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秋舫对女儿这样的混吃等死没有任何的异议,他点点头,又耐心问了些问题,尤浅见父亲眉目间有疲态流露,不由起了身,说:“爸,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尤秋舫摇了摇头,他捏了捏眉心,站了起来,说:“你跟你哥回去吧,我这还要忙。”
“对了,”尤秋舫正要走出办公室,突然止住脚步,问:“那个肖……”
“肖白?”
“他告诉你他叫肖白?”
“……不是真名吗?”
尤秋舫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说:“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尤浅记忆好,一字不落地把当时的情景重复了一遍。自然,她隐藏了肖白说的贪他的色那句话。
在她说完后,她看到爸爸无奈地笑了笑,嘟囔了句什么便走出了办公室。
尤浅眨眨眼。
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刚刚她爸好像说的是:“这小子……”
语气有点无奈,又有点笑意。
不可能,尤浅摇了摇头,她肯定是听错了,爸爸嫉恶如仇,肖白作恶多端,想抓他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跟他那么亲密?
06
虽然尤秋舫问过细节后,尤浅还是协助案件负责人还原了事情经过,一直到中午才回了家。她实在是累极了,连午饭都没有吃,跑到二楼的起居室洗了个澡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直到晚上才被尤亦然叫醒。
晚饭叫的她最喜欢的饭店的招牌菜,尤浅一边心疼钱一边吃得飞快。尤亦然头疼,说:“你慢点,我不跟你抢。”
“抢也抢不过。”尤浅抱着饭碗,随手把电视打开,尤亦然“哎”了一声,没拦住她的手。尤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吃那么贵的菜,电视都不给看了?”
“看看看,想怎么看怎么看。”
尤浅懒得调台,把遥控器一扔,津津有味地看起晚间新闻来。
“据本台消息,今日市缉毒队破获一起利用工艺品运送新型毒品的特大案件,共缴获MB30十千克,抓获嫌疑人13名。据悉,犯罪团伙……”
尤浅被新闻吸引住了注意力,连饭都忘了吃。新闻中伴随着主持人的声音紧接着放了几张图片,她认出,这里面的所谓瓷器工艺品,有好几个都是她在季老大那里鉴定的,那里面居然藏着东西?
她想起肖白摔碎酒杯后掉出来的白色粉末,那是MB30?
肖白当时摔杯子是故意的,所以他知道里面是什么。
难道他是主谋?
不是没有可能,也许肖白本来打算借用工艺品运送MB30,结果阴差阳错地被季老大当成古玩收了回来,所以他才会出现玻璃房,所以他走的时候才会把那些古玩带走。
可是这些东西又怎么落到了警察的手里?
尤浅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答案,肖白被发现了,甚至可能现在也被抓了。
“喂!”尤浅正脑补地出神,尤亦然一筷子打在她的头上,说:“你想什么呢?”
尤浅感觉自己的手颤了颤,她艰难地把饭咽下去,说:“哥,这些东西都是季老大的吧?”
“什么?”尤亦然茫然地看着她。尤浅这才想起尤亦然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想瞒着他,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尤亦然听完后沉默地看着她,看得她的心虚地不行,想要闪躲掉他的目光。尤亦然却微微叹了口气,说:“关你什么事?”
“啊?”
“肖白被抓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10千克MB30,纯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五,判死刑都够他死八回了。尤浅,你不要告诉我,你跟他呆了一晚上还培养出感情来了?”
尤亦然这段话说的声音不大,却像一个巴掌般毫不留情地打在尤浅的脸上,让她的后背平白地生出了一层冷汗。她拿着筷子的手不由得颤抖了起来,她结巴地给自己找借口:“我看他……看他也不像……”
“不像坏人是吗?”尤亦然打断她,说:“坏人会把这两个字写在脸上吗?少在这里泛滥你的同情心,你这样对得起奋战在一线的警察吗?”
