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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半夏锦阳

“魔镜魔镜,孔醉说我可爱,那么你说我跟宁微思谁更可爱?”

“你最恶毒。你最恶毒。”她仿佛听到镜子在这样回答她。

『a孔醉带来一场夏日疯』

宁微念感到从未有过的压力,见到孔醉以后。

她可以模仿电视里的叛逆小女生,折腾出千奇百怪的造型,可以不听父亲姐姐老师的话,不思学业翘课勤换男友,把青春演绎得活色活香……可就是无法对着孔出一个自然从容的笑脸。

这个周末她穿着斑马套装,带一顶两个尖角的帽子,一打开门正遇上刚准备按门铃的孔醉和盛西洋。

“哈哈,宁微念你真是丑人多作怪……”盛西洋从孔醉身后探出个脑袋,在看到宁微念夸张的打扮后,差点笑岔了气。

“关你P事!”宁微念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用眼角余光瞥向孔醉,他仍然波润不惊地微笑着,将天秤座的优雅淡定以及深入骨子里的冷漠展现得淋漓尽致。

宁微念的笑容瞬时变得牵强,她忙侧过身让两个近1米8的大男生进门。而家里的姐姐宁微思早闻声跑了出来,迎他们进客厅。

宁微念不与他们为伍。

从来都不。

她吹着轻快的口哨,蹦跳着跑下了居民楼的楼梯,人走好远,还能闻见哨声。

“小念就是个人来疯。”宁微思无奈地对盛西洋说,两名男生对视,心领神会的地笑。

“宁微思太有狗屎运了。”与此同时,楼下的宁微念喃喃自语,眼前出现刚才俊秀修长的身影,转瞬,她立刻甩甩头,意图将刚才的想法甩掉。

宁微念,姐姐宁微思,她们的名字是入学后父亲给她们改的新名,为了纪念那个叫陈微的、生下宁微念后将他们悉数抛弃的女人。

别人都替爸爸感到不值,那样一个女人,为什么还心心念念地惦着,而且多年未婚,一心等着她的归来。

要是我,就不会。我一定找很多情人,夜夜笙歌。宁微念头想,转瞬又叹道,大人的真正心思,就那样,谁又知道呢。

宁微念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雀跃不已,于是她在大街上自顾自地大笑了起来,路人都莫明其妙地看到这个装扮怪异乐不可支的姑娘。

笑着笑着,她猛得想起什么,立刻警觉地抬起头往自家的阳台望去——果然有一个人影!

不过,谢天谢地,阳台上的不是孔醉,而是盛西洋。她冲着正对自己笑的男孩比比拳头,潇洒地甩甩头发,张扬离去。

她想只要不是孔醉,别人怎么认为她都不重要吧。

宁微念高兴时,不管生人熟人,就扯着人家的袖子狂喊狂叫;郁闷时就算至交也懒得理会人家。这与她姐姐宁微思的平和亲切完全相反,因此从来不得人缘。

所幸她疯她的,自得其乐。

她两手插在衣兜里,独自晃着长耳朵帽子的脑袋,从太平街口逛到街尾。不用想这个时候,孔醉与盛西洋,一定是陪着宁微思练习钢琴,然后相约去打下网球。

诺,这就是优等生,连节假日都要过得如此的从容不迫,有板有眼。

『b临水而照的人』

宁微念在太平街上买了一株水仙,玻璃盆盛水而养,像极了她心中的孔醉:清冷、骄傲、临水而照。

她不愿与宁微思他们为伍,只是因为不忍 看到所喜欢的人在自己面前同别人亲热,即使那个人是她的亲姐姐。就像,她们的父亲自从母亲走后,他宁愿一个人在公司的单位独居,独自承担那些生命里人人说理解却永远无法分担无法感同身受无的痛楚。

