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位打扮精致的中年妇人嗤笑一声,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所有人听见:
“文翰,这就是你挑的人?林家那个……说不出话的女儿?”
语气里的轻蔑和嘲讽,如同冰冷的鞭子。
“哑巴也能进厉家的门了?真是……”
另一个旁支的年轻女孩小声附和,却被身边人拉了一下,但那双眼睛里的鄙夷却清清楚楚。
林雅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像一件被陈列的瑕疵品,接受着所有人的评判和羞辱。
是!她说不了话!
哪怕是普通人,也不希望未来的妻子,是个一辈子都发不出声音的哑巴。
她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林雅下意识看向厉文翰。
他…会不会后悔?
厉文翰仿佛没有听到那些刺耳的话语,神情依旧淡漠,只对主位的老夫人微微颔首:
“奶奶,人我带回来了。”
语气平静无波,没有介绍,没有维护,仿佛只是告知一件小事。
话落,厉文翰便径自走向书房方向,似乎有公务要处理的样子。
林雅的瞳孔紧缩,她眼中的恐惧几乎化为实质。
这是要让她独自面对?!
冰冷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包裹着林雅。
那些各异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刺在她裸露的皮肤上,带来细密而尖锐的痛楚。
可厉文翰离去的背影决绝而冷漠,没有半分停留的意思。
林雅被彻底抛在了这狼窝虎穴之中!
沉寂!
厅内是死一样的沉寂!
但这寂静也只持续了一瞬,随即,那窃窃私语和毫不掩饰的打量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咚——
主位上的厉老夫人终于放下了茶杯。
瓷器与托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却让周围的嘈杂瞬间低了下去。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林雅身上,那眼神里没有温度,没有喜怒,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不知为何,林雅的精神瞬间紧绷,静静等着这位老人的“宣判”。
“既然文翰选择了你,”
老夫人的声音平稳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从今天起,你就是厉家的少夫人。”
这句话像是一道赦令,语气冰冷,可那话里的认可意味,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一惊。
哪怕是林雅,也惊愕不已!
厉老夫人,厉家的最高决策人,也是亲自抚养厉文翰长大、对他最重视的人!
她…她竟然认可了自己!
林雅轻咬下唇,心下已然掀起了轩然大波!
然而,下一刻,老夫人的话锋骤然一转——
语气依旧平淡,内容却残忍得令人发指:
“厉家的血脉,不容有失,更不容……瑕疵。”
她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林雅的喉咙,
“安排一下,带林小姐去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尤其是遗传咨询方面,要确保万无一失。”
“是,老夫人。”旁边的管家立刻躬身应下。
确保万无一失!
不容瑕疵!
这几个字像重锤,狠狠砸在林雅的心上!比刚才那些直接的嘲讽更让她屈辱百倍!
他们不仅要羞辱她,还要将她从基因层面上否定!
仿佛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需要被排查的“错误”!
泪水盈满了林雅的眼眶,模糊了眼前所有人的嘴脸。
厉老夫人顿了顿,目光扫过林雅苍白却倔强的脸,补充道:
“在结果出来之前,先住西侧的客房。管家,你去安排。”
“客房”二字,再次清晰地划清了界限——
她这个“少夫人”,在得到厉家认可之前,甚至连主卧的边都摸不到,更像一个需要被隔离观察的嫌疑犯。
林雅的心瞬间跌入了冰窟,冷到她的四肢都好似被冻僵一般。
难怪…难怪厉文翰会舍得出这么好的条件交易!
“是。”管家再次应声,转向林雅,语气程式化:“林小姐,请跟我来。”
林雅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刺痛感是她维持清醒和尊严的唯一支柱。
她强迫自己微微颔首,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跟上管家的脚步。
当她转身,即将走出客厅时,那道尖刻的女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毫无顾忌:
“妈,您就真由着文翰胡闹?
我们厉家未来的继承人,就算不要个门当户对的豪门千金,至少也得是个身体健康、能说会道的!
娶这么个哑巴回来,以后出去应酬,难道还要带个手语翻译不成?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是厉文翰的姑母,那个见她第一面,就出声嘲讽的中年女声。
另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也跟着响起,带着附和与鄙夷:
“就是啊奶奶,翰哥那么优秀,就算是玩玩,这种档次的也……”
“够了。”厉老夫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绝对的威严,打断了那些越来越不堪入耳的话。
然而,那短暂的沉默之后,姑母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的声音还是传入了林雅的耳中——“玩玩都不够格……”
这句话,如同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入林雅早已伤痕累累的自尊心。
原来在她们眼里,她连作为一个玩物的资格都没有。
走在前面的管家仿佛聋了一般,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林雅挺直了脊背,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却又异常平稳。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加快脚步,只是将那些羞辱一字不落地,全部刻进了心底最深处。
走廊的光线有些昏暗,映照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唯有那双眼睛,在阴影中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冰冷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
屈辱、愤怒、恨意……种种情绪在她胸腔里疯狂翻涌、交织。
一年…她可以!
爸,妈,我一定会坚持下去!
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
管家在一扇精致的客房门前停下,打开门:
“林小姐,这就是您的房间。需要什么可以按铃。检查安排在明天上午,会有人来接您。”
林雅木然地点头,随即便沉默地走了进去。
房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发出沉闷的轻响,仿佛隔绝了一个世界。
她靠在门板上,缓缓闭上眼睛,耳边却依旧回荡着那些刺耳的嘲讽和羞辱。
良久,她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死寂的冰冷和决绝。
她走到房间的穿衣镜前,看着镜中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锐利的自己。
缓缓地,她抬起手,抚上自己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