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不到,贺飞则就从房间里溜了出来。
他的房间靠近走廊,只要动作够快,那个女人就追不上他。
一年,也许不到一年,对方就会放弃。
毕竟黄律师也说过,贺家的钱必须花在他们兄弟身上,其他一分都不能动。
她再能耐,也掏不出自己的钱来管他。
楼下很安静。
贺飞则背着包,从后门绕出去,一路朝庄园外走。
走了半个小时,眼前仍旧是一望无尽的绿篱和喷泉,“他娘的,住这么大个房子,怪不得死得早。”
天色渐亮,太阳从山那头一点点爬上来,照得他满头是汗。
他没吃早饭,胃里空落落的,只能靠一瓶水吊着。
“再走半个小时……”
他看了眼导航,忍不住咬牙。
之前每次放学都是司机接送,他知道这路远,却没想到远到这种地步。
又过了十多分钟,终于看见街道的影子。
他站在路边,急忙拦下一辆车。
刚要上去,忽然听到身后有引擎声靠近。
一辆黑色的大奔稳稳停在路边。
车门打开,一个女人走了下来。
晨练服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形,黑发被高高盘起,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在阳光下泛着细微的光。
“飞则。”温初月柔声道,“早上好。”
她走到他面前,目光温柔,“如果不是妈妈一路跟着,真不知道你能徒步两个小时,只为了离家出走。”
贺飞则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瞬间变了。
从他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起,温初月就一直在后头跟着。
他瞥了一眼刚停下的车,强撑着冷笑,“跟着有什么用?车来了,我现在就要离开!”
说完,他径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温初月并不恼,从容走上前,弯下身,敲了敲司机的窗。
“师傅。”她的语气轻柔,“这是我儿子,闹脾气,要离家出走。”
“麻烦您把单子取消吧,钱我照付。”
司机愣了几秒,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女人长发盘起,气质温雅。
后座上的少年染着黄毛,背着书包,一脸倔强。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司机讪讪笑了笑。
温初月又补了一句,语气仍温柔,“他的信用卡已经停了。要去的地方是维斯特贵族中学,车费挺贵的,白跑一趟不值。”
司机立刻心领神会,朝后座努了努嘴:“小伙子,下车吧。”
贺飞则的脸瞬间涨红,手还抓着车门,却怎么都拉不开口,最后还是司机把他从车上给拉下去的。
贺飞则不信邪,又疯狂地边走边拦车。
可每次车一到,那辆黑色大奔也会缓缓跟上,就像猫逗老鼠。
温初月用同样的语气、同样的微笑,和每一位司机重复同样的话。
一次,两次,三次。
贺飞则的手几乎在发抖。
“你他妈不要脸!”
“你就是个疯子!”
“你!”
他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温初月靠在车窗边,伸出手,摇了摇手里的水瓶,声音轻柔,
“渴不渴?”
“喝一口水吗?”
贺飞则几乎是被气笑了。
烈日炙烤着,他满头大汗。
而车里的人,吹着空调,刷着手机,表情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他猛地起身,拉开车门,眼里几乎冒火。
“你想干什么?”
温初月抬起眼,“我是你妈妈,当然是想你好。”
“妈妈?”贺飞则冷笑。
“你才比我们大几岁?你知不知道羞耻啊?”
“当老男人的小老——”
话音未落,温初月忽然伸手,一把拎住了他的衣领。
“这是你第二次对我不礼貌了。”
她收起笑容,语气淡淡的,带着几分冷意。
“这里没有别人,”她缓缓补了一句,“我要是现在揍你一顿,也没人会知道。”
贺飞则的瞳孔微微一缩。
昨天她掐他下巴的力道,他没有忘,可他仍旧倔着脖子,嘴硬道:“你打我,我就去告状!”
“哦?”温初月的唇角轻轻一扬,笑意浅淡而凉,“你要告给谁?”
她挑了挑眉,“黄律师?他估计连你的电话都不会接吧。”
贺飞则的呼吸一滞,脸色一点点发白。
温初月看着他的神情变化,唇角的笑更深了一分。
看来,她说对了。
贺飞则死死攥着拳,声音发抖,“那我就去死!”
温初月微微眯起眼,注视了他几秒。
然后忽然笑了。
“真的吗?那可真是个好消息。”
她俯下身,“到时候,你留下的遗产,全都是我的。”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说吧,”她柔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死?”
那一瞬间,贺飞则僵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女人不是在吓唬他,她真的,一点都不怕。
他垂下头,嘴唇发白,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温初月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又笑了,“妈妈刚刚是开玩笑的。”
她说着,将一瓶水递过去,体贴道,“喝点水吧。”
等贺飞则接过水瓶,温初月淡淡道,“子墨应该已经到家了。”
贺飞则猛地抬头。
温初月看着他,唇角轻轻一勾。
昨晚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回卧室后,又特意出来看了看,结果就听见他们两个人在客厅里大声密谋。
……
客厅里,只有贺多多一个人坐在窗边,低头画着画,偶尔抬头看看外头的阳光,又继续埋头。
贺子墨坐在沙发上,神情冷漠。
他没想到,那个人亲自给班主任打电话,请假。
说是家中事务繁重,作为大儿子的子墨必须分担,否则就只能退学。
老师哪里敢让这样的好苗子退学?
那一晚几乎连着打了十几个电话过来,语气都在劝他在家好好待着,等父亲的头七过完再回学校。
贺子墨捏着水杯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对方太清楚自己最在意的是什么。
客厅里的钟声缓缓走了两圈,门外忽然传来动静。
他以为是那个女人回来了,转身正要上楼。
“大少爷。”
门口站着一名女人,背着一个黑色的包,神情拘谨。
贺子墨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她双手攥在一起,笑得有些局促。“大少爷吃早饭没?我去给你下碗面。”
贺子墨靠在沙发背上,忽然想到了什么,笑了笑,“王妈,之前你突然离开,我很诧异。”
王妈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道,“黄律师解释过了,就是你们长大了,所以……”
贺子墨出声打断,“王妈,不怪你,我们也是今天才知道,爸爸找了个新的女人。”
“而且好像是你走的那天,她刚进门。”
王妈听了脸色一变。
贺子墨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