那是世界上最残忍事件之一的自虐,而宁微念自认从小身心健康,无自虐之不良爱好,于是每次孔醉一放假到家里来,她都躲出了门。眼不见心不疼,不失为恋爱学上一则实用定律。

可是真的眼不见就心不疼了吗?宁微念从不愿深究下去。

上半天,她联系上一帮异性朋友,看他们飞车、滑轮比赛。混在一堆花痴的小女生中,跟她们一起尖叫呐喊……哪组队胜了,请她们往街边的大排挡里大口灌酒。

黄昏时,她手捧水仙,以呵护的姿势。一个人悠哉地闲逛。如以往一样,天黑时才返身回家。意外地是这回直到宁微念回到家里,孔醉他们仍没有走。她一边只手抱着水仙,一边弯腰换鞋。

“来,我帮你吧。”孔醉向她伸出手,宁微念的脸不由自主地微微地发烫,矜持地将怀里的花递给他。

男子儒雅淡定,却让她感到紧张,即使他总微笑着,他问:“你也喜欢养花?”

不等她回答,盛西洋冲了过来,一把抢过孔醉手中的水仙,大叫:“哎唷,水仙,多么高贵多么有气质的花,不适合你宁微念!”

闻声,宁微念没好气地瞪了盛西洋一眼,恨不能使用腾讯“禁止此人消息”的功能将他彻底屏蔽。

“适不适合你怎么知道,你是谁啊?”

“呵呵,西洋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孔醉打圆场,“我在家也养了很多花,你下次也同小思去我那看看吧,相信你会喜欢的。”

是不是天秤座的人都貌似很真诚呢?宁微念迎上认真望着她的漆黑眸子,看不到他的内心,微微失神。五秒对视,电光火石……

她立刻大声回应:“好啊!我早就想跟姐姐去瞧瞧了……”

不等她将想要表达完给人看的“兴奋”,只听一声清脆的玻璃声。她的水仙很快地在盛西洋手里阵亡了,随着玻璃碎裂在地板上,盛西洋一脸无辜。

宁微念傻眼了,悲愤地望着他。

孔醉则用同情的眼神慰问他,仿佛在说:哥们,这下连我也帮不了你了。

“对,对不起!”盛西洋忙道歉。宁微念不理他,心疼地去清理地板上的玻璃。

于是,接下来,不用任何工具,宁微念就把盛西洋给屏蔽了。

……

“宁微思,你喜欢孔醉什么啊,看他那单薄嶙峋的身子骨有啥好的?”晚上好不容易等客人走后,宁微念趴在姐姐的床上,使劲地搓揉着兔斯基的脸,将它挤得变形。

“因为——他像,一株水仙。”宁微思将她的兔斯基抢了过来,不让它被虐待,想了半响后说道。

宁微念一下子像着魔般,入定了。

水仙是怎样养成的呢?下一个周末宁微念跟着姐姐去了孔醉家就明白过来了。

『C水仙是怎样养成的』

是孔醉年轻的继母为她们开的门,她与孔醉的父亲一样,脸上堆着客气的笑容,包含那种富有人家常有的优越感。

在此之前,宁微念“替姐姐”辗转打听到孔醉的父亲是第三次再婚了,妻子也越来越年轻。

孔醉此时正在他卧室的阳台上摆弄花草,闻门铃声他跑出来,微笑招呼微念两姐妹进房们。他穿着居家的棉质套装,清瘦的身板传来清爽男性的气息。

宁微念尾随在姐姐身后进门,一边贼头贼脑地东张西望,一边不停伸缩着长舌头。

穿过孔醉简洁却精致的卧室,他们置身了一片绿色的海洋。大阳台上全是高低错乱的绿色盆栽,成年人钻进去都要要被淹没。

宁微念早先已来过许多次,因此熟门熟路,坐在书桌前玩电脑。孔醉于是向宁微念介绍起他精心养护的盆栽,他一样样地介绍过去,异常详细,脸上流露出宁微念从未在他脸上下见到过的柔软神色。

一直,孔醉的笑都很淡,淡得让人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的笑意。也许正因为这一抹似有若无的笑,让她跟宁微思都醉了吧。

