
陆沉舟忽然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好像……是宁宁的哥哥？
他恍惚了一下。
结婚五年，他很少听宁宁提起过家人，据说条件不好，还生活在没通网的村子里，连他们婚礼都没有来。
上次见大舅哥时，对方还在送外卖。
他心疼老婆，想让大舅哥来公司当保安，却被拒绝了。
陆沉舟瞬间冷静下来，压下怒意，沉声道：“大哥，你让宁宁接电话。”
电话那头，江修远垂眸看着病床上熟睡的江妩宁。
她脸色苍白，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像是哭累了才睡着的。
“她睡着了。”江修远冷冷说完，直接挂断。
——嘟。
陆沉舟盯着被挂断的手机，指节捏得发白。
他转身就要出门，可就在这时，手机又震动起来。
屏幕上的名字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沉舟……我肚子好疼……”娇滴滴的哭腔从听筒里传来，“宝宝们好像又不舒服了，你快来好不好？”
陆沉舟的拇指悬在挂断键上方，迟迟没有按下去。
他闭了闭眼，很快做出决定。
“等着。”他柔声道，“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说完，陆沉舟抓起车钥匙，大步离开。
宁宁只是回了娘家，不会有事，等他先稳住陈婷婷，再去接她回来。
反正，她从来不会真的离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