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晕乎乎地去拿手机,谁知道触手温热,让她猛地清醒过来。她居然忘了,这不是她家的古玩店,她也忘了,她才经过惊心动魄的一夜。
尤浅睁开眼,第一时间发现肖白已经走了,就连桌上的一箱子赝品也消失的干干净净。只留着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毯子。好像他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尤浅再去看自己手中的东西,不由一怔,那居然是一杯牛奶,能在这样的时候还准备一杯牛奶当早餐的人,自然非肖白莫属。
“真是……贴心。”尤浅喝了口牛奶,才想起来去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谁知道她还没来得及瞧上一眼,玻璃房的门被人打开了,来人气势十分的摄人。等看清了是谁后,尤浅的鼻子一酸,瞬间化作委屈的状态,声音紧接着也哽咽起来:“哥!”
尤亦然穿着黑色风衣,走路带风,眼神在杯子上飞快地划过,他顺手接了过来放在桌上,说:“陌生人的东西能吃吗?”
尤亦然那语气,仿佛她还是上幼儿园的小朋友。
但是被他这一“训斥”,委屈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尤浅忍不住抖了个机灵,讨好地笑着:“可是这是喝的啊。”
尤亦然伸出手在她的额前的发上揉了揉,说:“你怎么才醒?我在外面等了好大会儿了,你不醒我都不敢进来。”
“吵醒我不是你的拿手绝活吗?”尤浅下了床,拿起杯子将剩下的牛奶一口气喝干净,随性地擦了擦嘴巴,说:“走走走,回家。”
尤亦然嫌弃地看着自家妹妹。肖白临走之前给他发短信,说东西他带回去了,让他晚点来,因为——尤浅还没醒。
这是什么见鬼的理由?
虽然他护犊子,觉得尤浅作为妹妹真的很可爱,但是还是忍不住质疑,肖白真的……没瞎吗?
尤浅走到门口了见他还没过来,不由掐腰:“大哥,走不走?警察怎么来了?”
“你说呢?”尤亦然走过来,说:“这是绑架案,警察叔叔能不来吗?”
尤浅笑嘻嘻地接道:“我以为你来就够了嘛,警察哥哥~”
“都辞职五六年了,什么警察哥哥?”尤亦然笑了笑,说:“一会儿我带你去警局做个笔录。”
尤亦然曾是省警官学院最优秀的毕业生之一,进入警局后立下不少功。但在尤浅大学毕业后,他突然辞了职,非要投资尤浅的古玩店,最后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三月街守拙古玩店的老板。
尤浅曾问及理由,尤亦然满脸“慈爱”:“妈妈去的早,爸爸是警察,哥哥也是警察,你自己守着店不是成了留守儿童了吗?”
这样的理由显然不能让“留守儿童”尤浅信服,但尤亦然却像是收了心般,除了不交女朋友这点不正常外,其他时候都是比较正常的。
尤浅深知多问多烦恼,坐上车后干脆闭上眼睛准备补觉。车子开在蜿蜒的小路上,早春的风穿过麦田吹进车里,温柔地拂起女孩的长发,尤亦然伸出手把她的发拢到耳后,轻声问:“害怕吗?”
他知道她胆小,哪怕学了一身武艺也没让胆子大半分。
“才没有。”尤浅没睁开眼,嘴硬地说:“我昨天还逃跑了一回。”
“哦?”尤亦然惊讶:“没跑掉?”
“要不是遇到个倒霉的人,我现在肯定在家躺着了。”尤浅说:“哥,其实我本来不怕的,因为我认识那个姓季的嘛,他那么蠢,也不敢对我做什么。但是你都不知道我碰到的那个人,别看他吊儿郎当的,其实拽的不行。”
尤亦然知道她说的是谁,只默默听着。
车子渐渐驶入公路,时间还早,路上没几辆车子,所以显得很静,女孩的声音也懒懒地清晰,说人坏话的样子认真极了。
“反正怎么讨打怎么来,我那时候还真怕他被打死。但是他告诉我,他叫肖白。”尤浅睁开眼睛,看向尤亦然,递过去一个“我说完了该你解释了”的眼神。
尤亦然被这眼神一望,差点没握住方向盘把车子开到沟里去。不过他早就料到尤浅要问肖白,所以准备好了台词,他故作惊讶地瞪大眼睛,说:“肖白?你居然遇到他了?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哥,你的戏太假了。”尤浅瞪了他一眼,说:“为什么骗我!你明明认识肖白吧!?”