这么年轻的少年,却爱养花,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沉稳内敛,是需要些不同寻常的定力。

“那个,这只是啥?你刚说的,我忘了。”

“就忘了啊,这是墨兰。”

“墨兰?我还是喜欢水仙——你像极了水仙!”宁微念没头没脑地说着,话一出口才意识到,错了。

悄悄抬头看孔醉,他的神情仍然波澜不惊,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仍将心思专注在这些花花草草上。

宁微念暗暗长吁一口气,溜回卧室,跟着姐姐一起浏览时尚网站。

盛西洋打来电话时,宁微念已回到自己家里。她穿着吊袋睡衣趿着人字拖跑到楼下,盛西洋正伫立在昏黄路灯下的阴影里,看不清眉眼以及眼底的神色。

“喂,你找我?好事快讲,坏事赶快撤,我的九阴白骨爪师承周芷若的第832代弟子,可不是吹的。”宁微念大大咧咧地向他走近。

“那个,上次打碎了你的玻璃花瓶真不好意思,呐,我给你买了个一模一样的。”盛西洋将一瓶子水仙递了过来。

宁微念微怔,她所买的这种水仙并不是很好找,于是她忽然为前一天对他的态度感到羞愧。

“诶,其实你不用这么当真,我昨天也是同你开玩笑的。”她不好意思的说。

“才不会跟你们女人计较。”一说完,他便掉头跑了,僵直着身体离开的姿势,使高大的他看起来像一只奇怪的长臂猿。

虽然盛西洋也在竭力装,但宁微念仍将他的不自在看穿了,她笑着在他的身后将口哨吹得响亮,像一个女流氓,而盛西洋固执地,没有回过头来。

深夜,宁微念突然收到了孔醉的信息。

“其实,我也很喜欢水仙。”

原来白天的话他是听到的,宁微念欢欣雀跃不已,抱着手机在床上翻来覆去。

看到宁微思敲进门,她赶紧将手机藏在枕头下,眼里的光芒像是作贼后的兴奋和不安。

『D你最恶毒你最恶毒』

宁微思病得很是时候,在另一所学校的孔醉请了假来家里照顾她。

他仍然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仿佛那天晚上的短信从来没有过。他在厨房里帮姐姐煮绿豆粥,宁微念倚在门口看夕阳的光线打在他英俊的侧脸上,棱角分明,而神情柔和。

她兀自发了怔。

她想,有很多种疼痛是不必说出口的,它们一旦变成了语言就矫情——变质。比如自己的喜欢。

于是宁微念保持了沉默,打算用这种自认还算聪明的方式继续同他——姐姐的男友,以这个身份和平共处,共建和谐美好未来。

可那些隐密的小情绪,最终还是在一个暴雨天,突然从心口处拐了个弯,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

夏日里的天气跟学校教导主任的脸一样善变,早上还阳光万丈,上完下午课回家突然地下起了暴雨。很多要好的同学共着雨伞往家急赶,宁微念穿着校裙几大步跳过积水坑,一点也不矜持,

都因她平时人缘不好,此时只有她没有人搭伴,而她也不愿主动躲到别人的伞下。人只有到这个地步,才会了解群居的重要性,而反思个自的独立特行。

宁微念瞎想着,嘴角扯出自嘲的笑。不等她的笑意融开,却发现校门口笔直地站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孔醉撑着姐姐的雨伞立在雨中,正笑意吟吟地望着她。

“我粗鲁惯了,你应该见怪不怪了吧。”她有些狼狈地一抹流海的雨渍,。

“不,你很可爱。那种特别的。”他仍然淡然地笑,将伞撑过她的头顶。

她转头抬眼去看他的脸,以确定是不是平常的那种敷衍式恭维,当她迎上他眼里真诚而专注的光芒时,她立地脸红了,别过脸去,假装看街旁漂亮的玻璃橱窗。

玻璃上瞬时倒映绛红的伞,她依着他并列行走,个头刚好及她的肩。他平和的注视着前方,清瘦俊毅的侧脸让人生出美好的向往。

“雨越下越大了,你走进来点。”孔醉看见她东张西望,伸手拉过她的臂膀,使她更靠近他。在同一把雨伞下闻到他近在咫尺的气息,宁微念才发现原来传说中的心醉神迷并不是杜撰。

