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海棠听着蒋依依这番颠倒黑白的说辞,眉头紧蹙着,“蒋依依,你嘴皮子可真厉害!这房子是我爸妈留下的,房本都在我手里拿着,你倒帮着强盗说话,说我失心疯?!”
蒋依依一手抱着孩子,根本不管孩子会不会被这个环境吵醒,扯着嗓子继续说:“房本不房本我不清楚,但是大伯婶娘可是你的亲戚,哪儿有把亲戚往外赶的道理?”
她话里避重就轻,反正就是向着婶娘二人说。
姬海棠被她的话逗乐了,“你的意思是房本根本没什么用,只要在屋里住个一段时间,那房子就自动属于你了?”
这话倒是引得周围老实本分的邻居们不快了。
围观的街坊们纷纷皱起眉,看着抱娃的蒋依依窃窃私语,一个裹着蓝布头巾的大娘比较直接,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这丫头片子,咋帮外人占屋?俺家在这里住了好几十年了,以前邻居确实不是这两人,是一家三口,那小姑娘那时才到我腰这么高,好看得很……”
大娘回忆着回忆着,突然眼前一亮,“诶!那小姑娘不就是你吗?几年不见就长这么高了!”
她指着姬海棠,颇有故人久别重逢的喜悦。
姬海棠微微讶异,没想到这大娘记得自己,原本紧绷的表情也有些松动。
“大娘,是我。”
大娘在这儿住了好长时间,不少邻居都认识她,全然不觉得姬海棠能有本事收买大娘,对姬海棠的态度都热切起来。
那几个嘴碎的大娘看蒋依依越发不顺眼了。
“我呸,我就知道这小丫头长的不像什么好人!”
“刚开始抱着孩子,我还以为是个好姑娘,结果搞颠倒黑白这套!”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蒋依依说的脸上红白交错。
怀里被一块单薄破布裹着的奶娃被吵醒, 突然扯着嗓子嚎起来。
原本就心情不好的蒋依依脖颈青筋直跳,把气都往怀里的孩子身上撒,“哭丧呢!再嚎把你扔河沟喂鱼!”
孩子吓的直打嗝,小脸憋的发紫。
这一幕把周围的街坊邻居都吓了一跳。
虎毒不食子,怎么丢了脸还要怪娃娃呢!
“作孽哟!”穿劳动布工装的老汉直摇头。
戴红袖章的居委会马主任冲上前,拧着一双眉劈头盖脸的教训她,“哪有当娘的拿孩子撒气!”
蒋依依却像炸毛的猫,抄起墙角的笤帚就要挥,“管得着么你们!咸吃萝卜淡操心!”
反正名义上她是这孩子的娘,想怎么对这孩子都可以。
看着刚刚在孩子身上掐出来的青紫红痕,心里的怒火浇灭了些。
说不过姬海棠,难道她妹妹自己还对付不了吗!
民警老张见蒋依依越闹越大,皱起了眉,亮出警徽往前跨步,“蒋同志注意影响!你作为孩子的妈,更应该好好对她,更不应该不知内情就胡乱散播谣言!这样是不对的!”
蒋依依是个欺软怕硬的,见到公安都来自己脸上了,立马低下头认错。
“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再说了……”
蒋依依的态度让老张心情好转了些许,又转头对姬海棠放缓语气,“小姬同志,把火把放下,咱们新社会讲政策,讲法律。我姓张,你可以叫我老张,你要是有什么冤屈,你就说,我们一定会秉公执法的。”
姬海棠依言灭了火把,随后掏出小心翼翼放在兜里的房契,“张公安,我知道您是个好人,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来这里闹的,这房契您过目,还是革委会那年重核的。”
老张接过房契,嘻嘻看着泛黄的房契纸,房主那一栏虽然不是小姑娘的名字,但登记的人员中有她。
老张又问了几个知道往事内情的见证人,转头对缩在墙根的大伯两口子正色道:“占房是违法行为,必须限期搬离,你们要是再不搬走,下次我们来可就不只是协商解决那么简单了。”
大伯还想争辩,被婶娘哭丧着脸扯了扯衣摆,灰头土脸地开始拾。
“行!就是小兔崽子当了白眼狼,要把我们赶走呗!那怎么也得给我们个收拾的时间!”婶娘没好气的说。
他们收拾东西故意把搪瓷脸盆砸得叮当响,八仙桌腿踹出裂口,陈年旧絮扬得满屋飞。
等到他们终于搬出去,姬海棠已经能够想象到,屋里肯定都被破坏的不成人样了。
临走前,婶娘还恶狠狠的瞪了姬海棠一眼,压低声音威胁道,“你个小兔崽子,给我等着,不让我们好过,我也绝不会让你好过的!”
姬海棠叹了口气,有时候她还真挺不明白的,她明明只是想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为何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在抢走他们拥有的呢?
贪得无厌,令人恶心。
看热闹的邻居们也散去了,偌大的院子只有她一人立于此,冷清萧条。
才推开门,纵然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也还是没忍住,眼眶里蓄满了点点晶莹的泪。
屋子内原本像样的家具都被砸的七七八八,就算要用也得重新买了。
但好在大伯和婶娘没把墙都给砸坏,这是唯一让姬海棠松了一口气的事。
当时公安还忙着别的事,已经走了,看热闹的人也见没热闹可看,纷纷离开。
她就算是想要让婶娘二人赔偿,也一定会被他们倒打一耙,反咬是自己弄坏了家具,到时候胡搅蛮缠,更令她头疼。
罢了,屋子能要回来就行,至于这些债,她以后一定会让他们一点一点还回来的。
姬海棠把两块木板凳的残骸给扔在一边,正愁从哪里开始收拾,突然听见门被敲响。
谁会来这里?
姬海棠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个猜测。
但她在刚意识到自己脑海里第一念头冒出来的是这个人之后,就紧张的吞了口唾沫,把脑海里的想法挥去。
不出意料,开门后,逆光里站着穿绿军装的顾长海,他额头上还可以看出些许匆忙赶过来挂的汗珠,怀里是在襁褓里安然睡着的姬念念。
顾长海表情懊悔,站在门口歉疚的说:“抱歉……姬小姐,下午团里有些事,我看你出门了,带着念念一起去了招待所,我来晚了,让你受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