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雅此刻的惊惶太过真实,陈景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最好是真的头晕!”
他猛地松开了掐住林雅脖子的手。
瞬间失去支撑,林雅顺着墙壁滑倒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地呛咳起来。
她蜷缩在地上,身体不住地颤抖。
长长的睫毛垂下,掩饰住眼底劫后余生的冰冷恨意。
陈景烦躁地他摸出烟盒,手指颤抖地点燃一支,狠狠吸了一口。
浓白的烟雾模糊了他阴鸷的侧脸。
林雅看着,越发警惕。
陈景这头被惊动、被逼急的恶狼,随时可能扑上来将她撕碎!
她必须自救!立刻!马上!
林雅的目光,状似无意般,在奢华却压抑的休息室里仓皇扫视。
水晶烟灰缸?
太沉,拿不动,也容易被夺走。
桌上的水果刀?离得太远,在陈景眼皮底下根本没机会。
墙角的仿古电话?线被剪断了!
陈景果然早有防备!
绝望的冰冷再次蔓延。孤立无援!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无意间扫过梳妆台角落——
一个不起眼的珐琅彩花瓶安静地立在那里,
眸光扫过花瓶的底部,一行几乎被尘埃覆盖的蝇头小楷刻印,
——贺雅儿新婚,福伯赠。
林雅的瞳孔猛地紧缩!
福伯!
一瞬间,林雅只觉心脏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林家的老管家!
那个从小抱着她长大,把她当亲孙女疼的福伯!
那个前世在父母车祸后不久,就被陈景以“年纪大了,回乡颐养天年”为名打发走的忠仆!
他…他现在还在吗?如果…如果能联系到他…
一丝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希望火苗,在冰冷的绝望深渊里,顽强地重新燃起!
“叩、叩、叩。”
清晰的敲门声,打破了休息室内压抑紧绷的死寂。
踱步的陈景猛地刹住脚步,警惕地厉声喝问:“谁?!”
“陈先生,是我,苏晚。
厉总那边…好像有点事,准备离开,您看?”
“砰!”
休息室的门被陈景猛地拉开一条缝隙。
“看好她!寸步不离!”
他对着门外低声嘱咐,就脚步略显急促地渐渐远去。
苏晚在门外守着!
林雅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强撑着起身,快步走至门口。
苏晚也立刻警惕起来:“陈太太,您...”
竟,只有苏晚一人!
这是个机会!
林雅眸底燃起一抹希望。
紧接着,是她急促地关门、落锁声。
林雅冲向茶几,拿起水果刀,费力地在婚纱上划过。
厚重的婚纱裙摆被她用力撕开一道裂口,昂贵的蕾丝发出刺耳的“刺啦”声!
片刻后,华丽的婚纱,此刻已变成利落的过膝短裙。
此时,门外,苏晚的脚步声,有了轻微的挪动!
就是现在!
林雅眼中所有的脆弱惊惶在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她用尽所有的力气,冲出门外,直直朝着与休息室相反方向的深处——那扇通往酒店外的侧门,狂奔而去!
“站住!”
被猝不及防推倒在地,苏晚脸色惊变,她厉声大吼。
然而,林雅早已经扑到了侧门前!
她纤细的手指死死抓住冰冷的黄铜门把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拧、一推!
“吱呀——”
沉重的门扉应声洞开!
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尘土的冰冷空气扑面而来!
林雅头也不回,拖着残破的裙裾,猛地冲进了幽暗之中!
高跟鞋早已被她甩掉,赤脚踩在冰凉粗糙的地上。
每一步,都传来钻心的刺痛,
可林雅,根本不敢停!!
身后——
是苏晚气急败坏的吼声,杂乱的脚步声。
她冲出通道尽头的小门。
就在这时——
“哒、哒、哒……”
一阵清晰、急促的高跟鞋敲击声,离她越来越近!
林雅霍然转头!
苏晚不知何时,已经冷着脸追了上来:“林小姐,新婚日到处乱跑,可不太好啊。”
苏晚的声音里,裹挟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林雅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她想也不想,凭着本能,跌跌撞撞地狂奔!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又快又狠,紧紧追在林雅身后,越来越近!
十米,八米,五米……
苏晚的身影,在身后狭窄巷道墙壁上投下的阴影,巨大而狰狞!
前方巷口的光亮,成了林雅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光亮猛地冲了出去!
刺目的阳光瞬间吞噬了她!
然而——
“吱——!!!”
一声尖锐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巨响,毫无预兆地在耳膜炸开!
巨大的惯性裹挟着无法抗拒的力量,狠狠撞上了她!
剧痛瞬间从四肢百骸炸开,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尖锐的耳鸣。
一片混乱模糊的光影中,林雅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沉重的眼珠。
一张轮廓冷硬、如同冰雕石刻般的侧脸,隔着车窗玻璃,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是他!
厉文翰?!
“林雅!”苏晚尖锐刺耳的叫声打破了死寂。
她气喘吁吁地冲到巷口,看到的,就是——躺在地上的林雅和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以及车窗后那张令她心脏骤缩的脸!
苏晚强行压下惊惧,挤出笑容,
“厉总!真对不起!我这就把陈太太带回去,好好看管,绝不给您添麻烦!”
“呃……”
林雅被粗暴的动作牵动了伤处,发出一声痛苦破碎的闷哼。
她努力睁大眼睛,涣散的瞳孔里只剩下厉文翰冰冷的侧影。
这人,是她沉没前最后的浮木。
林雅用尽残存的力气,嘴唇无声地翕动。
——救,我。
厉文翰的目光,从林雅苍白绝望的脸上,缓缓移向苏晚那张写满惊惧和急切的脸。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片漠然的审视。
就在苏晚的手指即将碰到林雅手臂的瞬间——
“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叩击声响起。
是厉文翰屈起的手指,指节上那枚墨玉扳指,轻轻敲击在车窗玻璃上。
声音不大,让苏晚伸出的手,猛地僵在半空!
厉文翰薄薄的唇线抿成一道冷硬的直线,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俯瞰尘埃的漠然。
“她姓林。”
不是陈太太,不是谁的所有物。
她是林雅。
林家的林!
“人,我要了。”
下一秒,林雅彻底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