她甚至开始感谢宁微思的这场感冒,她才能有机会同他这样亲密。

一回到家,宁微念就跑到卧到的镜子前,抚摸着脸上的微微酡红,问:

“魔镜魔镜,孔醉说我可爱,那么你说我跟宁微思谁更可爱?”

“你最恶毒。你最恶毒。”她仿佛听到镜子在这样回答她。

『E隐藏的珍珠耳钉』

“孔醉喜欢上了别人。”

从宁微念的嘴里突然冒出来这句话的时候,宁微思正在摆理弄盛西洋补送的水仙,一不下心,她差点又将花瓶砸碎,一个机灵然后稳住后,后背又渗出了冷汗。

“你确定吗?不要年纪轻轻的就学言情剧里的黄脸婆捕风捉影哈。”宁微念强装镇定地打趣姐姐。

“也许,是他太过优秀,太过冷静。”宁微思喃喃自语,答非所问。

过了半响,她才又自个幽幽的说道:“上个周末我病好后去他家,偶然的在他的抽屉发现了一个锦盒,里面装的是一对极精致的珍珠耳钉。”

宁微念陡得沉默,瞬间不知道怎么去接她的话,因为她知道宁微思从小怕疼,所以连耳洞都没穿过。

她又暗暗的雀跃着,自从上次姐姐病时他给她送伞后,他们的关系显然更递进了。周末,她也会同姐姐一起跑到他家,姐姐爱好弱智的电脑游戏,她就同他还有盛西洋三人下棋。她棋艺不好,却总吵着让他们俩让她,每当此时,盛西洋会哇哇大叫着坚决不让,而孔醉让过她一步后便温柔地敲她一下头,笑容温和恬淡……

而宁微念,是有耳洞的,并且是极为醒目的两排。每天换着不同的耳钉戴。

她既雀跃又不安。因为她又不知道怎么面对在自己眼前渐渐憔悴的宁微思。只是,孔醉的珍珠耳钉,一直未见出面。

他似乎还是那个他,在姐姐面前表现良好,在人前优雅出众。

好吧,宁微念,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有舍弃。宁微念依然站在同一面镜子前,自我警醒,十七岁这年夏天的小秘密,她像那个对着树洞讲话的人,将它们都说给了魔镜听。

她开始逐渐远离孔醉,渐渐地一个细节一个结点,又回到了最初刚认识的状态:他们三人行,她独自出门游荡街头。

依然大大咧咧着,却也明白,太过年轻的年纪,有些沉重是他们所担负不了的。自从母亲不告而别父亲远离,她一直与宁微思相依如命。姐姐的温和她的任性,在同一个空间里却也熨贴。

人们眼中的宁微念于是在这一个夏天开始成长起来,她收起了她改过的校服,花花绿绿的新衣裳,漂亮指甲油也被搁置在了化妆包的角落。

她向着她的目标:另一个城市的大学,开始奋发。就像初遇孔醉那一刻的晕眩,他站在姐姐的身边,六月初夏的绿樟下,微风吹起他藏青马甲套着的白色衬衫,他的笑脸过于灿烂,晃得她花了眼。

