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书页上，最后一道墨痕般的流光归于沉寂。
书页中央，两个古朴的篆字缓缓浮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甲下】。
许言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这评级，似乎比他预想的要高。
紧接着，书页光芒大作，三道截然不同的光团从中飞出，悬浮在他的意识海中。
一道是温润的乳白色，一道是锐利的淡金色，最后一道则是一团模糊的信息流。
【奖励一：浩然正气（儒道根基）】
【源于天地之正，人心之公。可破邪祟，可壮神魂，可养器，可淬体。】
【奖励二：神通？破妄之眼（初阶）】
【勘破虚妄，洞察秋毫。可识低阶幻术、伪装，大幅提升动态视力与细节观察力。】
【奖励三：知识灌输？《大靖诡物初解》】
【靖异司内部基础卷宗，涵盖常见诡物三十六种，收容方式七十二法。】
许言的呼吸陡然急促。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那团乳白色的光团便主动朝他飘来，轻轻触碰在他的眉心。
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
仿佛在三九寒天里泡进了温泉，又像是在沙漠中跋涉三天三夜后，饮下了一口甘泉。
身体的疲惫、精神的困乏、胃里的饥饿感，都在这股暖流的冲刷下被飞速洗涤、抚平。
原本因虚弱而有些涣散的意识，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巷子里砖墙的粗糙纹理，墙角青苔的湿滑触感，远处街市传来的隐约叫卖声，一切都变得无比清晰、立体。
这就是浩然正气？
许言能感觉到，这股气并非盘踞在丹田，而是弥漫于他的四肢百骸，甚至融入了他的精神意志。
它温和，却又充满了不容侵犯的凛然。
他试着握了握拳。
力量并没有暴增，但身体的协调性和掌控力却上了一个台阶。
紧接着，那道淡金色的光团也动了。
它化作两道细微的金芒，径直射入许言的双眼。
一阵轻微的刺痛传来，许言下意识闭上眼。
眼球像是被两根温热的细针缓缓搅动，酸涩感和灼热感交替出现。
数息之后，异样感消失。
他缓缓睁开双眼。
世界，不一样了。
昏暗的小巷在他眼中亮如白昼。
他能清晰地看到三十步外一只夜蚊翅膀上的纤细绒毛，能分辨出墙缝里不同年代的尘埃分层。
就连空气中漂浮的微尘，运动轨迹都变得缓慢而清晰。
破妄之眼！
这简直就是为他这个法医量身定做的神技！
许言心中狂喜，目光扫过自己的手掌，皮肤下的毛细血管都隐约可见。
他有种强烈的自信，如果现在再让他去检查一遍侍郎千金的尸体，他能发现十个之前被忽略的细节！
最后那团信息流也融入了他的脑海，无数关于这个世界“诡物”的知识被分门别类，整齐地码放在记忆深处，随时可以取用。
“呼……”
许言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神清气爽。
他低头看了看掌心那块沉甸甸的碎银，嘴角翘起一个弧度。
“干活，吃饭。”
……
东市的夜依旧热闹。
“王记食铺”的灯笼在晚风中摇曳，大锅里翻滚的羊肉汤散发出浓郁的霸道香气，混杂着烙饼的焦香，勾得人肚里的馋虫直打滚。
许言找了个角落的空位坐下，将碎银拍在油腻的桌上。
“店家，一碗羊肉汤，多加肉！再切半斤熟羊肝，一角烙饼。”
“好嘞！”
店家麻利地应了一声，很快，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就端了上来。
汤色奶白，上面撒着翠绿的葱花，大块的羊肉酥烂，脂肪的香气直冲天灵盖。
许言拿起筷子，顾不上烫，夹起一块肉就塞进嘴里。
肉质鲜嫩，入口即化，浓郁的肉汁在舌尖爆开。
他三两口解决掉几块肉，又端起碗，“咕咚咕咚”灌下半碗热汤。
一股暖意从胃里升起，瞬间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和虚弱。
活过来了。
他这才放慢速度，夹起一片切得薄如蝉翼的羊肝，蘸了点店家秘制的蒜泥辣酱，配着烙饼，细细咀嚼。
就在这时，邻桌两个穿着短打的汉子压低了声音的交谈，飘进了他的耳朵。
“听说了吗？吏部侍郎家的大小姐，好像不是得急病死的。”
“早就听说了，据说是中邪了！靖异司的人今天都去封了他们家小姐的院子，邪乎得很！”
“可惜了，多俊俏的一个姑娘……”
许言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没抬头，只是用耳朵听着。
破妄之眼开启后，他的听力也变得格外敏锐。
“要我说，这事儿跟那‘青禾画斋’脱不了干系！我可听说了，侍郎家小姐出事前，刚从画斋里请了一幅美人图，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嘘！小声点！青禾画斋可是给宫里供画的，这话敢乱说？”
许言的筷子停了。
他将最后一口烙饼塞进嘴里，喝完碗里最后一滴汤，起身结了账。
回到靖异司分派给实习录事的简陋单人房时，夜已深了。
房间不大，一张床，一张桌，一盏油灯。
许言点亮油灯，豆大的火苗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轻轻晃动。
他从怀里取出宋廷山给的空白卷宗格目和笔墨，在桌前坐下。
空气中弥漫着廉价的墨水味。
他研好墨，提起笔，手腕悬在纸张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
这份卷宗，不仅仅是一份结案报告。
它将呈递到靖异司更高层的案头，甚至可能会被宫里的人看到。
他写的每一个字，都代表着他对这个案件的最终定性，也代表着他许言，在这件牵扯到宫廷画坊的诡案中，所站的位置。
是点到为止，将功劳稳稳揣进兜里？
还是……顺着“青禾画斋”这条线，再往深处挖一挖？
灯火下，许言的目光深邃。
他看着自己映在纸上的影子，忽然笑了。
“富贵险中求啊。”
他低声自语，手腕一沉，笔尖蘸饱了墨，稳稳地落在了纸上。
第一行字，力透纸背。
“关于吏部侍郎府‘画皮诡’一案，卑职有三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