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让阮秋词出丑,没成想反倒成了她的扬名宴。
一位诰命夫人放下筷子,拿着帕子按了按嘴角,满眼赞赏。
“沈夫人不仅持家有道,这心思也是玲珑剔透。”
阮秋词温婉地立在一旁,并不居功,只说是老夫人教导有方。
老夫人听着这话,心里跟吞了苍蝇似的,还得点头应和。
就在这其乐融融的时候,一声冷哼突兀地响了起来。
“做得好是做得好,只可惜,沾染了一股子铜臭味。”
原本热闹的席面瞬间安静下来。
说话的是个穿着鹅黄衣裙的少女,眉眼间透着股刻薄劲儿。
她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嫌弃地擦了擦手。
“到底是商户女出身,哪怕嫁进了将军府,这行事作风也改不了那股钻营气。”
“知道的是在办赏花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酒楼开张,请咱们来试菜呢。”
这话可以说是极重了。
直接把在座的宾客都贬低了一通,说大家是来蹭饭的。
阮秋词抬眼看去,认出了这人。
正是前些日子被割了舌头的叶苏荷的表妹,刘婉儿。
叶家和刘家是姻亲,叶苏荷出了事,刘家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沈辞远他们惹不起,这口气自然就要撒在阮秋词这个“软柿子”身上。
【来了来了,炮灰二号上线了!】
【她是想替叶苏荷出气吧?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真蠢。】
【女配宝宝别怕!怼她!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眼前的弹幕飞快划过,带着几分义愤填膺。
阮秋词心里跟明镜似的,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她微微垂着头,绞着手里的帕子,眼眶瞬间就红了。
“刘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婉儿见她这副怯懦样子,气焰更甚。
她站起身,环视了一圈众人,拔高了嗓门。
“什么意思?沈夫人听不懂吗?”
“士农工商,商为末流。你爹不过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你又能高贵到哪去?”
“也就只有你们这种人家,才会把心思都花在吃喝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上。”
“今日本是赏菊,你却弄这些油腻腻的东西来,简直是有辱斯文!”
她这番话骂得痛快,却没发现周围人的脸色都变了。
在座的虽说都自诩清流,可谁家没个铺子田产?
谁家过日子不需要银钱?
沈辞远负手而立,原本冷峻的面容此刻更是覆上了一层寒霜。
他听得真切。
这刘婉儿分明是指桑骂槐,冲着他来的。
叶苏荷的事是他做的,如今却让嫂嫂在这受辱。
他脚下一动,就要往这边走。
青藤在身后小声提醒:“爷,那是女眷的席面,您这会儿过去,怕是不合规矩。”
就在他即将迈出步子的时候,那边的阮秋词却突然抬起了头。
只见阮秋词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收起了脸上的怯懦。
她腰背挺直,原本柔弱的气质瞬间变了。
“刘姑娘说得对,我是商户女。”
阮秋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家世代经商,确实满身铜臭,比不得刘姑娘家书香门第,清贵高雅。”
刘婉儿得意地扬起下巴:“算你有自知之明。”
“不过……”
阮秋词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刘姑娘怕是忘了,我家并非普通商贾,而是皇商。”
“我阮家经营的丝绸、瓷器、茶叶,皆是专供宫中贵人使用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缓步走到桌前,拿起一只精致的茶盏。
那是阮家今年新烧制的青花瓷,釉色温润,画工精湛。
“就拿这茶盏来说,乃是上个月刚进贡给宫里的同一批窑。”
“圣上曾亲自夸赞这瓷器‘色如天,明如镜’,乃是不可多得的佳品。”
阮秋词摩挲着茶盏边缘,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刘姑娘方才说,我是商户女,上不得台面。”
“又说这些东西充满了铜臭味,有辱斯文。”
她猛地抬眼,目光如炬地盯着刘婉儿。
“刘姑娘这话,是在质疑圣上的眼光吗?”
“还是说,在刘姑娘眼里,连圣上和宫里的贵人们,也都沾染了铜臭味,不懂风骨,不配谈雅致?”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直接把刘婉儿给砸懵了。
她哪敢质疑圣上?
这要是传出去,那可是大不敬的死罪!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刘婉儿,此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胡说!我没那个意思!”
“没那个意思?”
阮秋词步步紧逼,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在座的各位夫人都听得真切,刘姑娘口口声声说商贾之物上不得台面。”
“既然上不得台面,那为何宫中贵人都在用?”
“难道刘姑娘觉得,刘家的品味,比宫里的娘娘们还要高?”
这阮秋词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嘴皮子这么利索。
这一番话,简直是杀人诛心啊!
老夫人坐在主位上,手里捏着帕子,心里也是一阵突突。
她虽然不喜欢阮秋词,但也知道这话要是传出去,沈家也得跟着倒霉。
真是个蠢货!
想害人也不看看火候,差点把整个沈府都给烧了!
刘婉儿被逼得后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她求救似的看向周围,却发现没一个人敢帮她说话。
就连平日里跟她交好的几个小姐,也都避开了她的视线。
“我只是……”
她结结巴巴地想解释,却发现根本无从辩驳。
阮秋词看着她这副狼狈样,心里冷笑一声。
想踩着她上位?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她虽然是商户女,但阮家能做到皇商这个位置,靠的可不仅仅是钱。
还有那份在权贵之间周旋的本事和胆量。
以前她是藏拙,不想惹事。
但这并不代表她怕事。
“刘姑娘若是对这茶盏不满意,大可不用。”
阮秋词放下茶盏,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温婉。
“来人,给刘姑娘换个粗瓷大碗来。”
“既然刘姑娘嫌弃这‘充满铜臭味’的东西,那便用最朴素的器具吧。”
红梅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儿听到自家夫人的吩咐,立马响亮地应了一声。
“是!奴婢这就去换!”
没一会儿,红梅真的捧着个豁了口的粗瓷大碗过来了。
往刘婉儿面前一放,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刘姑娘,请用茶。”
刘婉儿看着面前那个喂狗都嫌寒碜的大碗,气得浑身发抖。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愣是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她要是再敢嫌弃,那就是坐实了刚才阮秋词的话。
这顿饭,刘婉儿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了。
她捂着脸,在一众嘲讽的目光中,哭着跑了出去。
原本紧张的气氛,随着刘婉儿的离场,瞬间消散。
沈辞远站在长廊下,看着这一幕,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他原本以为,她只是一只会被人随意欺负的小兔子。
没想到,这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爷,咱们还过去吗?”青藤小心翼翼地问道。
沈辞远收回目光。
“不必了。”
宴席散去,宾客们陆续离开。