『F花瓶是我故意跌碎的,你不知道吗』

“听你姐说你报了北方的大学,为什么去那么远?”孔醉问。

这时他们坐在自家天台上的藤椅上,看大风刮起别人家的阳台上的被套衣赏,猎猎作响。

“因为北方有很多——帅哥!”宁微念咯咯的笑声,清脆爽朗。盛西洋在一旁回以鄙视的眼神,她立刻跑过去狠命拧他的胳膊,杀猪般的惨叫声立刻冲上云霄。

而两个月后的S大,盛西洋与宁微念同时出现了。以理科生盛西洋的话来说,他们的相遇就好比函数的是微积分,是垫定宏观科学的基础,是一切希望支流的源头。

而文理皆不通依靠死分数挤进大学的宁微念,柳眉倒竖,一手叉腰,一手作出准备拧格胳膊的肉的姿势怒吼:“说!盛西洋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盛西洋一脸不屑,缓缓推开她的手,“宁微念,我真高估了你的智商!你花瓶是我故意跌碎的,你不知道吗?”

“嗯?”

“为了再替你买一瓶水仙啊。”

“……”

宁微念的脸立地烫得像发烧。这是表白吗?

才发现两人以暖昧的姿态处在S大林荫校街,周围来来回回大多是对对的情侣,其中不乏正以他们这种方式打情骂俏的。

盛西洋跟随着宁微念东瞄西瞅,尔后总结:“看来我们也像一对情侣。”

“你做梦!”……

突然发现盛西洋也并不是那么讨人厌的,只是从前,也许只因眼里心里早被一个人装满的缘故,其它的人全被当成了空气。而人与人之间的感觉,一直因时因地面转变着。她对盛西洋的改观,来自一个郁闷的夜晚。

那是一节软件课,傲气的中年教师在台上感觉良好的自吹自擂,全体的学生早在心里将他封杀了千万遍却无人敢形露于色。

宁微念突然站了起来,在他气急败坏的叫骂声中,当场离开了多媒体教室。

而当夜,他跟关辅导员,跑到了她们宿舍,要求她当面道歉。尽管她一直向他们表达自己的观念:在课堂上过多地讲与上课内容无关的八卦多么没有营养浪费时间,更何况是在吹嘘个人的成绩……

可是他们辅导员真不是吃素的,跟她一直磨到宿舍熄灯,在所有室友集体抗议下,她不得不向任课老师道了歉。

他们心满意足的走了,舍友们愤愤地收拾入睡了。宁微念在黑暗里越睡越清醒,她想起不久前看的《天使爱美丽》,那个剧情迟缓,而画面美得让人流泪的影片,她觉得自己就像里面的爱美丽,孤寂着,美丽着。

她忽然开始想念宁微思与孔醉,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是否跟她一样失眠着。两个人的电话都关机,而夜静得越来越空寥。

手机屏幕随着振动突然一闪一闪,来电显示:盛西洋。

“睡了吗?”

“没。”

“为什么还不睡。”

“心情郁闷。”

“那我给你讲笑话吧。”……

盛西洋的笑话可真多,虽然一个都不好笑。反而他在被窝里压低的声音让人更好笑。从“Iamsorry”到买馒头的白兔再到拔毛的企鹅,宁微念在电话里他低沉的声音中,缓缓入睡了。

『G她是真的想同他在一起了』

女孩子的小情绪总是来得莫明而又汹涌。

宁微念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喜欢盛西洋了,在她同孔醉通了几次不咸不淡的电话之后。

他的淡定,他的冷静,像是一把沙卡在了她的喉间,咽不下也吐不出。宁微念想孔醉那样的人,即使脖子上缠住了一条冰冷的滑腻腻的毒蛇,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将它轻轻取下来吧。

看书中所说,年轻小而城府深并不是件好事,大多是经过长期的煎熬压抑练就。

于是,十八岁的宁微念,对于十九岁的孔醉,看也看不透,就像在阳光上抬头看一个羽翼标本,总是隐隐约约,因而恍恍惚惚。

于是,那个随叫随到,偶尔装酷作怪一眼望到底但具有真切厚实感的盛西洋,怎么看怎么贴心了起来。

“诶,盛西洋,周末的电影突然不想看了,你找人去转掉吧。”

“OK,没问题!只要我们念小姐乐意,啥时去都成。”

“盛西洋,背我吧!”