尤亦然“咦”了一声,开始装傻:“肖白难道跟我说的有出入吗?”
“你说呢?”
“都是假象!你看他干过的那些事,长得再好看也是个坏人。”尤亦然说,“你相信哥哥吗?”
他满怀希望地看着尤浅,尤浅怀疑的眼神令他顿感受伤。尤浅呵呵冷笑:“本来是信的,但是现在不信了。”
车子转了个弯,进入一条宽阔的大街,上班族走在路上匆忙地吃着早饭,斑马线旁有奶奶牵着孙儿上幼儿园。尤亦然扫了两眼,为祥和的都市生活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继续撒谎:“但是这是个极危险的人我没说错吧?他的背景很深,咱爹那么多年来都没找到他的证据,表面上看是个正经商人,但是其实背地里不知道干什么勾当,总之,你要离他远一点。”
尤浅听得心里一咯噔,她知道肖白绝对不像他表现出的那样无害,但还是觉得心里闷。她嗯了一声,又疑惑地问:“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早些年当警察那会儿,他欠了我人情。这次救你当还了,所以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尤亦然的话漏洞百出,但是尤浅还没来得及指出来,就看到公安局的警徽已经近在眼前,威严地在清晨的阳光中闪耀。
她惊讶:“不是录个口供,怎么跑公安局来了?”
“咱爸正好在,他觉得由他来问你比较好。”
尤浅一听,立刻把肖白什么的抛之脑后,手放在门把手上:“我现在下车还来得及吗?”
尤亦然说:“你说呢?”
“你明知道我最怕爸爸了!”尤浅生气:“我这次自作主张跟人走了,爸爸见到我肯定会打我的。”
“你也知道自己错了?”尤亦然斜了她一眼,“威胁”她:“下次再这么任性,就把你送到山上,和你的迟越师兄砍柴挑水去。”
尤浅哆嗦了一下:“不去不去,打死也不去。”
尤亦然停好车子,很是绅士地给尤浅打开门。尤浅忐忑地跟在他身后,他们在公安局熟人多,一路上招呼声没停。有人见尤浅默不作声,调侃:“浅浅怎么不蹦跶了?没睡醒?”
“还行还行……”尤浅勉强地笑笑。
有人抱着文件夹小跑过来,说:“尤浅,你来做笔录是吧?跟我来。”
办公大厅里一片哗然,纷纷交换眼神,更有甚至把尤亦然单独留下来询问,关切之意溢于言表,不外乎是问是不是哪个尤局抓过的人蓄意报复。
有人快速翻了下档案,说:“不对啊,那些人我都有记录,近期只放出来一个,老老实实地在当修理工呢。”
尤亦然摆了摆手,说:“只是个小事,有人把浅浅绑过去鉴定文物。”
“吓我一跳。”一个颇有资历的警察坐了回去,惊魂未定地拍了拍心口,说:“如果当年的事再发生,我……”
话说到这里,他猛地住了口,抱歉地看向尤亦然。
他忘了,尤亦然也是受害人之一。
尤亦然却摇了摇头,说:“孙叔叔放心,不会发生的,有你们在呢。”
年轻人说这话时,嘴角挂着笑意,他声音轻轻,却带了莫大的信任和笃定,让厅内知道当年细节的人心中不由一颤。
是啊,什么事情都有他们在呢。
而此时的尤浅正坐在局长办公室里乖巧地泡着茶,她的父亲——现任临溪市公安局局长尤秋舫——问一句答一句,一个细节也不放过。
很奇怪的是,爸爸居然没有问她任何关于肖白的事情。
“店里生意最近怎么样?”尤秋舫啜了口茶,嫩绿的茶叶在玻璃杯中浮动,让办公室的气氛变得安逸起来。
尤浅说:“就那样。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凑合过吧。”
“我听说你又拒绝了省博物馆的邀请?嫌钱不够多?”
“那可不!”尤浅哼了一声,说:“工资不够高,时间不自由,而且离家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