在尤浅的心里,尤亦然虽然是兄长,但是从来都不摆架子,对她极为宠溺。这么凶她还是第一次,她被凶的鼻子一酸,但是又知道尤亦然说的是对的,根本没法反驳。
她放下筷子,低声说:“对不起。”
尤亦然无奈,怜爱地揉了揉女孩的脑袋,说:“浅浅,我和爸爸都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所以像这样危险的事情,以后都不要参与了,知道了吗?”
尤浅点点头。
“好了!”尤亦然提高了声音,说:“背一遍店训。”
尤浅看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见到坏人赶快跑,打劫给钱保平安,有事要找警察叔叔,危险事情不参与,就当缩头小老鼠。”背完后,她闷闷地说:“有个当英雄的老爸,我们这样是不是太废柴了?”
尤亦然调了个台,电视里是个选秀节目,一群漂亮的小姐姐跳着舞,美得闪闪发光,让人看着心情就好。他笑着回答:“那些危险的事情就交给警察叔叔好了,你这样的小百姓,就好好活着吧。”
尤浅嗯了一声,心里觉得闷,没吃几口就借口上楼睡觉了。
那时候她没有注意到,尤亦然说的是你这样的小百姓,而不是我们。
听到尤浅上楼脚步声停止,房间的门被关上。尤亦然才把电脑拿出来,他打开网页,敲下回车键,一个对话框出现在空白的网页上。
他打字:辛苦了,肖警官。
肖先生:少贫。上家要见我,我马上要去一趟云南。
肖白现在是一个托家,从上家拿到东西,再由各个渠道发送到全国各地,相当于经销商。这次上家野心勃勃想用新型研发的MB30更新换代,但是半路被警察截了胡,极为恼火,要求肖白给他个说法。
肖白这一去,是去给他说法了。
尤亦然:哦?凭着肖先生现在在临溪的名头,还需要亲自去?
肖先生:滚。
尤亦然不跟他贫了,问:有把握吗?需要我跟那边的警局打招呼吗?
肖先生:不用。这么多年来,他也就最信任我了,不敢把我怎么样。正好我也摸摸那边的情况,但他这次在临溪没打开市场,不会善罢甘休,我要在云南留一段时间,后续的事情交给阿谂。
尤亦然:好。
工作的事聊完,他忍不住打趣肖白:不过你也真是,一晚上就把我妹的心俘获了?浅浅以为你被抓了在担心,被我骂了一顿。
肖白毫不留情:该骂。
尤亦然:不心疼?
肖先生:心疼,怪我看见她就忍不住对她好。
尤亦然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敲字:委屈吗?
委屈吗?
因为这样的身份,没有办法享受掌声和鲜花,永远在无边的暗夜中潜伏,在形形色色的人面前虚与委蛇。
甚至连被喜欢的人心疼的资格都没有。
尤亦然以为凭着肖白的性格,肯定会张狂地回一句委屈个头,他高兴。
谁知道那边停顿了一分钟,一行字才跳出来。
肖先生:本来不委屈,但看见她后,就觉得委屈了。
这本来就是自己选的路,也在这么多年来习惯了冰冷,所以没什么委屈不委屈。可是他遇上她了,她给了他一点温暖,他就忍不住为过去十年的自己委屈了。
尤亦然还想再说些什么,肖白另一条消息跳上来:走了,平安。
他的话只是闪现了一下,网页跳转,变成了此页无法显示。
尤亦然把电脑合上时,早春的第一场雨终于倾盆倒下,和着风敲打着窗户啪啪作响。
片刻,他走过去把窗户关上,为自己倒了杯茶,在桌边随便摸了把棋子,把临溪市地图铺在古朴的桌上,每走一步都杀机毕显。
楼上的尤浅没睡着,她侧着身子,怔怔地看着窗外的雨,任由雨丝飘进来浸到她的身上。
半天,她猛地把脸埋在了被窝里。
明明不愿意去想肖白,可是这一晚,窗外呼啸的风是他,风吹来的雨是他,雨敲打屋檐的声音是他,躲雨檐下的燕子也是他。
她一定一定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