“在这?”人来人往的商业街,处处是俊男美女。

“对,在这!”

“嘿,好吧。”

……

这样的对话,是永远不可能发生在孔醉身上吧,无论女主角是谁,她或者宁微思,都不可能。而这就是盛西洋诶,即使初见时他被孔醉的光芒遮住了,即使在以前的相处中两人仿佛是血脉相冲,而因他的简单却能被培养成人们眼中爱情里的极品“贱男”。

宁微念记得,妈妈喜欢蝴蝶。自她离开后,爸爸就迷上了收集蝴蝶标本。他会在看那些栩栩如生的蝴蝶时,喃喃自语,轻唤着妈妈的名字,说她就像一只蝴蝶,在他身边时都能感觉到她从未停止过振翅,他知道她总有一天会飞远。

从来宁微念离多愁善感相差十万里,但她每次回忆起爸爸当时的神情,就会感伤得难已自抑。爸爸是个唯美主义者,因为他的爱情而被他过度地唯美化,也忧伤化。

宁微念忽然觉得自己抵抗不了那种唯美到致命的忧伤,父母的爱教会了她越成长越实际,以保全自己。

情人节时,正是寒假间,宁微念同盛西洋回到了家乡的城市。任宁微思挽着他的胳膊,来火车站接他们。

时隔半年多,孔醉仍然没变,眼像宁静的深海。

宁微念去专柜给盛西洋挑了一条手链,她是真的想同他在一起了。

而那条cartie手链却没能送出去。经过M记时,他突然要去买冰淇淋,他一边将外套脱下来给她,一边笑嘻嘻地掏出钱包说:“偶像剧里的男女主角不总要靠两只冰淇淋帮衬吗?”

外套里的手机振动,她拿出来,看到来自“雪”的信息:

“亲爱的,你寄的衣服我收到了,很漂亮。”

女生脸上原来带着些微狡黠的笑意瞬时凝固。

『H她是真的想同他在一起了』

宁微念什么也没有同他盛西洋说。

她就像是一根莫名熄灭后的木炭一样,任凭盛西洋怎样努力,再也点不燃。也不管做出了隔岸观海的姿势是不是就真的拯救了自己。

“小念,你究竟怎么啦?”

这是个永远也得不到答案的问题,那个蹦跳欢快打扮另类吹起口哨像个女流氓的宁微念,在处理自己的伤口时,显得讳莫如深。

面对着宁微念留给他永远冰冷沉默的眼神,盛西洋从虚弱到绝望。

她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渐渐放弃,就像曾经自己对孔醉的挣扎一样,仿佛一场夏日疯,头脑热过后,便自然清醒。

不久,他便带着新女友重新加入他们间,开着没轻没重的玩笑。再不久,他就退出了宁微念两姐妹的视线。

他最后离去的那个午后,宁微念站在阳台上看着他忧伤的背影,记起那时他们也处在这样的位置,只不过对换了,她同晃拳头时的样子仿佛近在昨日。

寒假结束前,宁微思与孔醉也分手了。

“我知道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了,叫林雪。”宁微思平静地说:“分了也好,省得煎熬。”她说孔醉继承了他父亲的的深藏不露,官腔以及身为男人的俗气。

宁微念猛然呆立当场,她突然记起一次盛西洋开孔醉的玩笑说过:某天孔的手机坏后在维修时,拿他的手机给宁微思不停地发短信。宁微思说不是她……

成长教会我们最最重要的,不是怎么得到,而是明白一些东西,一变成过去便是永远。

风起的时候,宁微念突然想起那人来人往中她贴在他背上的温暖。她疯狂地绕过一栋栋的教学楼,跑到化学系里去看他。

穿过教室里的人流,她一眼望见他,正对着手机低声笑语,眉间是详和淡定的幸福。

他已经度过感情的低潮,正在手机里同他的女友煲电话粥,不知道是否在重复当日的冷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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