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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七星续命针

最终还是朱标,再次硬着头皮开口。

他将目光投向一直静立不语的顾逸之,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独属于帝国储君的威仪:

“顾郎中,你医术精湛,母后之疾,恐非你不可。”

“方才义子之议,实乃权宜之计,只为方便施救,免去物议。”

“若仅限于名义,待母后凤体安康后,你再以医者身份受赏,如此安排,你……可否接受?”

朱标这话,已是将台阶铺到了顾逸之脚下。

既全了皇家的颜面,也给了顾逸之施针的合法性,更暗示此事后续尚有转圜余地。

顾逸之心如明镜。

他从未奢望过凭借此事攀附天家。

能依照皇榜所言,拿到应有的赏赐,在这位洪武皇帝手下全身而退,已算是侥天之幸。

此刻太子亲自递来台阶,他岂有不接之理?

他当即上前一步,双手笼袖,标准地行了一个大礼,声音清晰而沉稳:

“太子殿下言重了。草民本江湖游医,蒙陛下与娘娘不弃,召入宫中,已是天恩浩荡。”

“草民此生所愿,不过是穷究医道,治病救人。今日若能为娘娘祛除病痛,乃草民本分,亦是天下万民之福。”

“至于义子之名,实乃娘娘垂怜,陛下恩典,草民惶恐,万无不可。”

“草民心中所求,唯愿皇后娘娘凤体早日康复,勿因俗礼而徒留遗憾罢了。”

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坦诚真挚。

没有指天誓日的激烈,也没有谄媚逢迎的虚伪,只将一个医者的本分与对病患的关切摆在首位。

恰恰是这份纯粹,在一定程度上,触动了朱元璋多疑内心深处那仅存的一点对“真”的认可。

朱元璋看着怀中气息奄奄的发妻,又看了看跪伏在地、神情坦荡的年轻郎中。

最终,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般,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沉痛与决断。

他沙哑着嗓子,沉声道:

“好!顾逸之,今日起,朕便认你为义子,赐你为皇后施针之权!”

说完,他目光如电,紧紧锁定顾逸之,嗓音低沉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补充了一句:

“小子,你需谨记,朕予你此恩,是让你救人的。如若……如若医治不力,或存半点不轨之心,朕定叫你……求死不能!”

顾逸之闻言,神色依旧平静如水,甚至指尖都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颤抖。

仿佛朱元璋那蕴含着无限杀意的警告,只是一阵拂过耳畔的微风。

他再次深深叩首,声音清晰而坚定。

有了这一层“义子”的身份作为屏障,那看似不可逾越的礼法高墙,总算被撬开了一道缝隙。

顾逸之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这系统发布的晋级任务,当真是步步惊心,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七星续命针。

这仅在失传医典《青囊经》中惊鸿一瞥的传说针法,其难度与复杂程度,远超常人想象。

它并非简单的刺穴通络。

其根源,乃是以人身对应天上北斗七星。

欲行此针法,逆天续命,首要之事,便是推演患者的生辰八字。

测算其本来的命理寿数,再与施针时刻的天象变化一一对应。

施针之时,医者需心神合一,不能有丝毫杂念干扰。

需得以金、银、药三种材质、功效各异的特制针,依次刺入与天命、天象相对应的七大要穴之中。

金针定其命数之根基。

银针引星辰之力流转。

药针滋养枯萎之生机。

整个过程,旨在稳固其即将离散的魂魄元气,改易其既定的寿数长短。

其原理深奥,要求施针必须合乎阴阳五行、天地运转的至理,不能与宇宙洪荒的固有规律有丝毫悖逆。

不仅如此,施针过程极其消耗医者自身的精气神。

乃是“以我之命,续彼之命”的凶险之法。

若医者自身体力不济,或是内息修为不足,甚或在施针过程中心神失守、走火入魔,轻则针法失败,重则医者与患者皆可能当场毙命。

顾逸之也是在彻底掌握了《青囊经》的奥义之后,才明白为何这等堪称神迹的针法会湮灭于历史长河。

它不仅要求施针者拥有登峰造极的针灸技艺,深厚的内息修为。

更需精通相术卜算、天文历法乃至数术推演。

若非顾逸之穿越之前,于高等数学、物理等领域颇有根基,逻辑推演能力远超常人。

面对那繁复如星海的数据计算,恐怕也只有望洋兴叹、束手无策的份儿。

而这,还仅仅是施针的部分。

针入穴位之后,尚有更为关键的“行针”阶段。

需得等待特定的时辰,引动日月星辰之力,通过刺入穴位的金、银、药三针,缓缓汇入患者体内,调和阴阳,激发潜能。

这个过程漫长而精细,对医者的耐力与专注力是极大的考验。

此次施针所用的金针与银针,皆是戴思恭日常所用之上品。

唯有那药针,是顾逸之依据系统之前发布的日常任务,亲手采集多种稀有药材,精心淬炼而成。

当初接到那个“炼制一套特质药针”的日常任务时,他还觉得有些多此一举。

未曾想,今日竟真成了救命的关键。

当顾逸之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终于走出坤宁宫那沉重的大门时,外界的天光刺得他眼前一阵发黑。

他已在宫内不眠不休,整整持续施针、行针了二十四个时辰。

整整四十八个小时,他仅靠少量参汤和蜜水维持最基本的体力,未曾进食一粒米粮。

只因五谷杂气会干扰体内纯净的内息运行,进而影响对星辰之力的感应与引导。

使得针法计算的变量增加,成功的概率便会大幅降低。

极度的疲劳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他的头脑因过度计算和心神消耗而嗡嗡作响。

眼前景物晃动,重影叠叠。

脚下虚浮无力,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松软的棉花上。

但,他成功了!

他做到了!

在他走出宫门之前,最后一次为马皇后诊脉。

指下那原本细弱游丝、几近断绝的脉象,已变得从容和缓,力道均匀。

三部九候皆平稳有力,如同初春的柳条,柔韧而富有生机。

又好似庭中漫步的雄鸡,步伐稳健,不疾不徐。

再看马皇后的面色,虽仍显苍白,却已隐隐透出健康的红润光泽。

唇色也不再是骇人的青紫。

这一切都明确无误地表明,她体内阴阳已然趋于平衡,紊乱的气血得到梳理。

那纠缠已久的沉疴痼疾,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消退。

此等起死回生般的成就,是任何一位医者毕生梦寐以求的巅峰。

全程守候在坤宁宫外,同样多日未曾好好休息的戴思恭,此刻亦是形容憔悴,眼窝深陷。

原本梳理整齐的胡须也变得潦草不堪。

他看向顾逸之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有担忧,有敬佩,更有一种见证了奇迹的激动。

而顾逸之,这个自入宫以来,始终保持着超乎年龄的沉稳与冷静的少年,终于如释重负,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浅淡却真实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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